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燕

　　中午,母亲带着一小把香菜回来了,父亲应该是去给牛饮水了.香菜在儿时的我看来就是熏鼻的怪菜,我闻到就有犯呕的冲动.可是又有谁在乎过我的感受呢?

　　午饭时看着小燕和母亲、父亲吃地劲道.我不由地也拈一撮,放进嘴里.一嚼,怪味袭遍全身.幸好我反应快,捂住了嘴吧. “啊——”太难受了，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纳闷，他们怎么没感觉到舂鼻的怪味? 小燕不解地注视着我......

　　“不好吃啊,怪怪的”我一副苦像解释道.她笑了,灿烂而美丽的微笑绽放在可爱的脸上.不知怎么,我渐渐喜欢她的笑,她的酒窝,她单眼皮眯成线的样子.父亲见我少吃了菜,亲手从泡菜坛给我捞来小碟酸豇豆.从那时起在小燕儿远飞后,我学会了凉拌香菜,暴炒酸豇豆.其实,我现在明白了:父亲很在乎我.自从小燕笑了,时间开始插上了翅膀,如小燕飞的一样快了.

　　现在是西瓜的季节了,大西北的光照充裕,西瓜甜润可口.有些事情简单而温馨,如夏夜乘凉.母亲对蚊虫过敏,可恶的花蚊总让母亲不能安静地享受看星星的快乐及与闲邻拉家常的安逸.父亲这一辈子都笼罩在烟雾中了,先是天池,红山再雪莲,哈德门,现在的红河.对于他来说烟已经融入了血液和神经.我和小燕也会偶尔数数星星,我给她说一些关于二校的学生奇事.

　　有一次,我给小燕带回了两颗高梁软糖,她直夸赞这糖好吃.不过小燕对《象牙女》,《白雪公主》的故事最感兴趣,总是缠着父亲为她一读再读.直到我都听烦了,她还要求念.夜因为有星星才更有生气.我家因为有小燕才更温暖,愉快。

　　夏在嗡嗡的苍蝇翅间流过,夏在傍晚激荡的热风中冲刷着瘦小的蚊子.蚊子是可恶的飞虫,黄昏时分,像粉尘一般聚在略带馊味的沙枣树下,不知是在团集还是准备夜的阴谋？
　　我和小燕跟随一帮长我们几岁的玩童,加入了收集“小麦蚊”的队伍中.她拈着塑料袋一端,我举着另一端,平行朝密集的飞蚊处疯跑过去.那塑料袋迎风张开巨口,吞下满满一肚沉默的小麦蚊.下一步,将袋口扎紧,绑上一根菊黄的毛线,做成气球的模样,再瞅瞅那些被囚禁的小脑袋花蚊,成就感,胜利感油然而生.这就是童趣,在离愁苦很远的地方的简单而伟大的快乐.
　　“讨饭的,嘿嘿,讨饭的.....” 我望着黑暗,看不清小燕的脸,她那可爱的小眸子.她,静静地,我的心却燥燥的.
　　“哪个大□□?哪个.....”当时我能做的,不过是愤然回骂.
　　快乐在很久以前都已经分化出了个怪胎:取笑弱者.在我们那个村,河南人是很骄纵自己娃的,呵护的就像一口气样(四川话).一瞬,四川小宰便一伙帮了。
　　“刚刚儿,是哪个“买菜不带筐”的小杂种?” 这位哥哥自然是我们这派的老大,在二校上三年级,是我们村指导员的宝贝儿子.
　　“河南蛋.姓楚的.....”我回答道. “下回碰到裤子给他挎了...”这声音挺威慑,旁边一群小伙起哄:“要得,要得”.
　　我依然记得，那个傍晚的晚霞凌乱而热烈,印红西边的天际.这次我主动地牵着她的手,不时觑觑她.她似乎没哭,想着什么.右上方,僵直地漂着那个嗡嗡作响塑料袋.
　　“飘,你个小败家宰....” 母亲的怒气像一阵狂风,让我透不过气.她一把从小燕手理夺去塑料袋,狠狠地甩在一旁.又骂我道“小鬼儿子,一天作业不著,扯了毛线出去疯,去跳”
　　“妈,是我要哥哥出去耍的.....”小燕哭了,拉着母亲的衣角.
　　“明特儿,,还不去把那根红柳棒拿出来啥?”母亲没有理会小燕,视她如空气一般.
　　父亲不情愿地愣了一下,小声抱怨道,“又打娃儿,我看你是作活做瓜了?”
　　“你说啥子哎?”
　　“莫啥子！”
　　……
　　那夜的月亮是血色的,星星也少,只有小燕一个人在外头乘凉.父亲仍笼罩在烟里,母亲则把剩下一小团菊黄色的毛线放在了小燕手心.说一句公道话,母亲的教育方式是冷酷的.她们坚信,黄金棍棍下出好人——或许在野蛮时代这是黄金教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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