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鬼兰

　　自从那天之后两人没再碰过面，卓澜没料到会在这里和他不期而遇。人生常有些无法解释的意外，而这个意外对于卓澜来说无疑是一次运气之神的眷顾。尹映雪，看来连老天都要拆你的台，她心里冷笑道。

　　钟彦霖低下头，目光在地上的某一点凝结。“如果你想说些无谓的话，”他抬起头注视她。“我没心情也没时间应酬你。”

　　卓澜慢慢靠近些。“要不要我借面镜子给你。”她不疾不徐懒洋洋地歪着脖子，盈盈欲笑。“你现在的脸色很糟。”

　　“我知道，不过刚才还很好。”钟彦霖说完这句话又转身要走。

　　“喂。”卓澜又叫住他，声音里有丝隐隐约约的娇嗔。

　　钟彦霖半侧身停了两秒，仿佛在抑制自己的不耐，然后面向她皱紧眉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我想向你道歉，为了之前说过的一些不恰当的话和某些不恰当的动作。”

　　钟彦霖看着她，她神色那样平稳，语气听着那么诚恳，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一点不应有的企图，脸上罩着微笑的光环像个温柔善良的天使。这一切看起来不像是假象。他眨了眨眼睛眼帘慢慢垂下，脸色放缓了说：“过去的事就算了。”

　　说完他再次转身。

　　“喂。”卓澜坚持不解。

　　钟彦霖听到她的声音，微张启嘴无可奈何地吸口气，跟着回过身重重叹出来。“还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你要等人没来，而我要等的人也没来。为什么我们两个碰巧都没伴的人不可以打一场呢？”卓澜挑起一边眉尾斜睨他。“怕输给我？”

　　她的这个建议似乎并无不合理的地方，况且钟彦霖也有些手痒了。“噢？”他嘴角往下抿一下。“这要打过才知道。”

　　卓澜感到突然，没有心里准备，顿时愣了一下；她原以为钟彦霖会拒绝，正搜索枯肠地想怎样挽留他多呆一会儿。他钟彦霖看到她发呆又说：“不是要挑战我吗？还不走？”

　　几个回合下来，卓澜回球质量下降，明显有点体力不支。钟彦霖看着她显露出的疲态，嘴角掠过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卓澜又一次追不上而失球之后，他淡淡微笑着从裤兜里再拿出一个黄绿色球，在地上弹了两三下后，抛起球伸长手臂只用七分力一挥，球正好落在卓澜的正手位。当球弹起后卓澜轻松挥拍回击，球落在钟彦霖的右手边，他一个漂亮的向右侧步，腾出一个角度摆动弯曲手臂正手回击球，球飞向卓澜的头顶上方。她伸直手臂微微跳起把球回击到他的反手位。钟彦霖迅速地移动到位，反手横扫把球回击飞向更大的角度。卓澜体力不支没追上那个球，她弯下腰喘着气，一只手用球拍撑着地，另一只手举起朝钟彦霖摆了摆示意不打了。

　　两人走到球场边休息。卓澜似乎已经累得没有力气用手握住球拍，只用三根手指懒散地捏着。坐下时球拍碰到椅子边滑落，她听到声音都懒得瞄一眼，只是凭感觉心不在焉地垂下手随意一捞。其实在她伸手的前一秒，钟彦霖已经俯身拾起球拍，所以她抓起的不是球拍而是钟彦霖的手。

　　他的手背很温暖，卓澜心头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但是她没有把这种触动写在脸上，而是若无其事地轻轻抽回手。之后他们视线相碰一下又避开，一种难以言表的微妙感觉蔓延开来。在沉默的几十秒里，他们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钟彦霖背过身去，俯身拿起网球包。“走吧。”他说，声音听不出有任何的局促。

　　他们一前一后，默默无言地离开场地。进到长廊之后，钟彦霖停下来开口说：“对了，过几天就要开庭了，你这件案子顺利的话开一两次庭，如果不顺要开七八次。”

　　“恩，我有心里准备的。”

　　“上庭那天穿戴庄重点。”

　　“我平时打扮不斯文吗？”

　　“提醒你注意些小细节是我的责任。我也希望。。。”两人面对面说着，没留意走廊上有人向他们走来。

　　“老公。”

　　钟彦霖被这突然传入耳朵的熟悉声音打断了话语。

　　“映雪。”他小吃一惊。

　　尹映雪身旁还有一个人，他正是刘煜辉。

　　刘煜辉迅即走上前来向卓澜打招呼，然后拍着钟彦霖的肩膀说：“都说不见不散了，你原来想偷溜啊。”

　　钟彦霖没答他，眼睛的注意力集中向尹映雪，语气舒缓地说：“这位是我当事人卓小姐。”接着，又把脸转向卓澜，说：“这是我太太尹映雪。”

　　卓澜刚刚看到尹映雪第一眼时，原先跟钟彦霖说话展露的笑脸即刻冰冻，旋即又恢复正常面色。而此刻当钟彦霖向她作介绍时，她再次露出微笑。

　　“嗨。”她礼貌地向尹映雪打招呼。

　　“嗨。”尹映雪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卓澜。她对眼前这位漂亮的女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勾起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一些过往的记忆和一个朦胧的面孔。会不会是。。。她在心里暗想，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猜测，并深信绝无这个可能。她上前几步搂住钟彦霖的胳膊，对着卓澜笑得很灿烂。“你也喜欢打网球啊。”

　　卓澜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觉得她并没有认出自己。也对，十八年过去了，多少往事已如云烟，不是每个人都记得那么久远以前的事情。但这些往事对于卓澜来说是永镌在心底的痕迹，就算有一天她的躯体化为泥尘，灵魂也会念念不忘。

　　“是啊，中学时就喜欢上了，不过没你老公厉害。”

　　“我老公读大学时是校队的，所以你赢不了他不奇怪。”尹映雪亲昵地瞥了一眼钟彦霖，“可惜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不然就可以经常陪他来了。”

　　钟彦霖侧低头看着尹映雪，疑惑地问：“对了，我今天早上邀请你，却被你一口回绝了。怎么突然自己跑来了？”

　　“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你出门以后我老睡不着，所以心血来潮想要来看你打球。”

　　“我差点忘了女人是善变的动物。”

　　尹映雪轻轻掐他的胳膊。

　　卓澜嘴角微翘着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瞧尹映雪一脸幸福的模样，她的内心愤恨万分，受着痛苦与怒火的煎熬，但是又不能流露出来半分，表面还要作如无其事的一般。

　　这时候刘煜辉忍不住插嘴说：“欸，彦霖，我们去打一场，让她们两个女人自己聊。”

　　卓澜匆忙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吧。”

　　“希望有机会再见。”尹映雪的口气似乎有点遗憾。

　　“肯定有机会的。”卓澜的目光带着意味深长掠过钟彦霖。“BYE 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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