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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灯会烟花
出门的时候段忆小心避开别院的小厮和婢女悄悄来到约好的地方——土地庙。
束堤成功后又连续下了几场暴雨,清河淤积的泥沙基本被冲刷干净,她跟慕容烙明天回京,苏子轩留下来继续大坝后期的修缮。此刻,慕容烙正在房里对季云天和潘良栋做最后的安排。
江宁府的灯会从戊时开始子时结束,段忆出来的时候已近亥时。许是多日悬着的心已经放下来,江宁府几乎倾城而出,从西街到东街,远远望去,点点灯火,灿如繁星。
听说东街还有一场烟花大会,她不禁有些期待。
记得儿时最大乐趣就是缠着慕容烙跟苏子轩偷偷带她出去玩,然后买一些风车糖葫芦之类的小玩意。有一次苏子轩买了一小串鞭炮,三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马上跑回书房关上门,结果跟过去的每一次闯祸一般,他们成功炸掉了夫子的书,也换来一个月的禁足。
自那后,管家严令禁止她接近烟花爆竹,这一晃都过去十年了——
“小怡。”
听到熟悉的声音,段忆从往事跌回现实里,她闻声觅去,不禁莞尔。
远远地,慕容烙在人流中忽隐忽现,他似乎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衫,头束同色的文士巾。如果说他像江宁府随处可见的呆书生,那她是什么?
低头瞅着身上这件素雅简单的紫色长裙以及胸前垂下的一根松松垮垮的辫子,段忆暗叹,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村姑啊,早知道她该找件大家闺秀的衣裙来。
然而历经千难万险才从人流中找过来的慕容烙根本没留意到她的那点小心思,只怕被人群冲散了彼此,就赶紧先拉住她的手歉然道:“我来晚了。”
抬头瞧着他少见的紧张表情,段忆马上板起了脸,“既然晚了,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今晚的慕容烙倒是极为配合她,立刻点头道:“认罚认罚。”
心里暗笑,但她还是板着脸继续说:“我要那盏灯,你出银子。”
“好。”
他回答的极为爽快,但在她的指引下来到一个花灯铺子的时候终于傻眼了。她要买一盏兔子灯,而那只兔子长长的大白耳朵下睁着一双红红的大眼睛正望着他们。
扫了眼左右的路人,只有孩童手里才会有兔子灯啊。
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们的脑子里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慕容烙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好不容易才说服段忆放弃兔子灯改买一盏莲花灯。
“恭喜姑娘,您的桃花运要来了。”卖花灯的老人接过慕容烙给的铜钱,笑着恭喜道。
“老丈您说笑了。”心中暗喜却还是拉着他赶紧离开,都走出老远了段忆才敢偷偷去瞧他的脸,可他神色不变,依然边走边跟她讲一些江宁府的风土人情。
这根木头啊!
段忆提着莲花灯故意叹气道:“烙,你是不是嫉妒我快走桃花运了?”
“是啊,”笑着看了她一眼,慕容烙正色道:“我比你年长,怎能让你抢了先。”
“那小妹预祝大哥娶个如花似玉温柔端庄的贤妻?”
“多谢。”
这人——
脚一跺狠狠踩在他的靴子上,就在他低头痛呼的瞬间段忆摔开他的手提着莲花灯就往前走,顾不得脚痛慕容烙连忙追了上去。
“小怡,走慢点,前面那人——小心——”
正要叮嘱她小心前面的路人,她就已经跟人撞了一下,要不是慕容烙适时冲过去扶住她,恐怕连人带灯都要跌倒在大街上了。仔细检查了一番见没什么问题后他抬起头,对面是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一边低头帮他们捡起跌落的莲花灯,一边连声道歉。
“阁下没事吧?”慕容烙冷声问,刚才段忆走的虽然急但不至于撞到旁人,都是这人从斜前方突然插过来。
“没事,没事——”中年男子连忙把花灯递给他们,然后抬头——
“是你啊,辰少,幸会幸会。”
辰少?面对此人突然的热情,还有些不高兴的两人都懵了,这人在叫谁?他们环视周围,却发现没人停下来。
“辰少,你还不过去吗?”中年男子对着慕容烙疑惑地问。
“阁下认错人了。”看来确实是在跟他说话,慕容烙淡淡回了一句,继续拉起段忆的手越过中年男子往前走。
“怎会认错,明明就是辰少啊!”
他们都走远了,还隐约听见那人说也没见辰少有兄弟啊。
“烙,你有兄弟吗?”经过刚才这一撞,段忆暂时把不开心的原因抛在脑后,她想起了募捐大会上陈掌柜的话。
“我是独子,哪来的兄弟。”
他的表情依然很冷淡,不想对这个问题做进一步的探讨,于是段忆没再做声,左手提着花灯默默跟着他走。
好一会,慕容烙才缓和了神色说:“我的亲人只有你跟子轩,你是知道的。”
“恩。”咬着下唇她低下头,不就是认错人吗?他何必像换了个人似地冲她发脾气。
见她不语,慕容烙又柔声说:“前面就是燃放烟花的高台,你不是想看吗?”
“恩,”懒懒地应了一声,她已经没了看烟花的兴致,在他面前,她或许只是个需要哄着的孩子,永远都不需要长大。
最后这段路走的很沉闷,两人都不再说话,不仅因为各怀心事无心交谈,更因为越走近燃放烟花的高台,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瞟向慕容烙,脸上同样是又惊讶又迷茫的表情。
烟花燃放处是东街的一块空地,这里远离民房,白天是集市,晚上就搭起木头台子把色彩缤纷的烟花一一呈列。
他们来的晚,只能站在一层层人群的后面,因为想看得更清楚些,前面的人在往前挤,比他们来的更晚的人也在往前挤,于是慕容烙把段忆拉在自己身前牢牢护着,唯恐被人流给冲散了。
高台上站着三个燃放烟花的玄衣男子,他们一齐点燃了六个三寸高的圆筒状烟花,在“蓬蓬蓬——”连续六声尖利的响声后,烟花筒突然射出六支不同颜色的线条,一瞬间漆黑的天幕上绽出六朵色彩缤纷的花来。
观看的人群正要欢呼,那一朵朵美丽的花却又在一瞬间消失了,夜空重新恢复了黑暗,仿佛刚才的绚丽只是一场梦。
“来了,来了——”
“辰少来了——”
“辰少来了——”
形态各异的烟花在继续燃放,人群却突然一阵骚动,乱糟糟地叫起来。
辰少?又是这个名字?
段忆心念微动,转头低声去问旁边的一位妇人:“大嫂,辰少是哪位?”
“姑娘是外地人吧,”妇人的双眼一边盯着高台,一边回答她:“辰少就是我们江宁府的辰少啊,这里的烟花大部分都是他们家的,他呀——”
妇人趁上一轮烟花燃尽的空隙回头为她详细解释,却在看见慕容烙的那一瞬大惊失色:“辰少,你——”
她马上回头去看高台,然后再回头看他,如此反复几次,终于确认道:“你不是辰少,你比辰少年轻些,也——俊些。”
慕容烙没理会她言辞里的赞赏,因为他根本就没听见她的话,因为前方的高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俊俏,面带微笑,与他竟有五六分相似。
身前的段忆也看傻了,若不是对他太熟悉,她也几乎以为高台上的那个人就是慕容烙。
“我们走。”一拉她的手,慕容烙带着她很快离开了人群。
“烙,那个人——”
他走的很急很快,拉着她左躲右闪避着往高台涌来的人流,段忆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终于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处,他才停下来放开她的手。
“世上相像的人很多,我是孤儿,没有任何亲人。”
慕容烙望着她肯定地说,他的眼睛在夜空下显得更加墨黑,段忆笑了,也用最肯定的语气说我知道。
“小怡,我的亲人只有你跟子轩。”他又一次坚定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段忆。
刚才的那一幕已经牢牢地印在脑子里,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人的微笑就像一面镜子让他陡生寒意,世上相像的人很多,但为什么是他?
“我也只有你跟子轩。”段忆也跟着又一次肯定,然后拉起他的手笑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回京复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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