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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屋里摆设简单，书案，烛台，床榻。看上去空空荡荡，好像很多物件都已经被搬走，不知现在摆设在哪里。
刘禅走到书案边，手指轻抚，抬起手来却发现并无太多灰尘。
“这里，空了好几年了吧……”他喃喃自语。
“这院子月色很好，我有时候就歇在屋里，所以没多少灰尘。”
似乎是释然，又似乎夹杂着些许失落，刘禅点头道：“原来如此。”
“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严皓笑起来：“不是我来，还能是鬼不成？……不过我一直好奇这儿以前是什么地方。像是书房，从位置上看又不是先帝的。要说是某个执事？而且单独有个院子，还有竹子，环境这么好。很不一般。”
“嗯，是很不一般……”
“这榻也是竹子的，夏天很凉快。而且一个人躺着，也很宽敞。你看，歇两个人都够了。
歇两个人也够了……这话突然在刘禅脑海中炸开，霎那的空白之后，烟尘里飞荡着莫名的情绪，好像危险的火星。
“……”
“阿斗，你怎么了？”严皓微微皱起眉头，“自打进了这院子，你就好像魇住了一样。”
“哦，我走神了。”刘禅不好意思地笑笑，看着严皓取出火折，把烛台点亮。幽暗暖黄的光晕充盈了这间屋子，某种暧昧又怀旧的气息，好似轻烟一样飘荡在四周。
……
相隔大约十年了。
那时他刚搬来益州新府邸不久，某天夜里，一个人倍感孤单无趣，闹着要去找父亲，却被负责照顾他的侍女拦住，说天色已晚，左将军应该已经休息。他一再坚持，侍女只好轻声说，何况，还该有新夫人，或者侧夫人在。
如果夫人在，自己是不能在晚上去找父亲的。这是在荆州就知道的，现在更是隐约明白其中的道理。阿斗无奈，转而要求去找军师。下午无意听谁说起过，这几天事情多，军师就住在府里。
到了军师所住的别院里，他看到屋中还亮着昏黄的光。——这光亮，就像十年后的现在一样。
太好了，军师还没睡，不用害怕打扰他，阿斗想。他人小，步子也轻，朝屋子走过去的时候，屋里的人听不见他的脚步。可是，他竟然听到父亲的声音在里面。……父亲怎么会在这里？阿斗一愣，停在了门口。
“孔明，时候也不早了，剩下的明天再说，先休息吧。”
“一会儿就好。《蜀科》这部分草拟，就差一点了。”
竹简翻动的声音。稍后他听到父亲说：“这部律法，颇有商韩之风……”
军师的答话里好像带着笑意：“主公以为何如？”
“甚好。”父亲干脆利落地答道：“说起来，韩非子的学说很有意思。尤其记得他说，知渊中之鱼者不祥……”
片刻之后才是军师的回应：“在说正事，主公莫来取笑。”
那天晚上,阿斗到底也没进军师的屋里。既然他们在说正事，自己若去打搅，只怕还要被父亲说几句。只是十年之后，年轻的皇帝突然咂出这“渊中之鱼”里，似乎别有深意。
……
“阿斗，你又怎么了？”
“只是觉得，”刘禅下定心思把乱七八糟的回忆抛开，他看向严皓：“这屋里的光，看上去很奇妙。”
当晚，烛光一直亮着，直到三更以后。
第二天，刘禅从竹榻上醒来，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
屋外已是一片明亮，阳光透过雕花窗直照进屋里。刘禅脑中突然嗡嗡响起来。
“怎么了？”严皓疑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上朝！”刘禅惊道。匆忙起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忙乱地说，“等我，晚点还回来！”
严皓看着他的背影匆匆跑远，“上朝”两字在他耳畔回荡，他坐在榻上，半晌间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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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上面那个知渊中之鱼者不祥其实是《韩非子》里引的一个古谚。嗯，要说是韩非子说的可能有点牵强……不过觉得要是主公很详细地说韩非子曾经在什么地方引用过一个什么话，有点像文人，不像主公的风格……于是，就当主公粗观大略了吧。王霸之气什么的，掩面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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