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灯火

　　见我扶着长月回到了州牧府，众人的表情有些奇怪，尤其是月牙，带着笑意的脸上多了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很快跑过来，伸手扶过我手中的长月，被他身上的酒气弄得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头：“怎么喝的这样醉？”
　　笑颜如花的看着我：“麻烦姐姐了。”
　　“无妨。”长月直起身子，竭力使自己保持着清醒：“喝的太多了，头有些疼，我先去洗个澡。”他拍了拍月牙的肩膀，冲她笑了笑，安抚了下她。
　　苏榭望了我一眼，停下了靠近的脚步，冲我歪了歪头，我瞥了一眼月牙的表情，会意过来，点了点头。
　　“你和二哥一夜未归，去了哪里？”这正儿八经的样子，好像我拐带了他家二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笑什么笑，我问你话呢？”
　　“在我回答你的话之前，你先告诉我，长月身上的毒是不是和温庭玉有关又或者是——上官庭？”
　　他的脸色变了，果然，他知道上官庭。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官庭的事情你是从哪知道的？”他皱眉，“是——二哥告诉你的？”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我的脖子上。
　　我连忙伸手按住：“看什么？”
　　“你这是——被谁掐的？”
　　“很——很明显吗？”不知为什么，说这话时，多少有点心虚。
　　“你脸红什么？”
　　“没有。”拉紧领口：“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他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你知道了多少事情？”
　　“你认为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能够告诉我多少东西？”这场战事，磨砺了他的棱角，让他变得可靠起来。少了之前的轻浮焦躁，沉淀了下来。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会是谁？”他很快扫了一眼，门扉，慢慢起身，轻轻的走过去。
　　门忽然打开，举起手还没有来得及敲下去的赵天德愣了愣，笑眯眯的冲他点头：“王爷倒是舒服，让我老赵一个人在前头顶着刀剑，自个在这儿——哦——顾夫人，你也在这——”看到我，他有些吃惊。
　　“不在军营里面坐阵，跑这儿来做什么？”苏榭利落的一拳挥过去，被赵天德握住。
　　“我可不是因为想你，是有人要见你。”
　　“谁？”
　　他往旁边退了退，一个人影渐渐清晰。
　　看清眼前的人，苏榭已经闪身挡在了我的面前：“交代郡主，我不吃午饭了。”一边掩护着我，一边推着我往门边走出去。
　　“别，别，你不吃，我们可还要吃呢。”好不容易离开那人的视线，却被赵天德一把抓住：“让他们多准备些肉啊。”
　　我低着头，快速逃离这里。
　　终于出了院子，松了一口气。
　　“啊！”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你怎么了？”苏颜上下打量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样？”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陛下来了。”
　　“他——”她也有些吃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说的是——他不是在长安吗？”
　　他们并不知道苏逾到了益州的消息。大概也没有人会想到应当在长安坐阵的人会出现在益州。正如现在，我也无法想象，明明决定放弃宜州的人，为什么会冒险来了宜州。
　　苏榭若是有意做些什么，只怕苏逾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你的身份——”
　　“他应当还没有发觉。”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先冷静一下。”那突然的见面对我的冲击实在不小，现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什么都想不明白。
　　“你去哪？”
　　“我去瞧瞧三哥那儿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等等。”
　　“放心好了，我不会提你的事。你和长月捆在一起暴露了你的身份，于他也不好。我不会那样做。”
　　“不是这个，我问你，上官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苏榭和她没有秘密，我不信她不明白我在问什么。
　　果然，她怔了怔，眼珠子一转。
　　“直说，别想骗我。”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回到宜州之前在徐州见过上官庭，兵器图是根据他留下的兵器画的，而蝗灾也是他留下的锦囊上所写的。”我无意隐瞒她，也没有什么必要。
　　“我想知道，长月受伤是不是与他有关？温庭玉字条上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要急着否认，那日你的表情就表明，这些你一定知道。包括月牙的身份——”
　　“韦安——”她正色，指了指前方的一条小径：“跟我来。”
　　在州牧府住过一段时日，却不知道它的地底下这般别有洞天。
　　“这些——”
　　“这些都是上官家的制造的兵器——”
　　奇形怪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是每一把看起来都威力颇大。
　　“你们既然有这些东西，为什么不将它用于战事？”
　　“嫡母出身上官家，这些都是她的嫁妆。父王当年娶她，为的也是这些。”
　　“当年——宜江王要这些东西——”
　　“父王当年确实有心夺天下，粮草兵马都已筹措，这些神兵利器更是无往不利的一个保证。只是——”她拉住想要伸手去触碰这些兵器的我：“不要碰！”
　　被她的话一惊，我连忙收回手：“不要碰这些东西。”
　　“为什么？”
　　“当初除了嫡母之外，碰过这些兵器的人都全身溃烂而死。父王当年为了将这些兵器搬运到这儿，光光是负责运送的人就已经死了不下上千。”她的描述十分可怕，让人望而生畏，可是——
　　“这与上官庭有什么关系？”
　　“上官家在四十年前就举家被仇家所灭，嫡母算是它唯一的后裔。只是嫡母死后，莫名出现一个叫上官庭的家伙，公然到王府找我们要这批兵器。之后便销声匿迹。我和三哥只当是找麻烦的人没有理会。可是这回，长月到益州找救兵，却重新遇上了他。”
　　“那他——”
　　“是绒毛针，刺封住头部的几个要穴，会让人丧失一部分记忆。可是为什么独独记不起你的事情，这个我们也弄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事同温庭玉有什么关系？”
　　“二哥回来之后，她便重新出现了，也不知她从哪里得知了二哥的情况，提出条件。”
　　“以命易命？”
　　她点头。
　　“她想要谁的命？”
　　见她不说话，我有些明白了：“我？”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看来真的是。
　　“苏桓的死她已经知道了？”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其他的。
　　“二哥的事情我们没有同旁人提起过，也不知她从哪里知晓的。”
　　那日苏桓死后，桂宫大火，温庭玉便失去了踪迹。我根本没有时间将苏桓的事情告诉她。她也不可能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会是谁告诉她的呢？
　　等等，
　　“上官庭！”
　　“你说什么？”
　　那个变态，事情绝对和他脱不了关系。
　　苏桓的死我多多少少要负些责任，温庭玉怪我，我也无从辩驳。
　　“没什么。你知道温庭玉的下落吗？”
　　她摇头。
　　“我要听实话。”
　　她转身要走，被我拉住：“苏颜，绒毛针的厉害你应当知道，等到针随血脉流转全身，届时回天乏术。”
　　“你不是讨厌我吗？”
　　“好啦。你以为长月会愿意用的性命去交换他自己的吗？”她猛地甩开我的手：“温庭玉真未必有法子救得了他。即便是真的——”她一时语塞，也找不到话说。
　　轰！
　　密道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我和苏颜一左一右闪到了两边，直到尘埃消散，看清了人影才放下心来。
　　高都云？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颜已经朝他走了过去。
　　“小心！”我伸手将她拉了回来，来不及收回的手臂上挨了一刀。
　　“你想做什么？”眼前这人似乎听不见我们说话，一双通红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好像已经丧失了理智。
　　“高都云！我警告你放下武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苏颜试图用言语来让眼前的人恢复神智，可是明显没有效果。
　　他毫无章法的挥刀乱砍，意在取我们俩的性命，就像是一具被操纵的玩偶。
　　“现在怎么办？”不怕死的怕不要命的。
　　“你先走，去叫人来。”推到门口，我推了苏颜一把，高都云的刀已经砍了过来：“快点，我撑不了多久。”
　　她没有多推辞，已经撒开脚步跑了。
　　“高都云——”我试图用言语和他周旋，只能尽力躲闪，也不能真伤了他。当然目前的情况来看，要伤他还是有点难度的。
　　韦安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却是一流的。
　　弯腰低头，躲过他的一个横劈，正往门口跑，却被他一个竖砍挡住了去路。
　　“叶灵！”
　　应对渐渐也有些吃力，我只能试试语气。
　　果然，听到这两个字，他的动作有些慢了下来。
　　“黑水寨！”
　　他的刀悬在半空中，差点一刀砍下来，我就地一滚，往旁边闪去。
　　这小子，以为只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工夫倒还真不错。
　　“小心！”脚下一滑，直接往后仰，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冷硬，是具温热的胸膛。
　　苏——苏逾！
　　赵天德已经挥剑对上了高都云的大刀，呀的大喊一声，直接劈断了高都云手中的大刀，震得他虎口开裂。
　　砰！
　　苏榭在后头用力一个手刀，劈昏了他。
　　“捆起来！”他单手抱着我的腰，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骇人。
　　站稳脚步，不动声色的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还没有来得及做些什么，就瞥见急匆匆进来的两人。
　　赵天德一把将我推了过去：“顾兄弟，你夫人可受惊不小，你好好安抚下，哈哈！”说着还大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夫人？”月牙歪着头看着顾长月，想要寻一个答案。
　　而顾长月和苏逾则同时将目光转向我，脑子一瞬间混乱，这样的情形，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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