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

作者:蝎子NANA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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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1


      9
      人们总是不太喜欢接受陌生的事物,所谓有的人接受能力比较强也不过是随波逐流地追求个性罢了。从很早很早的不知道究竟多早的过去开始,人类自然而然地繁衍着下一代,男人和女人自觉地组合在一起并视此为不可改变的规定,古往今来人们不断地歌颂着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痴缠,赞美者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忠贞,而美貌的兰陵王和龙阳帝之类的故事却是鲜少被人所知道的。
      为什么呢?因为这些都是违背规定的存在吧。同性之间应该是不可能也不被允许发生些什么的。所以,都不需要被人知道。
      那又是谁立下的规定呢?
      白末未安静地坐在天台的垛子后面,A市的天空永远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苍茫的白色,这种虚空的白色一直绵延到很遥远的看不见的远方,黑色的疲倦的飞鸟徘徊在天台的栏杆上,不时尖锐地鸣叫以呼唤他的注意。
      他在等人,等一个名叫安之息的孩子。
      一个叫人不放心的,单纯又复杂的,受伤了的孩子。
      【她会疼么?】
      正当白末未一个人在天台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天台那扇老旧生锈的铁门缓缓地被推开,发出尖锐的划磨声音,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从门口闪进来,安之息向四周望了望,这里是学校里鲜有人来的天台,由于学校经常将一些老旧的不能及时处理掉的教学仪器和桌椅板凳堆放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到这里来。真不知道小末为什么要她到这里来找他。
      小末,这是安之息强行加给白末未的“昵称”,说是为了庆祝他成为自己第一个精神意义上的闺蜜,对于这个说法,白末未给予了一个相当无奈又心疼的表情,这个让人难受的孩子。白末未想安之息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傍晚是他遇见了走在路边的疲惫不堪的她,那个时候的安之息就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自从自己第一眼看到那个孩子以后,可能就没有办法不再管她了吧。那天恰好碰上自己和哥相互顶替了身份出去玩了一天,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安之息会因此喜欢上自己,不,应该说是喜欢上“白未末”。
      【不过这样也很好。】白末未这样想着,他只想带着这个孩子笑起来却不想她因为这件事情喜欢上自己。自己,只要有哥一个人就好了。
      一直这样下去,就可以了吧。
      “之息,在这里。”小末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起手向安之息示意他的所在地。
      安之息走到他的身边去,小末对她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说道:“之息,我有礼物送给你。”
      一瞬间,安之息发誓只有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差一点要汹涌地奔出眼眶。不是因为感动什么的原因,上天作证她没有撒谎。
      七岁那年,妈妈就是这样温柔而坚定地对她说着:“之息,我有礼物送给你哦。”小小的之息好高兴,她以为妈妈终于恢复了正常,那些叔叔阿姨对她说的什么“你妈妈已经疯了”之类的话根本就是在逗她玩嘛!七岁的安之息快乐地扬起精致的小脸,一脸期待的表情询问着妈妈究竟是什么礼物。
      “之息,妈妈会送给你一份你永远难忘的礼物。”记忆里这是妈妈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了,即使现在闭起眼睛,仿佛都能够听见妈妈的声音,温柔宠爱的尾音绵软地潜伏在思维的逆境里,带着微微颤抖的尾音。
      狰狞的天空张开隐形的怀抱,低低地发出讪笑。等到安之息回过神来的时候,闪过眼底的是妈妈雪纺纱裙的衣角。她像一只从笼中解脱的飞鸟,带着对世界的不满和仇恨狠狠地血流四溅。院子里自己精心打理的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吸纳着悲伤的血液继续肆意的无端生长。
      妈妈在七岁那年送给她的带着血色的礼物。她不得不永远带着它走下去。
      小末神神秘秘地挤进一堆废弃了的桌椅中,像只要讨好主人的小兔子一样找来找去。
      “小末,你在找什么呢?”安之息回过神来,狠狠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轻声地询问白末未。
      小末从其中一个书桌中拽出一个大袋子,献宝似的凑到安之息面前,“之息,拆开吧。”
      安之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从惨白的云层中直射出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少年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眨动,仿佛有看不见的蝶在上下翻飞,幽深的眸子像是泛着丝丝的涟漪。这样星目剑眉的少年在全世界的面前呼唤她的名字,低沉的声音温柔而动容。
      他唤道,之息。
      这样真的可以么?
      安之息仔细地打开袋子。是一只小泰迪,短短的棕色绒毛服帖地卷曲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傻傻地盯着她。真像是正常的女孩子该有的东西。
      可安之息却不然。对于从小经济富裕的安之息来说,提出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可安之息却并不渴求那些女孩子们所钟爱的什物。
      那样软绵绵的触感,好像是什么都可以接纳。
      娃娃们都是悲伤的产物,柔软的棉花里藏满了无法言表的悲哀。
      这样,应该会更难过吧。
      “是我自己做的呢。”小末炫耀地扬起头,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
      安之息很早就知道小末会做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了。小末是个用淡漠伪装温情的孩子,明明喜欢胖嘟嘟的小泰迪,明明钟爱草莓口味的冰激凌,明明是那样喜欢可爱的东西。可是都不可以说出来。
      不被允许的存在。判决为死刑。
      【不过这样也很好。】安之息这样想。她和小末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相互依存却又彼此分离。那些不具名的命运强加给她的美貌,硬塞给她的荣耀,那些拼命躲藏着的仇恨,无力挣脱的崩塌,都还给他们吧。
      【然后请给我自由。】
      “呐,之息对着小泰迪许个愿望吧,网上面说很灵的。”小末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凑到安之息眼前,一脸期待的表情说道。
      “小末,别闹了,只听说过向流星许愿的,我可没听说给谁向泰迪熊许愿的。”安之息给了小末一个爆栗,可转眼又看到小末委屈的样子,抿着嘴像个没得到蜂蜜的小熊,又软下心来。
      “好吧,”安之息语带宠溺地抱着泰迪说,“我们来一起做傻事吧。”
      小末黑色的眸子一下子变得光亮起来,兴冲冲地拉着安之息跑到了天台最宽阔的地方,双手合十,虔诚得像个基督徒,安之息无奈地学着他的样子,默然无声地闭起了双眼。
      无论事隔多少年,无论未来的生命中那些悲伤压抑的绝望如何肆意地淹没过往,无论将来的时光中那些咔咔作响的机械怎样分崩离析。白色低回的天空,徘徊着嘶鸣着的飞鸟,栏杆上斑驳陆离的锈迹,怀抱中永远开不了口的泰迪永远都不会忘记。少年和少女曾经在某个绵长寂寞的午后,在时间的罅隙里说了话。
      他说:“希望被接受。”
      她说:“希望去远方。”

      可是,要我怎样对你说,他们的命运却不好。
      10
      你有听过这样的故事么?
      生活在月球上面的两个人,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彼此。他们焦急地张大了嘴想要呼喊对方的姓名。然而荒芜冷清的月球上面却没有赖以传声的介质,没有供给呼吸的空气。他们绝望急切地嘶哑着,直到声带产生一阵阵尖锐的,细长的,顿重的疼痛。
      什么都听不见。直到被无声的黑洞吸纳进去。
      绝望的花朵在无声的黑色上怒放。
      白末未乖巧地坐在孤单的双杠上面等待没有放学的哥哥。这是他乐意去做的事情。
      他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小到他还没有开始喜欢上哥哥。忘记了是怎样发现了那张照片。那些岁月中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在席卷而来的未来面前失却了真实。都无所谓了。
      发黄老旧的照片被某人深藏在抽屉的角落,指尖抚过纸张的温度顺着发霉的记忆一丝丝地附上灵魂。照片中只有两个婴儿安静的睡颜。两张精致相似的小脸,有着婴儿特有的粉雕玉琢,纯黑色与浅黄色柔软的发丝在遮挡住的地方奇异地交融,小小的双臂固执地搂着对方。谁也不放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和哥哥的拥抱。
      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还拼命地留在自己身体的每一丝角落的固执,在瞬间爆发出沉默的力量。
      想要他。想要更多。
      白未末匆匆地跑出教学楼,远远地就看到了等待自己的弟弟,然后拉紧了书包带,大步地走了过去。
      “末未等了很久么?”白未末出声问向安静的少年,晶莹的汗珠顺着柔软的发丝滴落在精致的锁骨上。
      小末摇了摇头,温柔地用指尖触碰了少年的肌肤,从指尖荡漾开的一层层战栗的触感,在每一根青色微薄的血管中逆流而上,蜂拥着挤进闭塞的心脏。
      白未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小末的视线,越身翻坐在双杠上。“末未最近和那个叫安之息的贱人走得很近么?”白未末淡淡地问出口,像是平时所说的什么“好饿啊”“几点了”“作业留到多少页”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无论怎样说出口都可以清楚的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用意。
      “贱人”什么的,想要说出来也很容易。
      小末因为哥哥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可一想到身边的那个人又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感觉,闷闷地从嗓子中挤出一个“嗯”的声音。
      白未末伸手揽过了小末的身子,纤长白皙的手指霸道且不容反抗地捧起小末精致的脸庞。
      小末被哥哥突然之间的动作吓了一跳,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与哥哥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了,他吐纳的温热气息喷涌在小末的鼻息之间,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样子。
      多么奇妙的距离。梦境里重复多次的,演练过好多遍的动作,真实地模糊地发生在这个记忆交织的傍晚。他在这样迷醉的呼吸中绯红了双颊。

      “你是爱着我的吧。”
      小末猛然在这句话中惊醒。
      一瞬间的从指尖传来的寒气几乎使他昏厥过去,本来平稳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以至于白未末此时能够看清他一瞬间放大的瞳孔中细长的纹理。
      【不想被讨厌。】【不想离开他。】不想。不想。
      这是个梦么?
      白未末玩味地看着小末在眨眼间苍白下来的脸色,局促不安的痛苦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活该。都是你自己活该。】
      在长久的安静后,白未末淡淡地开口,平缓的语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帮我整她吧。”白未末的唇角弯起一丝戏谑的弧度。
      “然后我就来爱你。”
      11
      很多的东西都是有比较的。
      已经既不清楚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记忆里自己曾经有过一只猫。是通体黑色的,还有一对狭长迷幻的金瞳,它是高傲的动物,从不会将自己弄脏或是搞出什么可笑的摇尾乞怜的动作,它只会高昂着头,像女王一样检阅她的土地。可后来的记忆里,就没有它了。
      是为了什么呢?已经记不得了。是为了去交换喜欢的其他东西,还是为了讨得他人的开心。这些都记不得了。反正它是被用去交换了什么,用它温热的体温为我换得了什么。
      现在想想,当时的它一定是很悲伤的吧。因为在我的比较里,它是输掉的那一方。
      上课的时候,安之息忽然听见口袋中的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
      在A中,大部分老师都已经对这种上课随时可能会发生的“特殊情况”麻木了,作为一个小小的私立高中老师,没有人会傻到去和那些家中藏龙卧虎的学生们较量。
      可是——
      所有腐朽的绝望,无法喘息的悲伤似乎都是从这个词语开始的。
      可是,安之息是不一样的吧。
      讲台上正在滔滔不绝喷洒口水的老师显然也没有漏掉这小小的声响,本来打算生硬地忽略过去的,然而却在看见安之息的一瞬间愤怒起来。
      【你也敢小看我。凭你也敢小看我。】不甘的血液在胸口涌动,前仆后继地叫嘶着。
      他抄起讲台上的木质黑板擦,朝着安之息的头狠狠地掷了过去。
      砰。
      木质的黑板擦越过安之息的头,生生地砸到了地上,然后响起的是蓄谋已久的笑声,少男少女们口中发出的声音在此时奇妙地汇聚到一起。不知道是在嘲笑教师笨拙的投掷技巧还是在讥讽安之息的窘况。
      安之息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转而又突然察觉到黑板擦那未遂的目标,猛然地抬起了头。空洞放大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又是我。】
      “滚出去!:恼羞成怒的老师气急败坏地大声吼向呆愣中的安之息,仿佛她是什么罪恶的,丑陋的,不被允许存在的赃物。
      究竟是那里坏掉了呢?
      苍茫惨白的浮云在遥远的触摸不及的远方来回踯躅,巨大炽热的光球从无限升高的地方俯瞰下来,万事万物在闪耀的光芒之下寂静无声,空气开始变得粘稠灼热,让人不得不更加用力地压缩肺部,大口大口地喘息,让更多的氧气溶解于每一丝细小不可见的血管中。以此活下来。
      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与被罚站到走廊中的安之息无关。
      她静静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幽蓝的屏幕上安静地躺着几个字。
      “来天台找我。——小末”
      她将手机塞回了口袋,转身走向了通向天台的台阶。
      【没有关系了吧。别的什么东西。反正小末是不会丢下我的。】
      安之息的脚步声在走廊深处无限延伸,咚咚地敲打在谁的心脏之上。
      谁也不知道结果。

      亲爱的之息,你走向哪里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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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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