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万里

作者: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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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景河水清又甜-2-


      4.
      船在和煦的大海上航行。
      瑶光独自静坐在一角,明明思绪万千,却又头脑空空。
      \"嘿嘿,\"皮诺曹跳了出来。
      瑶光一阵高兴,\"好久没一起聊天了,说点什么吧?\"
      \"嗤!\"皮诺曹一扭脸,对瑶光冷冷嘲笑,\"觉得自己了不起吧?也想当一回摩西,上演一出\'出埃及记\'吗?\"
      \"我们不是已经成朋友了吗?没想到你行起职责来还是不留情面呀!\"瑶光无奈的说道,\"不一样的!摩西是带着以色列人回归祖国,而我们现在却是在背井离乡。他有上帝授予的法力,我只是一个凡人。他是上帝的使者,上帝借他之口,宣布\'十戒\',我却置疑天帝。对,我无法相信天帝的道义!景麒也怀疑,不是吗?三十年前天启下达时,他不是没有遵循立刻选择我为王吗?选择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当王,再没有更荒唐可笑的事了!如果这就是天帝的道义,只能说明天帝有多糊涂。三十年后,天又再次选择了我,可是你也看到了,我的愚蠢无能为庆带来了多少灾难!天帝指定这样的我为王,他又错了一次。凭什么王不在玉座上坐着,就要布下天灾,放出妖魔,让洁白的人民遭殃?这世界不是只为王这个天帝的宠儿存在的,根本是天帝毫无道理的迁怒!对这样一个神明,我还能相信吗?我无法相信!所以,我再不会接受玉座,当什么愚蠢的王,受着天莫名其妙的支配,真理的路我要自己去寻找!\"她紧紧握起手,\"是的,命运在我手中!\"
      皮诺曹瞪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她,\"你这样背天,会遭天谴的!\"
      \"什么样的天谴?我曾经顺从于天,但现在的生活跟遭了天谴又有什么不同?哼!我倒要看看还能有什么厄运?\"
      \"拿好武器,妖魔随时会来。\"虎啸对他临时训练的战斗队伍喊道。
      瑶光站起身,四下戒备的望去。前方的海水象被横切了一刀似的,一边蓝,一边却是土黄色。这么说已经到了景河入海口。
      景河发源于庆最东面的首阳山,蜿蜒流经和州、瑛州、素州、麦州,每年虚海上的东风带来大量的降水,使景河水量丰富,是十二国中的第一大河。因为水量过大,常造成灾害,达王年间,由松伯设计并主持,开挖了百里运河,将景河水引入内海,所以民间又称达松河。从此景河横贯东西,连通虚海和内海,使交通便利,清又甜的河水更灌溉了两岸万井良田。但现在大河改了道,万井良田已一片泽国,大量的混浊河水甚至使海水变了颜色。
      重修起来工程浩大,况且瑶光压根没想到过要治理景河。现在春汛已到,人民更苦不堪言吧?
      \"嘿--快看!\"有人一手指向东方,大声叫道。
      海口处巍峨耸立着一尊巨大的雕像,达王向天手持水禺刀威武的站在海中央,尊严无上,仿佛茫茫大海中的灯塔,指引着航船的方向。
      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威严震慑,一片肃穆,纷纷跪倒深深叩首下去。
      虎啸面色庄严,如同被检阅的士兵,握刀笔直的站立着。
      \"相传,达王就是在这里斩杀了祸乱庆多年的妖龙,用妖龙眼睛的精魄和海底万年极冰打造了镇国之宝水禺刀。水禺刀代代相传,却再没有一位王匹配得上这把王者剑!咳--如今更--\"虎啸自豪的讲道,结尾却一片唏嘘。
      船继续前行,雕像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海水的黄色也逐渐变淡。
      忽然有人哭起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国呀?\"
      \"回不去了--。\"
      \"天帝不要庆了--\"
      更多的人哭起来,一时声音震天。
      瑶光心里一酸,几乎也落下泪来。她啪的将一只木桶丢进海里,吊上一桶水来,舀起一瓢,大口喝下去,然后扬起头大声说:\"喝过景河水,一定会再次回到景河边来!\"
      人们见此,也纷纷掷下水桶,大口喝着。
      \"喝过景河水,一定会再次回到景河边来!\"
      这样一句话带给人们的是希望还是更多的泪水?

      5.
      众人的泪水还未擦干,灾变已生。地平线上忽然升起几个黑点。
      \"糟!是军船!\"虎啸大叫,\"快!满帆!\"
      但这两艘临时拼凑起的船,又载满了人,吃水极深,如何跑得过迅捷的军舰呢?顷刻间已被包围了,不得不停下来。
      对方总共四艘,两舷装着黑黑的铁甲,龙旗正在桅杆上高高飘扬。庆的军舰。
      旗语打出来--立即靠拢。不得反抗。
      怎么办?
      根本没有时间思考。铁甲舰的挠钩已牢牢钩住了船舷,跳板也搭上来。
      上来一队军人,当先一个态度倨傲,冷冷的扫视着众人。
      瑶光拉了拉系在前额的头巾,将自己隐藏在人群里。
      \"这是要去哪儿呀?禁海令,当今景王陛下的闭关令,还有谁不知道?\"领头的军官问,看军衔是司马。
      没人敢吭声。虎啸手禁按在刀柄上,蓄势待发。
      \"不用我多说了,自己给自己绑起来吧?哼!一群叛国贼。\"
      \"我们没有叛国,只是在家乡活不下去了。\"一人怯怯的解释。
      \"有景王陛下在,早晚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你胡说,新景王根本不行!刚登基就已经失道了!\"一人再忍受不了愤怒。
      \"呵,真有胆大的。\"军官朝那人走过去,未及反映已一刀下去。
      虎啸刀已离鞘。瑶光一把抓住虎啸的手臂。虎啸无奈,刀又缩回去。这么多正规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根本不是对手,就是杀了眼前的这几个人,大批的士兵仍虎视耽耽,用不着上船来短兵相接,只需用铁甲的船头一撞,一切就全完了,真比妖魔还凶恶!
      人们哭泣起来。
      经过了这么多磨难和拼搏,结局都是一样的。瑶光叹息着。
      \"虎啸,短刀借我吧?\"她伸出手去。
      虎啸呆了一呆,但没犹豫就拔出来给了瑶光。瑶光走出人群,但刀的方向却不是指向豺狼,而是自己。她扯下头巾。军官纳闷的看着瑶光。
      \"怎么,认不出来吗?\"瑶光顷刻又恢复了金波宫内的庄重傲然,\"不错,我就是冒充景王的重犯,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士兵扑过来。
      \"站在那儿别动!\"瑶光冷眸一闪,\"上面要的是活人,不是死尸吧?放了这些人,我跟你们走。比起抓些老百姓,把我交上去不是更有前途?对!就是这个条件。放他们走,否则你就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军官犹豫了一下,但以他的军衔,显然是知道瑶光的分量的,向手下人使了个眼色,\"都退回去。\"
      瑶光回头看了一眼虎啸,\"今后,一切拜托了。\"
      虎啸心里一痛,单膝跪倒,捉住瑶光的手重重吻了下去,\"定不负所托!\"
      瑶光跳上军舰,一直看到两艘木船完全驶出视线,估计再也追不上,才丢下指在胸口的刀。军官一记钩拳将她打倒在地。
      \"敢跟军爷讲条件吗?\"

      瑶光醒来在船舱的一角,冷风撕裂着裸露的身体,周围一片寂静,没有士兵奔过甲板的脚步,没有放肆的笑声,只有风吹动帆摩擦桅杆发出的刺耳枯燥。她挣扎着推开舱门。
      --血的地狱!泯灭了所有生的希望。
      她抬起头,比血红得更醒目的那个人如同煎熬地狱的熊熊业火。
      他抬脚想离去,双腿却被抱住,他用力甩掉,却怎样也挣脱不了。
      魔鬼也罢,妖魔也好,在这一片残肢断体的人间地狱中,他是唯一的活体。
      她还是那么倔强,怎样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对峙她的执着。
      他无情,他残酷,曾经怎样的恨他,这一刻他却是天地间生的光芒。
      要将她拉起吗?为什么出手,为什么不能让她遭受到凌辱,自己也不知道。
      他放下船尾系着的小舟,轻飘飘跳到上面,看她颤抖着顺着缆绳滑下来,跌在船里,于是操起双桨,驶离了血海。
      她忐忑的回头,远处几艘幽灵飘浮的军船仿佛遭遇了精卫的风暴,被轰天的大浪顷刻葬进大洋深处。

      6.
      勒石默不做声的坐在船尾自顾自荡着双桨,瑶光也静默的坐在船头,各自的世界,各自的忧伤。
      时间一天天过去。
      她终于耐不住,开口说:\"嗨!换我来划一会儿吧?\"
      他闻言双手一挥,将两只桨远远抛了出去。瑶光急忙间抢救不及,一个大浪已将小桨卷走。再看他已卧进浅窄的船底,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瑶光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就这么坐着,看守着熟睡的他。脆弱的小舟,在陌生的汪洋中漂流,暴风雨、妖魔、海怪……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身边,自己连游泳都不会,他到底是怎样想的?或者根本想也没想,只是任性而为。
      瑶光坐得笔挺,丝毫不敢放松。但他似乎是几百年没睡过似的,一睡几天不醒。
      或者只是不屑于理睬我吧?瑶光的声音在冷风里颤抖,\"我知道你总是一个人。我也孤单寂寞啊!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百年才修得同船渡的缘分,为什么不结识一下,彼此依靠一下呢?\"
      依靠?不是太可笑了吗?象我这么强大的人,世间还有谁能让我依靠?他自始至终不曾睡过一秒,此时对她的话嗤笑着,却不知心里的一角不自觉的软了下去。
      他还是咫尺天涯,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我们都苦难过,难道不应该想办法让自己和别人更快乐吗?
      船无声的在海上飘浮。
      她忽然身子一歪投进海里。
      怎么?难道再受不了冷遇,投海自尽吗?
      勒石一惊,连忙站起来。
      也好,早点轻松吧,这世界真让人腻味!
      他在船心站了半晌,还是跳进水里,把湿淋淋的她捞起来,却失笑的发现,她不过是因为太疲倦睡去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怎也不肯死的人,哪会自寻死路呢?自己并不是要救她,只是这么个和自己一样骄傲的人,既然不想让她受尽凌辱而死,更不愿她糊里糊涂的葬身海底。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吗?
      瑶光醒来时,一轮圆月照射着脸庞,自己正被他抱在怀里。他低着头,很仔细很仔细的端详着瑶光的脸,即使发现她已醒来,回视回去,也没有躲开。瑶光吃惊的呆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这样的姿势非常暧昧,挣扎着逃开去,却反而被抱得更紧了。
      \"夜里凉。\"他淡然的解释。
      如此简单的理由,却卸去了她全部的武装。
      \"勒石,你从中国来吗?\"她试探的问。
      \"啊。\"
      \"什么时候被卷来这里的?\"
      \"很久了,久到什么都忘记。\"
      \"我不信你一点也不记得。\"瑶光见成功的引出了话题,心里不由得高兴。
      \"依稀记得英国人战虎门时,烧了我家的房子。\"
      \"一百六十年了,那是中国历史最黑暗的一页。\"瑶光感慨,\"来这里后都做些什么呢?\"
      \"失望。\"
      瑶光本不想谈灰暗和沉重,但心却被这两个字坠了下去。
      一时又无言。
      \"谈谈你自己的事。\"他说。
      \"我吗?\"瑶光想让他了解自己,但真正要谈了,却发现过去的人生空洞得无话可说,而他,到底对自己已知道了多少呢?\"在那边是个学生,学了些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课程,以为自己到了这边可以从头来过,做很多了不起的事情,其实只是愚蠢的一厢情愿。\"
      \"那么我们还真挺相象。\"他淡淡笑道。
      \"不过,我现在想踏实的做些事情。\"瑶光不允许自己再沉浸在黑暗里,过去的都让它过去。
      \"你能做什么?\"他嘲笑着,\"不过受命运摆布罢了。\"
      瑶光淡淡的笑起来,让自己坐坐好,\"我学过算命,给你看看手相吧?\"
      他再次失笑,原来她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不要笑,我在这方面可是大大的有名,以前人称\'铁嘴\'、\'半仙\'!\" 她抓起他伸开的手掌,很专注的看着,\"嗯,你的命运线很长,很曲折……\"
      \"还有呢?\"他状似合作的问。
      但她却合上了他的手掌,严肃的看着他,\"你的命运在哪里?\"
      \"命运吗?虚无飘渺的东西,谁知道在哪儿!\"很傻的问题。
      但她仍然不依不饶,再次问:\"你的命运在哪里?\"命运与宿命,谁分得清?
      \"天知道,你不想要的时候,它却总是来。\"
      \"你的命运在哪里?\"她还在问。
      他忽然如五雷轰顶。
      命运啊--此刻不正握在自己手里!
      她见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伸出手,与他的手并在一起,借着月光,细细看着,\"你瞧,我们的命运线都很长很长,超出了手掌。我想用手里已经握有的命运,去争取手掌外未知的命运,象赌博一样,可是输赢在于我为此下了多少赌注,为未来付出了多少。无论怎样,因为未来的不可测,所以才有了希望!\"她对自己说。
      他没有说话,只抬头向明月望去,久久,\"今晚的月--\",很美丽!

      7.
      小船在无风的海上飘荡。广阔无际的汪洋,任凭你再强大的力量,也要寻求依靠。
      \"你说这海里有什么?\"瑶光拄着下巴,望着海面。
      \"什么都有,垃圾,腐尸……\"
      \"呸,快别说了!好好的心情,都让你恶心了。\"瑶光啐了几口,\"总有很多美丽的东西在里面吧?象红珊瑚啦,白海豚什么的。\"
      \"美丽的东西吗?\"勒石也俯下头向海水里看去。然后咚的一声不见了,连水花也没溅起一朵。
      瑶光一个人留在小船上,等了很久很久,也不见勒石上来,不由得害怕起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正慌张着,他忽然从水里冒出头来,有些疲惫的爬上船。
      \"你做什么去了?让人都--\"
      \"怎样?\"他问。
      瑶光别过脸去。
      他神秘一笑,伸出拳头,\"好东西,要吗?\"
      \"是什么?\"瑶光好奇起来,什么东西让他潜了那么久,一定够奇特。
      他打开手掌,两粒蓝色的水珠在手心里滴溜溜的滚动。
      瑶光凑上去,手指小心的碰了碰,水珠却不散,反倒在阳光下折射出比钻石还璀璨的光芒。
      \"好奇怪!象宝石一样。\"
      \"很珍贵的宝石。\"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叫什么?\"
      \"兰眼泪。\"他解释说,\"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叫作精卫的美丽姑娘,不得不和相爱的情人分手,伤心的泪落在海里,就变成了宝石。\"
      \"那后来呢?\"凄美的爱情故事总是动人。
      \"因为忍受不了伤痛,投海自尽了。\"
      \"喔。\"瑶光心里一沉,是不是真的好事古难全?
      他笑起来,清亮的笑声活跃了气氛。从衣襟上扯下两根红线绳,向兰眼泪穿过去。奇妙的是,水珠竟然分开道孔,让红线穿过。他捻起线头,不知怎的,穿在瑶光耳垂上,轻巧的打了个结。
      \"好看吗?\"瑶光问。
      他却不答,只定定的看着她,那样的眼神,让瑶光红了脸。
      \"这么大的海洋,要找两滴水一样的宝石可有多难?谢谢!\"
      \"你以为在水中能区别出水吗?兰眼泪,不是我找到的,而是你流下的。\"
      \"什么意思?\"瑶光不解。
      但他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长长的叹息。
      \"我们去闯荡世界吧?\"瑶光大声打破沉默。
      \"呵,口气不小!你现在除了没桨的小舟,还有什么?\"
      \"我们不是正在闯荡海洋吗?这么说才够豪情吧!\"
      \"要闯荡海洋的豪情吗?\"他笑说,从怀里取出一根手指粗的短笛,凑到嘴边,轻轻的吹奏起来。声音悦耳嘹亮,却又婉转悠远。
      瑶光正神醉的欣赏,忽然水面如同沸腾了一般,一个巨浪将小船掀翻。还没等她落水,已被勒石抱住。只见他足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高高飞跃起来,而后轻飘飘的落在什么上面。
      瑶光仔细一看,瞠目结舌。一只头角峥嵘的蛇形海兽,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巨大的身体无限的延伸到地平线。
      \"真大呀!仿佛能把整个世界缠绕起来!叫什么?\"
      \"蛟,号称海里最大的生物,体型自然不小,速度也是最快。\"他不以为然的解释说。
      \"好厉害!恐怕犬狼真君来了,也不容易驯服!\"瑶光不住赞叹。
      \"更夜是什么小角色,也配在我面前提!\"他傲慢的嗤笑。
      \"好!大人您厉害!小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瑶光嘻嘻哈哈的说,从来没有觉得幸福快乐离自己如此的近。
      \"大海,多蓝,多美呀!\"瑶光感慨道。
      \"你这么说就是根本不了解海洋。等你见过狂风暴雨中的黑色海洋就不会这么想了。\"他觉得瑶光有时孩子气得幼稚。
      \"你这么说才是真不了解海洋。你瞧,\"她掬起一捧水,\"少量的水是无色的,象水晶一样透明,海洋的蓝是因为它博大的将明朗的天空包容进自己的胸怀!\"
      \"天空的明朗啊?\"他举头望向长空,很久很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夕阳西下了,红的象血般诡异,艳丽的光芒照射在她的脸上,又反射回他的脸,如此往复……
      \"有句话知道吗?\"瑶光忽然轻轻的问,望着已不刺眼的红日。
      \"什么?\"
      \"逢魔时刻。夕阳西下时,精灵会出来迷惑人心。\"
      \"被迷惑的……是谁呢?\"他幽幽的问,抬手捧起瑶光尖尖的下巴,\"怪不得他心心念念的想着你,是有理由的。\"
      他伸掌在海兽脊背上拍了一下。瑶光身体一抖,已被下潜的海兽拖入海里,她咕咚喝了一口咸咸的海水,急忙想浮出水面,不料身体却被一双手臂钳得死死的。她心里一惊,突然想起那个冷雨的夜,立刻向他的眼睛看去。
      --风暴海洋的深邃
      …………
      被吻了吗?这样的轻易?
      可是此刻她不想挣扎,也许一直在等待着,一任大洋的湍流将自己窒息了,席卷而去。

      8.
      大海咆哮,风撕风,浪劈浪。
      \"怕吗?--这海。\"他问。
      \"怕。\"她说,偎进他怀里。
      \"怕还投进来?\"
      她淡淡叹息,\"勇敢的人,不是一无所惧,而是战胜自己的恐惧心理。\"
      \"何时读到的句子?\"
      \"远古。\"
      \"为何读?\"
      她不答。
      他抱起她,轻轻吻着她的额角,\"只有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将它时时刻在摇摇欲坠的心里。\"
      她久久静默,然后仿佛艰难的下定决心,将脸埋进他的衣褶,喉间微动,\"曾经,被坏人,欺辱了,回家来,和母亲商量,想告发,反得了毒打。那时候,才知道,这世上,没有,我遮风避雨的墙。心里住了魔,爱情,不是美丽的童话。\"
      \"傻孩子。\"
      \"我已不是孩子。\"
      \"只有小孩子才说这种任性的话,砌自己永远砌不好的墙。好女人会去找一座强大的房。\"
      \"那么,我作不得好女人。\"
      \"可不是!\"他说,却将她搂得更紧,如同一个没有生出骨骼的布娃娃。
      \"那是什么?\"她指着海里紧随在他们身边的巨大黑影。
      \"殇鲸。海中专门噬人悲伤的妖魔。\"
      他站起来,蓦地抽出剑,向黑影劈去。妖魔哀嚎着,血肉的心脏被一剑挑出,四分五裂,空中下起了兰色的雨。
      她伸出手接住几滴,\"--兰眼泪!\"
      他一把将她揉进胸膛,\"你是一只在悲伤的汪洋里不会流泪的鱼。无论你有多少眼泪,我已一剑劈碎了去!\"
      她笑起来,已无所惧,那个夜夜惊醒她的幽灵此时也一同碎去。她再次靠向他。
      \"还怕吗?--这海。\"他问。
      \"怕。\"
      \"怕还投进来?\"
      \"已投入了,爱下去,再挣不出来。没有浪,鱼寂寞。\"
      他抬起她的脸。
      她以为他就要吻下来,闭上了眼,却觉得他的胸膛忽然铁一般冷硬,身体已被大力推开。
      他大笑,觉得这一切太过滑稽。她是谁?自己又是谁?为什么天要安排处于世界两极的人在茫茫海上相遇?相遇又彼此依靠?为什么她藏下眼泪对他灿烂笑?为什么自己撕开她伤口将泪释放?即使是缘,却注定撑不长,也得挥剑断柔肠。
      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完全没有头绪,只是忽然的无论说什么,他已不再理睬自己。为什么?难道不是已经结下缘分了吗?那样强硬的打开自己内心软弱的一角,迫出藏起的全部女性温柔,却在自己以为开始摸到一点他的心时,又拒人于千里。
      陆地黑魖魖的影子飞速靠近。港口高耸的灯塔如巨人张开的手臂矗立在坚硬的岩石上。雁国最终还是到了。
      他将她放在一处僻静的角落,转身便走。
      \"勒石,\"瑶光呼叫道,伸手轻轻的扯住了他的袖口,抬起大眼睛望向他的脸,柔声问:\"你是我的幸福吗?\"
      \"不是。\"他斩钉截铁的回答。纠缠不清,最令人生厌。
      \"那么,\"她立刻松了手,退后两步,\"再见,走好!\"
      他转身走了,却忽然的满腔愤怒。为什么她要那样轻柔的问自己?为什么又能断得决然?巨大的恨意在胸中排山倒海,他回身刷的抽出宝剑,寒芒抖动,在她宽阔的额上深深刻下十字。
      血涌出来,流满了脸。
      \"恨我吧!\"必须憎恨!这是天造成的,谁都无能为力。他冷笑着,\"这伤口任你是神仙,也弥合不了。这辈子你都得带着,永远别想将我忘掉!\"
      可她脸上依旧静如水。
      恨吗?你的无情残忍我早已见识过了。我有一千一百种恨你的理由。可是为什么非得恨呢?一旦在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不用浇灌它就能长成参天大树。人的心怎能永远被黑暗覆盖?为什么我尽了力,仍不能为你驱走黑暗,打开天空的明朗?
      \"为什么要忘呢?\"她轻声问他,只想记得他的好,即使他在掀翻了自己的心后毫不留恋的远去,甚至永不再见。但爱情的花本就瞬息一现,只能珍存在回忆里。
      \"为什么要忘呢?\"她轻声问,望着他已远去。
      \"我要继续寻找我的路了。\"瑶光望着高耸的灯塔对自己有力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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