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这个女人是一个骄傲的人，骄傲得让你一眼就能感觉出来，就像是那种成功学描述的，连空气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的骄傲。她看我的表情有点奇怪，可能是因为她认识所有陈果认识的人，唯独我是何方怪物？

　　我立刻找到了退出的理由，说马上该去看其他的病人，一会儿再回来看陈果。

　　“他是倪子涛，这是许小菁，我的发小。”陈果给她的朋友介绍我，没再多说话。我走到护士工作室的时候，专门给护士打了招呼，待会儿陈果快输完液的时候，就来通知我，我在几号病房里等着。接着，我不得不跑到医院外面重新购买了水果与鲜花。在领导的病房里，我老是在想着陈果，待会儿她输完液，还有精神开车吗？她有朋友能照顾好她吗？我一下觉得我该去好好地关心一下她，她是那种缺少被人疼爱的人，她不是那种会拒绝我关心的人。反而她的亲人、她的朋友，是她正想回避的人群，否则她生病，不会这么冷清的。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等到护士通知我，我估计差不多的时候，就自己再次冲进了陈果的病房。这时，那个骄傲的许小菁走了，房间里的气氛却变得很诡异，小男孩儿不笑了，那对夫妻也不说话了，陈果的脸色更不好看。怎么了？有朋友来看望是件好事情啊？

　　我发现桌上水果摆得七凌八落，鲜花不见了，地面有零星的花瓣与叶子，地上有人清扫过，没扫干净。

　　“怎么了？”我真的担心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陈果眼睛红了，又哭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每次在我面前她总是一副哭腔。抹了抹了眼泪，她跟我说实话。

　　“许小菁来看我，她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大家小学、中学、高中都是同学，关系还算不错吧。她给我打电话，非要找我聊会儿天，我才给她说我正在输液，想着有个人来关心也挺高兴的，正愁没人说话。刚才她看见了你，以为你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就开始发疯了，说，‘我是因为可怜你，想着你离了婚，生意又赔了钱，正想来安慰你一下。哪知道你才不需要安慰呢，原来早就有了新欢。’”陈果苦笑着看着我。我惊呆了，说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女人。

　　“是呀，我也没想到她是这么的变态，就也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千年难遇的老巫婆，只知道躲在你的阁楼里研制毒药，早晚有一天你会把自己给毒死的。’”我不明白陈果为什么会这么反击，只是觉得她这人说话很毒，也是一箭能刺伤人心的。她因为生病，因为某种打击的原因，才会显得现在精气不足，如果她有体力的话，一定是一个很会折磨人的女人。

　　我听陈果给我描述，我才知道许小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她读了大学之后，工作了两个月，不能适应，就又去考研，读了研究生之后，她还是不敢到社会上工作，就拼命开始读各种培训班，反正只要不让她上班，她宁愿不辞辛劳地拿着各种证书，英语都快过了专业八级。她的父母坚决不同意她考博士，女人一旦读了博士，就完了，根本无法再嫁人。这点她的父母还算比较清醒，宁愿让她去拿无用的证书，也不让她再找借口进入考博行列，留学就更不同意，天远地远地，还不知道许小菁会干出什么令人震惊的伟业来。所以，陈果就骂她是一个巫婆，我听着都有点儿毛骨悚然，这世界上真有这种人，不敢踏入未知的社会，把自己关在书本里等死混日子。难怪许小菁要拼命装出一种骄傲的姿态，因为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失败者，她用骄傲来掩饰她的脆弱与无能。可是我还是没有想到，死读书，会让一个人心理这么扭曲，看来陈果一针见血，巫婆这个词真的很适合她。想必陈果在心里已经不止千遍地嘲笑过她。

　　“她没谈过男朋友吗？”

　　“是男人，不是被她给吓跑，也得给吓死。她说她有一个男朋友，可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估计这个男朋友也是她臆想出来的吧。反正她是活在她的世界里。”

　　陈果看我眼睛扫描地下，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刚才太生气了，把她骂走后，没处发火，只好把桌上所有的东西扫到地下去了。对不起，那些花挺可惜的。我一生气，就会摔东西，真的对不起。”她把头低下了，眼睛仍然是红红的。她现在不是楚楚可怜，而是一个落难的小龙女，没有了海水，她毫无力气。想必刚才发火的架式，把旁边的一家人也吓了一大跳。

　　我哪里还会去怪她呢？在最需要朋友来关心的时候，却碰到一个变态狂，哎，她会不会受到刺激也会变态呢？如果她变态起来，可能比许小菁更可怕，她有折磨人的本钱。我对陈果说话的心理、态度悄然地发生了变化，她现在很可怜，很无助，虽然她尽量去掩饰。女人天生是需要男人来疼的，可现在该疼她的男人死到哪里去了？能忍心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在病房里输液，还要受一个所谓的好朋友来欺辱。我心里开始有点为她打抱不平，也真正地开始想为她做点儿什么事情。

　　“输完液，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这应该是陈果一种习惯性的拒绝。

　　“不要客气，你把我送的花糟蹋成这样子，还是礼貌点儿好。”

　　在回去的路上，是我开她的车送她回去的，大家都不了解对方，谈不了什么，何况她今天受到的打击也不小，怎么也提不起兴趣与我说话。我很知趣，只是告诉她我的手机，如果哪天违反了交通规则受处罚时，给我打电话，看能不能帮上忙。她很懂事把电话号码记下了，当场用手机打过来，留下了她的手机号给我。她还算是一个挺懂事的姑娘，没有那么骄阳跋扈的气质。

　　我想我应该是可以与陈果交往的人，她的外表是有点冷，这可能跟受到的打击有关系，相信恢复了元气，她应该是一个可爱的女人。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没有那种所谓的鸿沟，她是一个能够摸得着的人，也是一个可以让我接受的人。我并不是想趁虚而入，至少现在我还没有那种奢望。我明白，这时候冲进去，肯定是一个垫背的替代品，别去干这种傻事。大家做朋友，至少我还可以能帮她削苹果，陪她说会儿话，可她似乎是想对我封锁信息。

　　我在陈果面前没有任何的自卑感，因为警察是我喜欢的职业。一个男人从事着自己所喜爱的职业，是没有什么自卑感的。用收入来衡量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那是一种愚蠢的自残方式。不是有钱就一定威风，我手里的罚单经常会让那些有钱人满脸对我堆笑。

　　我从底里想对陈果好，不求回报的好。我和她不是一路人，从一开始我就明白。老天安排了我们两次相遇，是有他的理由。我不去逃避，也不去多求什么，自己就不会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陈果的失恋，不是来自于婚外恋的纠缠，原来是离婚的痛苦。哎，女人呐，永远都是倒在情字这一关，男人永远都是倒在色字这一关。听到了这个消息，我心里有点高兴，好像陈果的家世要清白一点儿了，不像以前觉得她总是浑浊不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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