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陛下

　　阿尔杰是一个磨坊主，几十年来他与妻子一直一起过着安乐平稳的生活。阿尔杰是很满意这样的生活的，除了……偶尔会向上帝祈祷一个孩子之外。今天仍然是轻松而平常的一天，他在屋内与妻子闲谈，回神注意到的时候窗外天已经黑了。阿尔杰舒展了一下肌肉向门口走去，阿尔杰太太在身后拉住了他抽取门边鱼叉的手。“算了吧阿尔杰，没关系，天已经黑了。”她靠着门边，望向门外，夜风吹过她的脸。阿尔杰握住妻子温暖的手一脸抱歉。“是我的错，我没注意天色。但是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可以回来。我答应过你今天要为你带条鱼回来。”阿尔杰太太想说点什么，但望着丈夫的脸，她还是转身为丈夫拿来了外套。“至少穿上这个。”她将外套递给丈夫无奈的说。“好。”阿尔杰接过外套，眯着眼笑着拥抱了自己的妻子，拿过鱼叉。“我就回来。”他踏出门，转身望着妻子说。

　　天色黑暗，但熟悉路程的阿尔杰脚步熟练地走到了河边。其实没怎么尝试过在太阳下山后捕鱼呢，阿尔杰站在河边想了想。总之只是光线的差别，捕鱼最重要的是技术！下了结论后他挽起裤管准备下河。还没有入水，拦水坝的方向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他停下动作，往黑黝黝的拦水坝望了一眼，这种水流碰撞的声音是什么？犹豫了会，他还是往拦水坝走了过去。“这种爱操心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变呢？”他抓抓头发郁闷的自我抱怨。“什么也看不清啊。”站在河边，他认真地盯着水面看。除了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不断晃动，什么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啊……。”苦恼的蹲在河边，阿尔杰低头看见自己赤裸的双脚。“算了，下去看看。”他站起身晃了晃腿利索地下了水。河水流过他的腿，冰凉凉的。“看来要湿漉漉的回去了，裤子倒是白挽了。”越靠近晃动的影子水位越深，渐渐地，阿尔杰只能整个人沉在水里游了过去。好不容易抱住晃动的影子，阿尔杰从手感立刻就知道了是个箱子。推着箱子往岸边游，靠岸后阿尔杰坐在地上狠狠地叹了口气，“我到底是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箱子做这种事啊……”稍微拧干了点身上的衣服，阿尔杰看向箱子。刚才在水里沉沉浮浮的他根本顾不上看看箱子里有没有东西，拖回岸上也只是凭着一股“反正已经下水了”的执念。
　　阿尔杰将箱子拖向自己身边，突然被一声轻微的哭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起身看向箱子，阿尔杰被吓得又坐回了地上。上帝啊这是幻觉吗？那个白嫩嫩的东西是什么？是孩子吗？他小心翼翼地又起身蹲在箱子边，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他突然后悔起自己刚刚那么粗鲁地拖拽箱子的动作。“怎么办怎么办……”他小声的念叨着，这是惊吓还是惊喜。“我可不可以抱回家啊……”他望了望黑沉沉的四周，虽然是漂来的东西，但毕竟不是真的只是个东西！“上帝啊，亲爱的上帝啊，你听到了吗？请原谅我吧，请原谅此刻的我吧。我是阿尔杰，爱你的阿尔杰，阿门。”阿尔杰虔诚的祷告着，在确认祷告完毕后，他抱起箱子迅速地向妻子等候着的家里跌跌撞撞地跑去。

　　“阿尔杰！发生什么事了？你的鞋子和外套呢？还有鱼叉？”阿尔杰站在门口，面前是惊讶而担忧的妻子。他尴尬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自己还挽着裤脚，光着双脚，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泥沙，而更糟糕的是出门前带走的外套和鱼叉也全都忘在了河边。竟然在妻子面前这个样子，阿尔杰几乎没勇气抬起头。“那个……我捡到了个……东西，你要看看吗？”他低着头问。“你这个样子……好啦，先进来再说。”阿尔杰太太拉住他的手臂想关上门。“不，”阿尔杰抵住门。“我是说，我把东西放在门边了，不能把他放在外面。”阿尔杰太太疑惑的看着丈夫。阿尔杰艰难的说：“我只是想说，不希望你被吓到，所以……”阿尔杰太太笑了。“让我看看吧。”阿尔杰轻呼口气，“好……”站直身子，他走向门边，握了握拳弯腰把箱子里的孩子抱在怀里。“就是这个。”他转过身举起孩子把脸埋在孩子背后对妻子说。一片沉默，很久没有听见妻子的声音，阿尔杰小心地将脸从孩子背后伸出一点看向妻子。妻子怔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孩子，阿尔杰把孩子放到了妻子的怀里。
　　“这……这是上帝的孩子吗？”阿尔杰太太抬起头不可置信的问丈夫。“嗯……我不知道，也许也是河神的孩子。”

　　这个被捡来的孩子就是斯蒂文。在被阿尔杰抱回家的路上他就已经醒了，现在在阿尔杰太太怀里张着他绿色的眼睛。
　　“收养他没关系吗？”阿尔杰太太担忧的问。虽然很高兴，但会有人伤心吧。“在拦水坝上捡到的，还好被拦水坝挡住了，不然真是……总之，被遗弃了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舍得。“我先给他洗个澡，你也快去洗澡。”阿尔杰太太抱着斯蒂文望着一身潮湿的丈夫。“我知道的。”点点头，阿尔杰总算走进了屋里。“你看，阿尔杰，这有张纸条。……斯蒂文？是这孩子的名字吗？”阿尔杰刚脱下上衣，妻子惊讶的声音使他光着上身跑向了妻子身边。“我想，我们也不擅长取名字，如果有字条，就按字条上的字的字叫他斯蒂文吧。”阿尔杰太太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有种这名字会是个好名字的感觉。
　　女人的直觉是很灵敏的，比如阿尔杰太太。在罗伯特太太逝世前，她常抱着斯蒂文呼唤他：“Steven，Steven．”母亲的爱是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即使明知道生命无法等人，也仍然会满怀期待的希望能把最好的祝愿加注在自己孩子身上。“Steven，Steven。”她轻轻的重复这几个字母。罗伯特不知道，斯蒂文还不懂。Steven，王冠。愿我的孩子如王冠般荣耀一世。这是罗伯特太太最后的愿望。

　　十三年过去了。
　　“噢，我的上帝”阿尔杰太太看着从门外跑进来的斯蒂文。“宝贝，你怎么又把头发剪成这样。”随手摸了摸脑袋上短碎的头发，斯蒂文笑了笑。“母亲，这样很好。”阿尔杰太太头痛的摸了摸他细碎的头发。“绅士可没有一个是你这样的。”扇了扇身上流了汗的白色麻布衣，斯蒂文喝了口水。“我是最特别的绅士。”他眨了眨眼睛，绿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泛着光。
　　肩膀突然一沉，斯蒂文想也没想地转脚绕到对方身后顺势伸手抱住面前人的腰和双手。“爸爸，你又输了。”无可奈何的被钳制住，阿尔杰仰着头长叹一声。“小子越来越利索了。”松开手，斯蒂文走到母亲身边。“在母亲面前要保护爸爸的形象，我没摔爸爸喔。”他笑着跳开，阿尔杰的大手拍了个空。“也不想想是谁教你的。”阿尔杰偷偷望着妻子，阿尔杰太太在斯蒂文身前开心地笑着。“说起来，这几年斯蒂文长高了不少呢。”阿尔杰太太转身看着斯蒂文说。“你看，和你一样高了呢阿尔杰。”阿尔杰挑着眉，也看着笑得嘴角弯弯的斯蒂文。“你没看他笑得那么高兴吗？”这几年斯蒂文长得越来越清灵，就像琥珀一样，时间越久反倒越清澈透明。他的身体也一天天长高，当初小小的能放在箱子里抱在怀里的小子现在居然已经能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做很多事。“爸爸，你要是不把工作都推给我我会更高兴的。”斯蒂文靠在墙角欢快地说。阿尔杰看着在自己面前会笑会跳，能回答自己话的斯蒂文非常感叹，时间真是太快了，抱回斯蒂文的那个夜晚他和妻子还彼此茫然不知所措，现在他却已经顺顺利利的长大了。“你小子就是个奇迹。”阿尔杰小声嘟囔了一声，却被阿尔杰太太推了推手臂。“好啦快干活去干活去，立刻马上，不准和你母亲撒娇。”阿尔杰撑起脸一脸严肃，斯蒂文亲了亲母亲的脸跑向门边对阿尔杰摆摆手，快速消失在门外。“阿尔杰，你明白别让斯蒂文知道他的事，他现在过得很健康。”“我知道。”阿尔杰握住妻子的手。“今天没注意，下次不会再说类似的话的，让你担心了。”阿尔杰太太抬头看向丈夫的脸，这十三年来真是多亏了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包容沉稳，温柔善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非常幸福。

　　说来国王最近很清闲。在略显空荡的房间里，托着下巴拨着蜡烛，国王有点无聊。夜色正沉，国王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稀稀薄薄的云层，突然想起十三年前那个晚上。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不过云更厚点。“啊……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么久的事。”国王的声音有点疑惑。那个被自己丢掉的小宝贝是叫什么？想不起来，他只记得那个破屋子里的男人叫……罗伯特，削瘦却不瘦弱的身体，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啊……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靠着窗子，国王的脸是难得的沉思。如果知道爱到骨头里的宝贝儿子被自己抱走后的境遇，会杀了自己吧。国王想起那张憨厚的男人的脸。“我竟然还能想得起来……”真是意外。不过，小宝贝应该不在人世了吧，真是庆幸那个男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消息，他还真的不是很想被那个老实男人用想杀了自己的眼神盯着呢。“因为我是国王嘛……”他屈着手指敲着窗台，为自己莫名的想法做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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