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日子

　　“嗡——，嗡——”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蜂巢里的蜂蜜已经所剩无几了，蜂蜜们抱团取暖，但外围还是掉落了一圈冻死的蜜蜂尸体。今天外面比较暖和，几只蜜蜂决定外出，去寻找新鲜的花粉。

　　刚飞出巢穴，一缕黑烟自树底部飘来。

　　敌袭！敌袭！呼唤同伴倾巢而出。

　　就是它！这个五颜六色的动物。

　　攻击！攻击！群蜂撅起屁股震动翅膀，一个环形走位，直奔它刺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把什么往前一递。

　　是烟，有火，会死。快跑！快跑！

　　蜂群顿时四散逃逸。

　　有几只还是不死心，想要跟袭击它们的动物同归于尽，飞近了却发现找不到皮肤注入蜂针，于是随处乱撞，有的被熏晕，有的弃巢而逃。

　　随着烟越来越浓，蜂后被簇拥着飞走。至此宣告全族流浪。

　　姜碗裹着七拼八凑的布，爬上树割下蜂巢，嘴角上扬。

　　-

　　姜碗采药的山叫眙山，他们村子也以此命名。据说早年间山上还有猛兽，因为时不时叼走几个孩子，于是前前前任村长号召附近的壮士进山清剿驱赶，后来就基本见不到大型野兽了。进山的村民越来越多，姜碗阿爹小的时候，山里还能偶尔挖出野参等珍贵药草，等姜碗出生，山里一度连树皮都被剥走。如此杀鸡取卵，官府只能下令封山十年，直到去年才解封。

　　每次上山，她和金珂怕遇到危险，一般只在山腰外围采一些认得的普通药草。有次她追着一只野狸往里走了一些，狸子没抓到，但看到了这个野蜂窝，当时她就惦记上了。以前阿爷用野蜂蜜给她做过蜂蜜糖，那个味道甜丝丝，她一直记得。

　　蜂巢很大，她一个手拿不住，就地分成好几块，拿准备好的木桶接住蜜脾。

　　回去路上，姜碗边走边挖些可用的药草，里面有很多她没见过的，一从一从地长在一起。

　　金珂告诫过，不认识的花草最好不要摘，既不懂炮制方法，还指不定会引什么野兽回家。去年秋天就有人从山里摘了不知名的红色果子，结果引蛇回家，睡觉的时候被咬了。幸亏不是毒蛇保住了命。

　　可放过这些花草，姜碗感觉自己是在扔钱。于是她走走停停踌躇要不要采，最后还是赚钱的想法占了上风。

　　太过鲜艳的花草她不敢靠近，随机选了几从绿叶草连根挖起，准备下次给货郎看看能不能卖。

　　正在挖着，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移动。姜碗停止动作，慢慢回头。一只花色的蛇正在地上游走。

　　“太好了！今天可以吃蛇羹。”她心想。

　　姜碗认得这是草花蛇，田里总遇到，没毒，村人有时会抓它打牙祭。

　　她小心放下背后的筐子，捡起一根粗树枝，屏吸等待。等草花蛇游到身旁时，她突然发作，左手猛然抓住蛇尾，右手用树枝向蛇颈压去，一下压准，蛇全身被控制住，无法动弹。

　　她还没放松警惕，用拇指和食指卡住蛇的头颈，把它整个拎起来了。

　　如此，大功告成。

　　这是她第一次上手抓蛇，看来她挺有天赋。

　　还没高兴几刻，蛇突然剧烈挣扎。蛇身黏黏糊糊得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分泌物，蛇尾一直左右摆动，企图卷起身子挣脱束缚，姜碗感觉要捏不住了！

　　“啊！”蛇抓住机会反身咬她一口，落入草丛，转眼就不见了。

　　她压住手腕被蛇咬出的血孔，心下懊恼。刚才是不是抓得太紧了？

　　没捞着蛇羹，手又伤了。

　　“看来只能先回家了。”

　　她背起药筐，没走两步，居然感到晕晕乎乎的。

　　“蛇没毒啊。”

　　正要找树靠着坐下，谁料脚下踏空，她整个人滑下坡去。

　　-

　　金珂拎着一包甜糕来到姜碗家，看见姜碗娘在田里施肥。

　　“婶子，阿碗在家吗？”

　　“她今天上山了，还没回来。”姜碗娘回答。

　　金珂看着日头，平时她俩采药都是清早去，最晚午时就回了，现在都快申时了。

　　“婶儿，我爹今天回来给我带了甜糕，我拿了一些给阿碗，就放屋里了呀。”

　　“行，就放里面吧。金丫头，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家阿碗。”姜碗娘笑得像棉花。

　　“我比她大，照顾她是应该的。”

　　-

　　姜碗从晕乎的黑暗里悠悠转醒，屁股火辣辣，衣裙好像被磨破了。

　　她坐起身观察周围，药篓在不远处，但背带断了，里面的木桶倾倒，蜜脾沁了一地，蚂蚁正在辛勤搬运。

　　“啊，我的蜂蜜！”姜碗超心疼。

　　她连忙扶正木桶，重新压上盖子。

　　刚她滑下来的坡不算很高，她试了试攀上去，但是泥土湿滑不好着力。

　　滑下来几次白费力气，姜碗放弃了。

　　“那蛇肯定没毒啊，怎么会突然晕了？难道是？”姜碗想起她被蛇打断前正在挖的草。

　　“糟了！我药锄还在上面。”不仅损失了蜂蜜，还痛失工具，“这是不是戏文里说的，老婆没了小弟也没了。”

　　姜碗揪一把草摔在地上，愤愤不已。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群蜜蜂的嗡嗡声由远及近。

　　“不是吧，刚刚那群蜜蜂来找我报仇吗？”姜碗七手八脚把布料往身上裹。

　　终于，蜜蜂现出身形，一群十来只。它们没有找姜碗的麻烦，反而是围着地上的蜂蜜打转。

　　姜碗凑近看，这群蜂跟刚刚的蜂长得不太一样，说不定有攻击性。

　　她连忙抱起背篓，开溜。

　　走了没一刻钟，那群蜜蜂又嗡嗡地从身后飞过来。

　　“这是盯上我了吗？”姜碗缩头躲到灌木丛里。

　　蜜蜂们还是没有理睬她，径直往前飞。

　　难道前面还有蜂巢？某不是老天爷看她可怜又送来蜂蜜，她不能辜负啊！

　　从筐里摸出点烟棒和火折子，姜碗小心跟在蜂群后面。

　　又走了一刻，一个破败的屋舍出现在姜碗眼前。

　　“这山里怎么会有房子？是以前的人留下的吗？”

　　蜂群飞到房子前面，落到一个大木箱上。周围还好几个木箱，都有蜜蜂出入，嗡嗡声不绝于耳。

　　姜碗小心试探往里走，见蜂群没有攻击她，摸到一个空木箱旁查看。

　　木箱大概两尺高，通体木雕。盖子比箱体大一圈，还有两条长方形的口。箱底没有密封，一侧箱壁跟底板有两指的宽度。

　　这不能装东西啊。

　　打开盖子，里面盖了一层布，长期放在外面已经满是霉斑黄渍了。把布拿开，里面是一块一块木板竖着挂在箱体边沿的凹槽上。大部分是镂空的，只有一块实心放在最右边。

　　进到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套桌凳，简洁得不像有人常住。桌上厚厚落了一层灰，但意外地并不朽腐，坐下来还挺稳当。角落里还有几个圆筒状的东西。

　　姜碗想着，要是今天没找到上去的路，她只能在这将就一晚。

　　“阿碗——阿碗——”依稀间听到珂珂的声音。

　　姜碗腾地站起，今天金珂阿爹回家，没跟她一起来。

　　她屏息静听，声音清晰，真的是珂珂！

　　抱起药筐，她马上往回小跑。

　　“珂珂——珂珂——我在这里。”姜碗边跑边喊。

　　跑到刚刚掉下来的地方，两人隔坡相望。

　　“阿碗，没事吧？”金珂看到她，连忙问。

　　姜碗喊道：“没事，就是裤子破了。”

　　“那没事儿。”金珂探了探坡上的泥土，不好爬，于是对姜碗喊：“我带了绳子，可以拉你上来。”

　　珂珂靠谱！

　　金珂拿出绳子，并没有直接扔下去。又拿出一个类似轮子的木质工具，中间有个圆轮悬空，被一根木硝固定在长长的木墩里，墩子上面厚下面薄，厚的部分还打了孔洞。圆轮有一定厚度，中部凹陷。金珂把绳子穿过墩子上的孔洞然后固定在树枝根部。再拿出另一根绳子，卡在圆轮中间顺下去。这样，便形成了一个灵活的辘轳。

　　姜碗接到放下来的绳子，穿一圈拎起药筐，绑到右肩代替背带。再把绳头绑在腰上，绳结打在正前。

　　“可以了。”姜碗对上面喊道。

　　金珂听到指示，开始拉绳子。坡下姜碗借着绳子的拉力，踏着泥地一步一步走上坡去。

　　“珂珂，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金珂喘口气，掏出一把药锄，“你个财迷，能把药锄丢在地上？定是遇到危险了。我四处找了找，这么长一条滑下去的痕迹，不一下就找到了么。”

　　姜碗激动得想把金珂举起来抛上天，金珂抵住她的肩膀，嫌弃地说：“身上脏死了，别往我这蹭。”

　　姜碗止住冲动，拿回药锄，跟金珂吐槽刚刚的经历。

　　金珂利索地爬上树，收回辘轳，“那蛇没毒，草有问题。我爹教过我，那是迷魂草，不带布兜去挖，一下就会被迷晕。”

　　“我这次吃教训了，下次再也不贪多。”姜碗接住金珂扔下来的绳子，打圈收拢，“对了，我在下面找到一个废弃小屋，有几窝蜜蜂，下次来我们可以打走。”

　　“好哇。”金珂跨坐在树上，看距离不算高，直接跳下去。

　　姜碗收好绳圈，回头一看：“小心！”

　　金珂被声音一惊，重心偏移。

　　“咔嚓。”脚踝硬摔在了地上。

　　姜碗则立马捡起一根长树枝，对着飞身扑向金珂的银环蛇斜挑而去，挑飞到老远。这蛇居然不怕，迅速游走回来。

　　姜碗翻出烟棒，来不及点燃，蛇已经游到近前，她只得把烟棒丢给金珂，自己用树枝敲打地面想要打中蛇身。

　　“打蛇上棍！”金珂声音刚落，这蛇果然翻身攀上树枝。姜碗立马甩出。

　　金珂此时已点好烟棒，姜碗顺势退过去，扶起金珂。

　　“快走！”金珂顾不上脚踝的疼痛，把烟熏了姜碗一身，“这烟棒里加了雄黄，有点作用。”

　　果然蛇没再进攻，姜碗连忙拉着金珂走了。

　　那蛇等她俩走了，爬进金珂留下的药篓。

　　“刚刚，”姜碗喘着粗气，“真刺激！”

　　“居然遇上这蛇，真倒霉。”金珂搭着姜碗，一瘸一拐。

　　“哎呀，珂珂你的药篓没拿。”

　　“别管了，里面只有一只死兔子，我们先回去。”

　　两个小不点相互搀扶，消失在山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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