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握瑜

　　夜已经深沉，客厅里有电视机的声音透出来，不知道是哪一档节目，有无聊的八卦笑点，可柳瑾瑜却看得专注。秦明瑞偶尔瞟一眼电视，更多的是看着几步远的沙发上坐着的人。这样的静谧时光只有以前大学时才常见，两个人不用说话，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随时抬眼就可以看得到彼此。这样看时间静静流淌，放松而温馨的幸福。
　　终于在柳瑾瑜打了无数个哈欠之后，他瞥一眼墙面上的大钟表，伸手去拿了衣服站起来，“很晚了，我先走了。”
　　“嗯。”柳瑾瑜也站起来，很想伸懒腰，却在伸到一半时改换了动作，只小幅度的去揉肩膀。
　　“我还有句话要说——”秦明瑞走到门口又转身看她，“你——打算让我等多久？”
　　“什么等多久？”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柳瑾瑜摸不着头脑。
　　秦明瑞笑起来，“你忘记下午时候我们去的那家小店的两个老人了？我可不想等十九年。”
　　柳瑾瑜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可是只这一眼，他脸上的那一种神色却莫名的叫她心生安宁，虽然，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没办法作答，但她不想欺瞒，将心底的话照实说出来：“秦明瑞，我想，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嗯，我知道了。进去吧，我走了。”低头在她脸侧落下浅的一吻，她看着他转身离开。

　　秦明瑞到楼下，看着属于她的那一扇小小的窗户里透出淡淡的光，在这宁静的夜里那么诱人，像一个饥寒者看得到触得到的食物和温暖一样。这就是幸福了吗？秦明瑞蓦然笑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等着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再回到她身边。记得当初他还对她满含笑意的说过：“瑾瑜，怀瑾握瑜——一辈子都要拥你在怀护你在我的掌心，是这个意思吧？”后来离开，多少次黑暗里醒过来都像是最可怕的梦一样，那是一种此生再不想体味的心痛。这一刻，终于像从高空里落地，是一种平实的安稳。
　　掏出手机来给老林打电话，拨了号码，“老林？……嗯，你来接我。……瑾瑜住的地方，嗯……我等你过来。”
　　不多时就看见两个大灯分外明亮，车子是朝他这边开过来的，秦明瑞眯着眼避开灯光。
　　老林老远就看到一袭黑色西装沉静的站在这里的秦明瑞，心里还有些忐忑自己这一回来得太晚要他站在这里等，近了才发现他今天竟然带着明显的笑意，心便放宽来，将车稳稳停在他跟前。
　　秦明瑞径自拉开门坐进去，又降了窗，这才让老林开车。车子缓缓的弯到大路上，秦明瑞不经意的一抬头，恰好看见后视镜里自己嘴角划出弧度在笑着，老林也乐嘻嘻的，奈何心情好，想要收住笑意却还是咧着嘴角，随口对老林说道：“前些天休息的挺好？这么开心！”
　　老林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乐呵呵的一笑转移了话题：“直接回去？”
　　“嗯。”秦明瑞低低的应了一句，就又独自敛下眼神去想瑾瑜。

　　柳瑾瑜转回房间洗了澡去睡觉，躺在床上，拥着暖的被，可心思却被窗外的弯月亮勾住了睡不着。
　　徒自对着天花板漫无边际的遐想，思绪翻飞里记得他那时候在球场上的挥汗如雨，一下场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水仰头喝个干净，头发因为流汗结成一缕一缕，却到处都是青春的气息；记得他唱歌时深情的眼，湖水一样清澈透明；记得他演讲时的意气风发，自信的表情平白折服许多女生；记得他思考时的专注，记得他嘴角的微笑，记得他沉默时强大的气场，记得他眉毛一挑，慢悠悠吐出一句惊人的话……再一次翻出来看，竟然还有那么多的记忆，那么清晰，仿佛连他的每一个手势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记得分明。忘了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此刻倒是有了深沉的体味：时间残酷，总是不断地揉捻记忆，人们往往身不由己的凛冽忘却，可是，任凭记忆消退如潮，那些最细碎的心动总是不会忘记，在某一个清晨或午后，当你小憩里醒来，会发现梦里那么清晰的是他曾经的细微表情。而柳瑾瑜，也终于在那些顷刻间涌起的旧时笑颜里睡得香甜。
　　她想，她应该还是爱他。并且，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慢慢消失，反而沉淀下来是这些年一直流动的沙漏，一点一点记录着她的心意深沉。

　　第二天柳瑾瑜依旧是迅速的收拾妥当去上班，正开车接到秦明瑞电话问她出发没有，她一边打着方向一边接电话，眼睛盯着路面不敢马虎，回答也心不在焉，他跟她说一个什么她要啊啊啊好几次，最后终于是耐性告罄一样，问：“你到底干什么呢？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她真是委屈得，只好说：“那你等一下，我把车停路边。”
　　秦明瑞却一顿，语气却缓下来：“你在开车？那我挂了，你注意安全。”
　　柳瑾瑜方向盘还没打过来就听到手机里传来挂电话的嘟嘟声，感于他莫名其妙的举动，但也没时间来深究，收好手机，一路去KAD，忽然想到其实这个案子马上就要完结了，再有几轮谈判，双方在利益适当的情况下将合同一签，她也就要告一段落了，这条路以后就不用再天天走了。
　　她到了停车场将车停稳才拿出手机给他拨回去，却半天没有人接听，正当她准备放弃时他的声音却响起来，“嗯？”
　　“你刚刚打电话到底有什么事？”
　　“你在哪里？”
　　“你们楼下停车场，怎么了？”真是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大清早打电话就是要问她在哪里？
　　“那你先上来吧。” 又一次不明所以的被挂了电话，柳瑾瑜合上手机，懒得理他。
　　因为越是到临近谈判期越是马虎不得，她忙得忘乎所以，一上午也没见到秦明瑞。中午照常是和KAD几个熟识的员工一起去吃饭，附和着秦明瑞的八卦消息，却在低头的一瞬多了丝好笑，不知道秦明瑞知道了这些会是怎样的表情。
　　晚上依旧是加班，一堆的资料还固执的拖着她不肯放她走，直到很晚，直到整栋楼都渐渐安静下来。
　　秦明瑞从早到晚也没停，此刻也已经疲软，却还是端着性子等她，直到真的坐不下去，才快步出门直奔那间小隔间。敲门，果然听到她浅浅一声“请进”。他推门，站在门口只看到她低着头正写写画画，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他站在那里不动，她说了请进却半天没见动静，终于抬起头，看到是他也没有多惊讶，伸手将头发拨了一下，神色安然的问道：“怎么了？”
　　他本来冲进来想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几点了……’，开口却换成是温柔沉静的语气：“嗯，我饿了。”
　　她才低头看表，一边惊呼一边迅速收拾东西，被他拉着进电梯，等站定柳瑾瑜才担心的问：“你还好吗？怎么不先去吃饭呢？”
　　他有点想笑，却还是假装郑重的想了下才说：“想吃你做的。”

　　两个人一起去买菜，秦明瑞跟在她身后，看她郑重其事的挑选，他也学着顺手选几个放进购物篮，她却是瞥他一眼，不无讽刺的让他不要添乱，拿的全是不新鲜的。他无奈的笑一笑在她旁边站着，护着她不被挤着。
　　结了账出来，秦明瑞双手不空，拎了满满的几袋子菜，鲜绿的菠菜叶子还得意的翘在外面，柳瑾瑜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笑出声，他那一身的西装革履实在不符合现在的形象。
　　烧了两菜一汤，却吃撑了，秦明瑞懒懒的赖在沙发上，眼睛却盯着她进进出出的身影，笑意融融的说：“你这里就是小了些。”
　　“啊？”随即解释道，“是小了些，当初买房子时就想着买个小户型的单身公寓就够了，大房子没人住也空旷还不如小房子看着温馨。”回答得一五一十。
　　“嗯，要不你搬我那里去？”秦明瑞笑得更开心。
　　柳瑾瑜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突然挑起房子的毛病来了，眼珠转转也笑：“哦？房租是个什么情况？你说了我考虑下。”
　　秦明瑞却又说：“要不我搬过来也行。”脸上一副涎皮赖脸的样子，与他上财经版报道时的正经德行简直是天壤之别。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可到底还是在十点多的时候站起来回去。
　　一连好多天都是这样，柳瑾瑜加班加得正起劲被他拉走，回她家吃饭，再赖上一会儿便走，她不留他，他便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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