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昧旦

　　樊悦瞪大眼睛：“谁要哭？”

　　“你啊，你不是……唉哟，我错了还不成吗？这顿饭我请，你想吃啥就吃啥，甭客气。”

　　人家姑娘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陆老师，您不知道这顿不用给钱吗？还有……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

　　樊悦用极其真诚地目光向颜子初保证：“拆人CP是我不对，我要是知道肯定不干。”

　　颜子初看好戏的眼神顿时萎了，陆思昭差点喷出一口鲜血：“看你捂鼻子……还以为……”

　　樊悦终于爆发了她的本质：“伦家怕流鼻血啊啊啊……太美型了，攻受都是极品，苍天有眼，终于让我见证了这段奸/情！”

　　“……”奸/情？！

　　“菜单拿来！开饭！”樊悦又彪悍了一把。

　　陆思昭和颜子初无语地看着眼前那个不顾形象大吃大喝的女人。

　　“其实你可以吃慢点儿……”陆思昭好心地递上纸巾给她擦手。

　　“我能问问你多少天没吃过饭了么？”颜老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着她从六点吃到八点居然还劲头十足，吃的人不累看的人都累。

　　“为那个节目被老妈逼着一直节食啊。一个月啊，只吃水焯的蔬菜，整一天饭都不让吃一碗，”樊悦忙里偷闲地说，筷子伸向了那盘剁椒鱼头。

　　“其实……”陆思昭犹豫着终于开了口，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其实你们俩不是一对，不过都是弯的，我知道。刚才饿晕了，看见你俩那情形又太兴奋，一时没看反应过来。”

　　“樊女侠真乃神人也！”陆思昭陡然发现自己有击节欢歌的冲动。

　　樊悦一边给自己盛一碗文思豆腐羹一边嘀咕：“俩小受在一起能干什么呀！”

　　陆思昭觉得自己还是不开口为好。

　　樊女侠喝完豆腐羹终于满足了，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你好，我是J大物理系刚毕业的博士生。”

　　“……”这自我介绍也来得太晚了吧……对面二人齐汗……

　　“我就知道你铁定选我！”

　　陆思昭无力扑倒：“人家要你说什么爱的宣言，你愣是把咱W大的校训给念上了，我还以为是自己人呢。早知如此，还不如选那个国家二级厨师姑娘……对不起自己的心，起码对得起胃啊。”

　　不管怎么着，这顿相亲饭樊悦是吃了百分之二百的饱，按照她的话怎么说来着：“把明后天两天的饭都算进去了。”

　　回到家，二老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怎么样啊？”

　　陆思昭很惆怅地摇摇头，一副被甩了的表情。

　　陆妈妈立刻关公附体，抄起扫帚作势往外跑，口里嚷嚷着“我家这么好的儿子不能让人白白欺负了”云云。陆爹立刻拽住老太婆的衣角往回拖。

　　陆思昭知道爸妈这是在安慰他，古代是“彩衣娱亲”呢，到了现代反倒掉了个儿，陆老师看着俩老人半真半假的做戏，突然觉得很感动，也不说破，掩上了房门。自己这辈子已是结不了婚了，现如今虽没个伴儿，真不晓得到时候有了伴儿怎么面对父母。算了，到那天再说吧，还伴儿呢，到现在连影子都见不着，孤家寡人一个啊。

　　不过，这亲没相成，从此以后倒是和樊悦成了好朋友，二人狼狈为奸，经常相约浮楼吃颜子初这个大户。

　　彼此混熟了，樊悦就好奇道：“‘一线牵’速配成功的都跑来你这儿白吃白喝，这店不亏么？”

　　颜子初白了一眼：“就那个节目？一年配成功地还不到十对，你们俩在我这儿蹭的饭比人家所有人加起来吃的都多！”

　　陆思昭刚吞了个丸子，被这话一噎，丸子不上不下地堵上了。好不容易咽下去，终于向樊悦问：“当初为什么你挽着我的手会脸红？”

　　樊悦惊讶地看着他：“女人挽着男人的手不脸红原因只有两个，第一她阅男人无数，第二她挽着她亲爹。你觉得我有不脸红的理由吗？”

　　时间啊，其实就是数着春夏秋冬就过去了，再不济农民伯伯掰着指头念叨惊蛰谷雨什么的，收个稻子再种亩苞米，很快年关就来了，一家人开开心心过个年，然后接着种地。

　　就这么种啊种啊，陆老师种成了博士。

　　樊女侠天天哀叹，评个职称就像过五关斩六将，不是常山赵子龙就不成，于是掐着陆老师的小脸儿说：“你家班教授怎么那么护犊子，什么福利待遇都给你争取最好的，明年就升副教授了吧！嘿嘿嘿，别跟我装傻，你小子得请吃饭！”

　　“周末去浮楼？”陆思昭显然有应对之招。

　　“去那儿颜子初肯让你付账才怪！不行，换换口味！”

　　陆思昭省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心里哀叹着买车计划一再搁浅，眼睁睁地看着别克离自己越来越远。

　　樊悦的话虽没错，不过只说了一半。W大文院泰斗班教授自是对他的小徒儿颇为眷顾，他老人家抖着稀稀落落的山羊胡子对全院老师们呼呼喝喝，任意调遣，全院师生居然还都甘之如饴，以为班教授鞍前马后为荣。唯独对姓陆的小徒，何敢动他玉手端茶递水？就是做课题时要劳动徒儿手写抄录，也定是先奉承几句：“小陆啊，为师成天对着别无二致的电脑印刷体，只觉得满目生尘，毫无灵动之态。这星期留这儿给为师的论文打打下手吧……”想想也不能为了心爱的小徒儿太堕了他老人家的威严，只略略正色：“小陆子，教为师看看你的字长进没？”

　　陆思昭沉吟一会儿轻轻捂住右手：“老师，上周刚刚写了两万字的论文草稿，手指酸得很啊。”

　　班教授极其沉痛地出卖了老伴儿：“你师母说，周末去家里吃饭给你做白玉肘子，杏仁酪啊……”

　　“……”一顿怎么够呢……陆思昭极其真诚地看向班教授。

　　班教授回过头抹了把泪负手而去，余音袅袅：“这个月，我家大门向你敞开……”

　　果然师父是最了解徒弟的，那话怎么说来着：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满足了小徒弟的口腹之欲，一切都好说。

　　只是小徒儿这嘴巴刁得很啊，班教授哀叹：若不是有极擅厨艺的老伴儿，怎能擒住这只小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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