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我叫倪子涛，一个很普通的交通警察，认识陈果，是在一次巡逻中。我骑着警车在一条比较偏僻的路边上，那是一条通往城外的路，绿化很好，路很宽敞，只有路与车，几乎没有行人。一辆奥迪A4停在路边，闪着应急灯，引擎是熄了火。我骑车过去，好像发现车里没人，我马上把摩托车停下来，走向前去敲驾驶员的车窗。车窗缓缓下来，一张带着泪痕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她的睫毛膏因为泪水而弄花了，眼圈黑黑的。

　　“小姐，你的车出故障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停在路边一会儿。”

　　“这里不是停车场，停在路边会比较危险的。”

　　“哦，好的，我马上就开走。”

　　她把座椅直起来了，刚才她在躺在车上哭呢。看着这种女人真好笑，要哭就回家，躲在车里也不是一个保险壳，还这么丢人现眼的。我看着她发动汽车后，很快就开走了。我定眼一看，她的车真的有故障，后面一个轮胎已经漏气了，全部瘪完。我立刻飞车去追她的车，可她的车开得很快，肯定是心情超不爽，才会这么猛的开车。我把警灯、擎声拉响，开足马力追上她的车，示意让她靠边。

　　我又再次走到她的车前，这回她不耐烦了：“警察叔叔，我又违反什么道规吗？我有超速吗？”

　　“你的后车胎没气了，不能开。”我指给她看，她伸了伸脖子从倒车镜看到了情况。她下车看了看车胎，叹了口气，望着我。

　　“能不能帮我换轮胎，我不会。”

　　我的天，这人怎么这么无耻。可男人的面子又占了上风，一个女人带着眼泪哀求你，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我无耐地把车停在路边，开始在她的车后箱里翻找工具。而她却走到路边的草丛里一屁股坐下，背对着我，不再理我与车子。仿佛这会我做的事情与她毫无相关。

　　“应该是受失恋的打击吧。”我心里猜想着。我边干活，边在想，开这种车的小妞，多半是跟有钱男人有染，那男人又不能离婚，结果只有被抛弃的下场。哼！尝到苦头了吧，活该。

　　她的手机留在车上的，此时电话铃声大响。我招呼她过来接电话，她才半响似地起身走过来。我竖起耳朵，但不是偷听，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再避开我，对话全部传过来了。

　　“我想好了，明天就去签字办手续吧。剩下的钱，我会尽快给你补上。”

　　看来她欠下的不仅是情债，还是财富债。

　　回到队上，我把今天的奇遇给其他队友讲，他们跟我猜想的差不多。这世界上的女人仿佛一夜之间都变得没有廉耻，为了钱，可以去破坏他人的家庭。第一次的见面，她没有给我好印象，除了长得漂亮，眼睛红红的样子，也依然漂亮。但是这个漂亮，有点邪恶。

　　有时候，觉得是不是自己有酸葡萄心里，老把这些自己够不着的女人想得很坏。再想一想，这个社会就是那么现实，女人漂亮也是一种生产力，能够把这种生产力变现，是一种更先进的生产力。反正，离这种女人越远越好，自己是招惹不起，也养不起，何况还有更多的男人惦记着这种女人，心里能踏实吗？

　　有时候，在路上跑得烦，心里不爽的时候，更是要逮这些二奶们开的车来开罚单，仿佛她们就是个出气筒。哪些车会是二奶们开的车呢，当交警久了，看看车型车款、看看开车的技术，大概就能猜到八成准。有些时候她们会愤愤不平，狡辩自己没有违章，有些时候甚至想在我面前故做娇态，以博得好感。这时候，我心里很厌恶这些女人，对她们总是采取最顶格的处罚。当她们拿到罚单的时候，那种表情很无耐，转向开始咒骂我们这些吸尘器，我已经听惯了，开完罚单就走人，好男不跟女斗。

　　今天，我们的大队长做阑尾手术，既然是领导生病，当然要抽时间去探望一下。下了班，回家吃过饭后，就拿着水果、鲜花去看望领导。我走进医院的时候，突然又看了那辆A4轿车。因为给那辆汽车换过轮胎，对车的出现就非常的敏感。她也在医院里？也是看病人吗？还是她气不过，去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我特地在经过观察室的时候，伸着脖子顺便看看有没有曾经见过一面的身影。果然她在一间观察室里输液，但是只有她一个人，两眼无神，似乎在追忆着过去。旁边的那张床，也是一个女人在输液，但是她的老公、孩子在旁边一起守护着她，有说有笑，她的落寞变显得格外凄凉。我站在门外犹豫了一阵，怀着怜悯的感情，敲了房间，示意我的存在。那个小男孩一蹦一蹦地跑过来把门拉开，她才把头抬起来，怔怔地看着我，好像她一时没记起来我是谁。因为我现在穿了便装，没有戴大盖帽。

　　“你？”

　　“给你出过体力，换车胎的。”

　　“哦。你没穿警服，我有点没认出来。还是穿警服威风一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看着我手里的水果与鲜花。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些东西是放在她在这里，还是打完招呼又拿走呢？是不是有点儿太伤人了？旁边的那家人不是又看她的笑话了。好不容易有个人来探望她，结果却是路人甲乙丙——不相干。

　　“我来医院也是看个病人，结果发现你的车在停在这里，我想你是不是真的在这里。还挺巧的，果然你在。我就马上在医院旁边买了水果与花，嗯，祝你早日健康吧。”我违心地撒了谎，但感觉自己是在做件挺感人的事情，有点儿自我得意。

　　“哦。”她有点将信将疑，“谢谢你啊，真有心。”她示意我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我和她还说不上认识，也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其实无话可聊，我又不好意思马上抽身就走，就去把苹果洗一洗，给她削一个吃吧。她没有水果刀，我找那家男主人借了一把，小男孩把刀递给我的时候，痴痴地冲着我笑，仿佛他就是个小大人，什么都懂，知道我在干什么，知道她是谁，我是谁，我们下一步会做什么。现在的孩子成熟得太早。

　　“每次在你面前，我都是一个麻烦的人，是不是？上次是让你换车胎，这次是让你给我削苹果。”

　　“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职责。”

　　“你叫什么名字？”

　　“倪子涛。”

　　“我叫陈果。还是谢谢上次你帮的忙，再为人民服务，你也没有义务帮我做这种事情的。女人就是有点儿麻烦，只会开老爷车，保养啊、维护啊，统统不会。”

　　我边削苹果，边偷望一下临床的，看他们是不是听见我们的谈话。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根本不认识彼此，这是多尴尬的一种解释。哎，解释什么，别人才不关心你们这些烂事呢。

　　她的电话又响了，接电话前，她用食指在嘴边比了比，让我别出声，也给临床地示意了一下。

　　“妈，什么事？我在家里呢，这段时间事情多，心烦，你就让我自个儿静一会儿行吗？我这几天不想回去吃饭，别管我了，好不好！”

　　挂了电话，她冲着我勉强挤了一个笑容：“老人家，就是爱瞎操心，感冒输个液，他们都跟天大的事儿一样，有时候就不想让他们知道，还省心，免得叽叽喳喳地你耳边唠叨个不停，烦！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

　　原来她生个病，都不是正大光明的。怎么混到这个份上了？我越发地可怜她，感觉她不是在自作自受，而是在逃避什么打击，可又无法消失在家人面前，生病就成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父母的心，做儿女的是不好体会出来的，除非自己也为人父、为人母。”

　　削好苹果，送到她面前，她说现在没胃口吃下一个苹果，干脆一人一半吧。还没吃完，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了一个女人，年龄跟陈果差不多大，一看眼神，就知道是来看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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