有匪君子

　　如若顾锦霖不去钓那些个鱼，估计将军面色应会好看点儿，待回到集合地才知将军已数次派人去寻了，只是士兵对小雁山地势不熟悉皆无功而返。这一趟去见二哥约莫耗去两三个时辰，按着将军的计划该是上小雁山后一个时辰内做好部署，若是无意外此时应已到了大雁山设好埋伏。萧云逸坐镇后方如今晓得小雁山山道的就我与顾锦霖两人，那厢忙着钓鱼我则偷了个闲睡去这两个时辰，独留一干将士在林子里转悠难怪将军耐不住气了。

　　将军正在擦拭佩剑，仿若心无旁骛，看着甚是专心。只见他将宝剑向前缓缓递出，直指萧云逸眉心，那厢却仍是面不改色。只见将军突地旋身，动作流利迅猛。待仔细看去，那宝剑已入鞘，将军一身银白铠甲威猛非凡。但见将军身后原本挺立的一棵老树顿时剥落了一块皮。

　　那厢看了未掉落的树皮，“将军好剑法。这树皮剥得分寸得当，可见功力深厚啊。”能将这树皮一剑剥下，且呈方形摊开的想来这天下也没几个人了。

　　将军不愧是见惯沙场的人，宠辱不惊脸上一片肃穆，“锦霖这一番探查着实费工夫，想来有不少收获吧。”

　　不知这钓了几条鱼算不算收获，若是能带回来也够全军将士熬一顿鱼汤，算来也是边营的美食之一了。那厢松开握着我的手上前随意抚过树干勾唇道：“自然。将军不必担心，据妙妙所知这小雁山布满阵法，我们不若因势利导将敌军诱入小雁山，再利用阵型之便行军。一来可避免山野跋涉损耗士兵的体力，二来可化被动为主动，攻守自如。”

　　原本只滑落些树皮的主干上如今添了几道深痕，那厢方才应是用上了内力，何苦跟一老树较劲。“方才我与妙妙在这周围巡看了一圈，将军此刻所处之地便是一处阵眼，可就此布阵。”他与池子里的鱼儿耍了一圈，我与周公下了几盘棋子，还话还算公允。

　　将军就是将军，随意一站便是阵眼。沉吟片刻将军下令就此布阵，许是想到了什么又蹙起眉头担忧道：“锦霖所说在理。只是如何让那翼军来小雁山呢？”

　　“将军莫是忘了上回的运盐之械？既是由大雁山飞来自然不能逃过翼军耳目。翼国边营那边我已安插了熟识之人，将军不必担心，锦霖保证再过半个时辰翼军便会降落在这小雁山上。”那厢气定神闲，无半分阵前紧张之感。这场战役他竟是谋划良久，云娘做的绸面，师父扎的垂天之翼，二哥的推波助澜，那小雁山地势图估计也有涉影一份功劳。

　　折合南瓜扇，那厢向来如此，但凡要做的事情定是成熟于胸，即便无十分把握也有七八分成形。在顾府时我便已心生疑惑，按常理生意上的事这厢一般放手让各地掌柜去张罗，此番赶往雍国本以为是生意上出了什么大纰漏，非他出面不可，原是他布了一盘好棋。若是没有涟生那份挑衅，不知他要瞒我多久，抑或我也是这盘中棋。

　　幸得上山前萧云逸让将士们多带了些干粮，到不至于落得过分狼狈。那厢只粗略咬了两口干粮便放下未再拾起，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估摸吃不惯这干硬的烙饼。猛灌了口水，暑意稍退。只见顾锦霖一身紫袍站在将军身旁不时插两句如何排阵，平日里也未见他读些兵法书籍，许是将军那声银白色的盔甲甚有战场之气，那厢站在一旁看着也是俊朗不凡。

　　我将军所站之地说是阵眼然那厢的阵法却在丈尺开外，说是阵眼委实远了些，倒是我先前倚着小憩的那颗老树更像是阵眼。那厢将阵布在湖泊旁，将士皆隐于树后，不仔细看真瞧不出藏了人。湖面波光粼粼，甚是和气。前一刻这湖边还坐着几个钓鱼人，将钓着的鱼都放生了，不知下一刻这湖里的鱼儿是否还可以如此宁静的游着。

　　“妙妙，你莫离了我身旁。”我微伏在一丛杂草后，正好被着一片绿荫很是凉快。那厢便伏在一旁，此刻我着我的手，声音似是从耳边掠过。待我回神那厢已一手环着我掠开几尺，一手执着南瓜扇隔开飞来的箭羽。兵器相交声顿生，惊起飞鸟无数。

　　若是我也学得一身武艺兴许学那花木兰驰骋沙场快意一番，怎奈至今也只是一棵“朽木”。湖边已弃了不少垂天之翼的骨架，，翼军应是将这湖泊当成了落脚点。那日我与云娘来时正遇着小雁山换阵型只看到了涉影所说的小道未瞧见这湖泊，想来这湖泊是变幻阵型所需。夏日阳光直射湖面，以此作落脚点不失为好想法。

　　刀箭交接，不时传出惨叫声。那厢环着我的手愈发用力，一把南瓜扇更是舞得紧络，额上也出了层细汗。

　　趁着喘息的间隙抱紧那厢，那厢先是一惊单手抱着我几个起落跳到一旁，满目惊慌道：“妙妙，妙妙，可是哪里伤着了？”待巡了一遍后又猛抱住我半晌方缓缓开口，“待此间事情一了，我便向岳父提亲将你娶回家，可好？”

　　这一生若得一个真心懂你、怜你、惜你之人该是如何有幸。长叹一口气轻声道：“若是我大哥允了你，我便嫁你。”阳光明媚，如此抱着果然热得慌，竟觉连着耳根子也一阵火燎起来。“你带着我终是不能利索行动，在此放下我吧。我有云娘制的紫衫，不是说平常刀箭不会伤着吗？”

　　本以为我这番话甚是在理，既替他去了累赘也省得自己颠簸，哪知那厢反倒不乐意了，睨了我一眼气定神闲道：“不放，这一生都不放手了。”若是他能供我一生吃食住用，既是想抱着便抱着吧。

　　翼国与雍国对峙多年出了这双雁山的地势之险，还得力于双方战士的苦守。双雁之地本是军事要塞然久攻不下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似眼下如此激烈的交锋估计未有几次，两军将士皆做足了准备，死伤在所难免。

　　那厢甚是体贴怕我见着这些杀戮，隔去刀箭间隙或侧身或举扇刻意挡住我的视线。眼前只剩下紫袍晃动，耳边尽是兵器相交之声不时传来惨叫。手下慢慢握紧。

　　那厢没有半点含糊，将正面砍来的一把大刀震飞，低头关切道：“妙妙再忍忍。”他若不说还好，经这一提醒愈发觉得晕眩。慌乱中勾着那厢的脖颈艰难开口，“你莫再转了，我……我头晕……”许是怕我碰着刀箭，那厢不时转身，私以为此等顾忌着实多余，且不说云娘所制紫衫可挡一般刀箭，他若将南瓜扇还了我依着二哥的教诲应付这种场面应是够了，如此转着着实折磨人。

　　那厢险险避开一支羽箭摇头叹道：“妙妙你果真柔弱啊。”他这话讲得好没依据，一来我为女子自是比他娇弱些，二来他武功底子好，估摸习武时没少转圈。

　　“锦霖，我知你身手不凡。你若助我除去翼军，娘娘那边我自当引见。”将军原本银白的盔甲已失了色泽，尽是刀痕和血迹，煞气四溢，全然没了宴席间的憨态。说来那厢自布完阵便呆在一旁，翼军来了也不见他着急只是执了南瓜扇护着我。相比将军的血色盔甲，那厢这身紫袍倒显淡雅。

　　手上一紧，原是那厢将南瓜扇还与我。但见他反手随意挑起一把长刀掂了掂，“既然将军开口了，锦霖自当相助。”说完状似随意挥舞着长刀，那双略显修长的丹凤眼半颌着看向一旁，“妙妙，你且小心些。”

　　早些年听大哥讲过顾锦霖一身功夫不弱，只是平日甚少见他使些功夫，偶尔见着了也不是做什么正经事。那厢在阵里左突右袭，看似进了阵里不时又在我身前挡去刀剑。举起南瓜扇挥开一支羽箭便觉虎口阵阵发疼，最近是愈发懒散了，这技艺生疏不少。

　　那厢皱着眉头看过来，顿时心气儿骤升，展开扇面对着几个过来的士兵射去。这把南瓜扇还是适合暗袭，二哥所教招数虽然简单却是招招攻人要害，若非必要一般不会出手。士兵缓缓倒地也露出了阵中那厢的身影，只是那厢脸上不见赞许之色反倒一片惊慌，甚至丢了手中的长刀。

　　心下不解，我设想过那厢或许会挑高丹凤眼无奈看我也以为他会对我笑笑无声唤我妙妙却不想是这般反应。但觉身后有疾风驰来，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一支羽箭，箭头直向着我飞来。若是二哥知道我是被支羽箭射死不知该作何想法，幼年时倒是设想过自己的死法。不知此去能否碰着孟婆，不知她是否允我在奈何桥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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