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养灰记

　　离千逸看昀漫一脸心虚愧疚神色，正要道“我没事”安抚她，却听那高瘦男子道：“少侠的武功集各家之成，令在下深感佩服！”
　　“不敢当，不过学了些皮毛，胡乱拼凑而已。”
　　“少侠不必过谦，恕在下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少侠师从何人？”
　　“在下的师父，年轻时游走江湖，嗜武成痴，经常上各大门派恳求切磋，因而对各大门派的武功，都习得一招半式。师父对自己的武功很是自负，后来因败在一奇人手下，心灰意懒，遁隐山林，收了在下这么个不屑弟子，叮嘱在下不要将他老人家的名号张扬出去，还请见谅。”
　　高瘦男子听了，与壮实汉子对视一眼，都是将信将疑。不过也明白既然离千逸把话说到这份上，再问下去他也不会再透露半句了。
　　壮实汉子道：“适才小兄弟在空中翻腾的身法，极为上乘，可是令师所创？”
　　“非也，家师正是败在这一身法之下，故而牢记心中，日日演练，苦思破解之法。”
　　“可有结果？”壮实汉子急切追问。
　　“未曾。”
　　“这套身法可还有其它招式，小兄弟可否使将出来，让我二人见识见识？”
　　“在下愚钝，只是从旁看师父演练，学得这一式，并无其它。”
　　两人听了一脸失望，心下猜测离千逸的师父当日败在这一式之下，故终日演练便只一式，却也说得过去。只不知他是藏私托辞，还是真有其事。他们与离千逸并无交情，也不可能往深里再问。壮实汉子心想，等下比试掌法，再探探他底细，是否有其它招数未曾使出。
　　昀漫一直默默听着三人对答，不知离千逸是信口胡诌还是确有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二师兄口中那个遁隐山林的“师父”是谁？他为什么离开“师父”，拜入九玄门下？他的“师父”，又是败在谁的手下？如果是假的，那么刚才空中翻腾的动作，确实是来自一套上乘身法，这身法是谁创的？二师兄自己么？如果不是，他又是怎么学到的呢？本门确然没有这一身法的，她可以肯定。二师兄懂得各大门派的武功，师父知道么？一个个疑问占据了她的小小脑袋，忽然发现，原来二师兄有很多事，从未对她言说。亏得她一直以为，她是最了解二师兄的，她这二师兄的“知音”，当真太不称职了！

　　在她纠结于十万个为什么的时候，离千逸已经和壮实汉子交上手了。
　　壮实汉子内力浑厚，掌势刚猛，掌风扫过之处，枝折桠断，积雪扬飞，沙石滚溅，离千逸避其锋芒，纵跃游走，身形灵动，意态潇洒，或借对方掌风飘离，或佯攻转移对方攻势，飘逸如翩飞蝴蝶，灵捷如水中游鱼，横掠纵跃，在重重掌影中穿插飞舞，以轻灵迅捷牵制刚劲沉凝，一时不分上下，难解难分。离千逸的掌法，不但糅合了各大门派掌法中的零星招式，而且将刀法、擒拿手等武功也当作掌法来使，处处旧招处处新，虽然壮实汉子早有心理准备，仍不得不惊叹于他的用武之巧。又见自己颇为得意的掌法，竟在交手数十招后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到，自己的掌法威力虽猛，然而十分消耗内力，眼下他的掌力依然刚劲，但对手满场游走，丝毫没有受掌力影响的迹象，再这样交手下去，首先在内力上便要输掉，想到此，不由暗暗焦急。
　　但是，离千逸的游走速度却慢慢减缓，壮实汉子心里暗喜，他毕竟刚比过剑法，内力消耗不小，虽休息了一炷香时间，然一直与我两人对答，没有运功调息，内力补充不过来，现在开始露出内力不济的形迹来了。

　　突然，壮实汉子长啸一声，一口气连出三十六掌，每一掌都有八个后招，将离千逸的全身穴位都笼罩在掌影当中，无法闪避，只能接招。壮实汉子使出自己的绝技来了，端看离千逸能否像比剑时一样，使出那绝妙身法来。
　　离千逸似是真的内力不济，无法撕开壮实汉子的掌网，只能以右掌与对手相接，霎时间，离千逸的身形飞了出去，滑行丈余后稳住身形，缓过一口气，拱手道：“在下输了！谢兄台掌下留情。”
　　壮实汉子还算念在“切磋”的份上，最后时刻收住掌力，仅仅将离千逸推出丈余之地。他的心情有点矛盾，既有胜出的喜悦，又有看不到那绝妙身法的失落。但心里隐隐对离千逸关于那身法的说法，少了怀疑。
　　“师兄！”昀漫跑上前，紧张地察看离千逸全身上下，见他没受内伤，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暗暗向她使眼色，昀漫一愣，随即意会，师兄这是佯败呢。
　　一胜一败，那两人面子上也算过得去，武功也试探过了，便向离千逸他们告辞。

　　为防再度被跟踪，离千逸和昀漫故意走远路，又穿过一个村庄，确定身后无跟踪后，才往九玄山而去。这一耽搁，来到山门前，已月上中天，时至深夜。
　　两人急展轻功上山，至半山时，昀漫渐渐跟不上离千逸了，但也明白夜已深，不尽早赶回山上，让师父或者大师兄知道了，后果很严重！不敢叫休息，但双腿发颤，身上的冬衣越来越沉，要跟上师兄越来越吃力了。一时不慎，被地上横生出来的树枝一绊，摔了个“五体投地”，整张脸都埋到了积雪里，冰刺刺的疼。
　　离千逸听到昀漫的尖叫，收住脚步，回头见她摔得狼狈，扶着她从雪地上爬起，见她头上、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雪星子，发丝凌乱，双颊嫣红，气喘呵呵，白雾氤氲了星眸，似有水光，好生可怜。
　　看她这副模样，就是有再大的事，离千逸也不忍叫她继续赶路了。于是清理出一块空地，找来树枝生了火，稍事休息。

　　昀漫取出之前在镇上买的糕点，分了一半给离千逸，自己曲膝而坐，嘴里嚼着糕点，抬头看天幕如墨，银月如盘，不由赞叹道：
　　“月亮好大、好圆、好美啊！师兄，你说此时此刻，月神是不是正看着咱们呢？”
　　“小兔相信，这世上，有月神么？”离千逸正用手上的粗树桠拨弄着火堆，悠悠地问道。昀漫看着他那被火光映红的脸，往日只觉温润如玉，暖人心沁，经过今晚之事，又多了一层神秘，不自觉地道：
　　“信啊，在小兔看来，二师兄就是月神下凡。”
　　“你这丫头！”离千逸笑着睕了她一眼，昀漫可急了，这回她没有讨好卖乖，说的是真话呢！
　　“真的啊，二师兄，谁叫你这么，无所不能呢！”她的二师兄一直是万能的，会给她医治兔子，会教她弹琴，会在房间里武文弄墨，今儿个还发现，他会对对子、解灯谜，会演戏，会奥妙的身法……
　　“无所不能？可是，这眼下，就有我，所不能的事。”说罢，眉头紧皱，像是在思考十分棘手的事情。
　　“啊？什么事！”
　　“在关键时刻，让小兔闭嘴啊！”
　　“啊，师兄，你果真是恼我了么？”
　　“小兔说，该不该恼？”
　　“师兄说该，就该；师兄说不该，就不该！”发挥她的十二万分忠犬精神，哦不，是忠兔精神，双眼发着无比忠忱的光，紧紧盯着师兄的眼睛，不见对方眼神松动势不眨眼！
　　“又贫嘴！”移开目光，笑着微微摇头，又开始拨弄火堆。
　　胜利！昀漫心里大喊，不管师兄相不相信她的忠忱，反正是不会追究她了。

　　半响，又听离千逸问道：
　　“月出东山天下定，丽颜紫晶霜月凭，小兔怎么看？”
　　“不过是说书而已啊，又不是真的。”
　　“这倒未必，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天下四分，各国都有争霸天下的野心，神怪之说，虽然虚无缥缈，但若为有心人利用，却能成为强大的精神武器。古往今来，能成就统一大业的霸主，都善于运用这一武器，借传说造势，号令群雄，取得民心。而这两句谕言里面，又涉及到九玄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恐怕师门，会变成是非之地啊。”
　　“好深奥！不过，反正这九玄山上就算真有什么月神传人，也不可能是小兔。”事不关己，她才不多操心呢!
　　“小兔怎么认为自己不可能了？”
　　“师兄你忘了么，这月神传人首先一点是‘丽颜’，咱们这九玄派里啊，论美貌，什么时候轮得上小兔？小兔不排倒数第一，就要高呼万岁了！”说罢捡起一块小石子，往火堆里一扔，瞬间击起一点火星，又消失不见。
　　“谁说小兔不美了？师兄说，小兔长大了，一定是美人。”
　　“真的么？”虽然知道师兄是在安慰她，但听了这话，那点小小的沮丧，又被她撇到一边去了。
　　“师兄可曾骗过小兔？”触到师兄温柔鼓励的目光，她甚至开始憧憬，自己长大了，像大师姐一样美丽，那时候，他弹琴，她舞剑，身姿曼妙，笑颜如花……
　　忽然想到什么，道：“嗯，那师兄告诉小兔，师兄心上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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