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书：血之约——藏在历史中的往事

　　“衍儿，没有人知道长云剑的来历，就像没有人知道第一个白衣人的来历一样。有人说，长云剑从梵谷来，也将回到梵谷去。自从那场大战结束，再也没有人见过风，也没有人见过长云剑了。”
　　这真是一个好听的故事。述衍幼小的身子偎在母亲怀抱中，渐渐熟睡。他那时还是个孩子，没有来得及问白衣人是谁。不过，他再也没有机会了。第二天，他们来到了安塞山前的野羊原。
　　述衍把这人故事讲给了子鸢。子鸢虽然知道飞龙，但却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
　　述衍牵着她的手，继续沿着岸边逆水而上。风吹林木，他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安塞山的夜晚。那一夜，他躲在驼背上的筐中，向外张望。母亲回到帐篷里，试图唤醒熟睡的人。七、八个黑影随着风而来，又在阳光即将跃出天际之前飘然而去。他能够闻到清晨空气中难以形容的燥动。他缩身在竹筐中，一动不动。

　　这一觉，黄原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他再一次睁开眼时，窗外天色未明，远山只有黑影依稀可辨，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他动了动，伤口已经不再那么疼了，但身子还是软绵绵的。黄原坐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回想坠崖前的事。他想起了葛荣躺在血泊之中，想到子方像一只野兽般扑过来，露出白而锋利的牙齿。一幕幕如电光火石一般在脑海闪过。可是，述衍和子鸢又在何处呢？他不敢往下再想，心里突突地跳着。
　　他向屋内看去。屋内陈设简单整洁，有些破旧的木几上摆放着一篷野花和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余香未尽，沁人心脾。他伸手撑席，摸到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拿起一看，才知正是自己的长云剑。他将剑重新挂在腰间，心里稍感踏实。
　　他慢慢站了起来，扶着墙走到屋门。推开门一看，才知道外面还有一间房间。外间里灯火如豆，正中摆着一条长长的木几。一个青年男子用手撑着下颌，坐在几前低头看着几上的一样东西。
　　虽然屋中光线不明，但黄原一眼认出桌上之物，正是云中君交与述衍的图画之一。
　　“你就是蒹儿救的那个人？”男人没有抬头，突然开口问道。
　　黄原想了想，便知那个为自己上药的女子大概便是这位蒹儿姑娘了。
　　“是。”他答道。
　　青年男子抬起了头，上下打量黄原。黄原见这男子虽然面色憔悴，但眼光如电，沉静中不失威严。他心中纳罕，这塞外荒山之地，倒仿佛是有了灵气一般，男女老少，人品俱是不凡。
　　“在下落暠，敢问这位兄台高姓？”长平君虽然自称“在下”，但却丝毫没有谦虚之意，不过是礼节而已。只是他气度卓越，虽然语气有些高傲，但却没有冒犯他人之嫌。
　　黄原在长安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且他为人豁达，也不在意，从容做答。
　　长平君听他来自长安，颇有些不信。于是便问了些长安之事，黄原对答如流，他这才露出惊讶之色。
　　“长安至此，不止千里。黄兄为何远涉域外，来到这漠外荒谷之中？”长平君又问道。
　　黄原略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当日山崖上的事具实相告。
　　长平君听到他说起那几个人时，便知是子方几人。这几人从如此凶猛的山火中也能逃得性命，倒算得命大。他又详细地问起这几人情形，黄原亦是言无不尽。
　　“黄兄能从这几人手中脱身，被蒹儿所救，不可不谓奇遇。”长平君的语气变得温和亲切许多。
　　“落兄也知道这些人？”黄原听他意思，竟是十分了解这些怪人。他突然心中一动，眼前这人形容俊美，会不会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但是，转念一想，如果长平君真是那些人，自己大概早已经是一堆骨头了。
　　长平君似乎猜出他的心思，淡淡一笑，说：“略有所闻。”
　　黄原一心想去寻述衍和子鸢，便又问长平君是否知晓二人的下落。长平君听得他问，心中惋惜遗憾。黄原大难不死，被蒹儿所救，另外两人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蒹儿姑娘端着一个小木案走了进来。她容貌清雅脱俗，一双灰绿色的眸子竟让人有如梦如幻之感。一时黄原看得有些呆住了。
　　她大约是习惯被男人这般痴迷地盯着看，并不在意。倒是黄原立刻发觉自己无礼，尴尬地低下了头。蒹儿知他要去寻找亲人，心中颇为同情，便答应他天色一明，便带他去当日救他之处寻找。听了这话，黄原心中稍安。只是不知这几日述衍与子鸢如何，心中十分记挂。
　　蒹儿的心思全在长平君身上。她将手中小案放下，取下药碗，将碗中的药递与长平君喝了。她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黄原一看，便知眼前两人原来是对情侣。
　　“你休息一会儿吧。这样累着，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她柔声说道，眼圈有些红了。她十年未见爱人，如今一见，竟是病入膏肓的模样，心中疼痛，眼泪落了下来。
　　长平君见她伤心，心中也有些伤感，勉强笑道：“你多虑了，我不过一时不适，不妨事的。”
　　他虽然这样说，仍然站了起来，准备离去。正在这时，他看见了黄原腰间的佩剑。
　　长平君心中一惊，难道竟是那样东西。他心中并不确定，便说道：“黄兄佩剑甚为奇特，可否借在下一阅？”
　　黄原一听，便取下佩剑，放在长几上，说道：“落兄尽管看就是了，不必客气。”
　　长平君伸出手，手指一触剑柄，身子一颤，手一下便缩了回来。
　　“蒹儿，你替我将剑拔出来。”他又说。
　　黄原心中奇怪，你自己有手，自己拔剑便是，何必劳烦蒹儿姑娘。蒹儿也是不解，脸上露诧异之色。但她见长平君神色有异，不便多问，便伸手将剑拔出。长云剑甫一出鞘，“叮”的一声，寒冷刺骨。长平君身子哆嗦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黑色的剑身被搁在几上，在灯光之下，没有半分光泽。
　　眼前这剑果然就是秋季时自己入汉宫寻求之物。宫中传言，长云剑可能现世。他早知长云剑出世，必与祖龙有关。于是昼夜不停，赶往汉宫，谁知还是晚到一步。
　　长平君一看，长长叹了口气。“飞龙起兮剑魄行，玄刃鸣兮血色宁，长云一出兮日月明。”长平君轻轻吟颂道，“长云剑出世，原本就是天意。”
　　“长云剑!”蒹儿轻声叫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长云剑吗？”
　　长平君点了点头，在灯下仔细观赏古剑。但他始终不去用手碰触长云剑。
　　黄原也是心中一震，眼前这人竟然也知道长云剑!
　　“原来落兄也识得这剑。”黄原说道。
　　“长云剑乃剑中之皇，黄兄有缘此剑，日后必有大作为。”长平君突然想起，眼前这人姓黄。那日宫中宦官所提的公主细君的乳母之子也是姓黄，此人又是从长安而来，大概便是此人。二人竟然能在数千里之外的地方相遇，这人生之事，真是难以预料啊!
　　黄原连声谦让，只说自己无意得到此剑，本不是剑的主人，长平君实在过奖了。长平君见眼前这年轻人虽然不过二十，但是诚恳稳重，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长平君点了点头，天意所使，自然有其深意。他想了想，突然将手拂过剑身。长云剑斩金断玉，何等锋利，长平君的手心顿时被剑锋所破，鲜血涌出，黑色剑身上的纹路在血的浸润之下，渐渐明晰，迅速向剑尖与剑柄处扩散出来。黄原看事情有些古怪，心下称奇。
　　但是，蒹儿此时神色却已大变。她惊叫一声，紧紧握住了长平君的手。鲜血从长平君的手中滴出，透出蒹儿的手指缝，落在她的衣衫之上。
　　长平君却是神色如常，说道：“名剑出鞘，若无鲜血相祭，回鞘不祥。黄兄请将剑收起，妥善珍藏，切勿交与他人。”
　　“此时离天明尚早，黄兄再多休息一会儿吧。”长平君拉着蒹儿起身告辞。黄原将剑收起，心中却有许多疑惑。他心中想起述衍，述衍虽然不说，似乎也识得此剑。黄原心念一动。原来，述衍平时也常常盯着这剑看。黄原有时见他喜欢，便要将剑送与兄长。述衍每次都是婉拒，且他与长平君相似，都不愿用手去碰这剑。这剑难道有什么古怪不成？再看蒹儿的表情，惊愕中带着悲痛。看来这剑中一定另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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