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这样记载

　　或许是因为他实在是太着急了，在他想到对策之前，维尔茨迷迷糊糊地靠着墙壁缓缓晕了过去。在他昏倒前一刻，他在心里暗骂道：该死！这下全部完蛋了！

　　维尔茨恢复意识时，他正躺在满是白色的房间里。但是还好，他似乎并不觉得身上某个难以启齿的位置有疼痛的感觉。

　　“噢，你醒了……你叫弗洛里安是吗？今年都17岁了吗？天呐，你可真是分化得太晚了。要我说，进入足球队之前，就应该给每个人做个检查，看看他究竟会分化成什么——当然，我不是歧视omega，只是你一个omega还和那群高大健壮的alpha厮混在一起，你的父母不会担忧吗？我认为足球方面的改革早该开始了，我们应该给予像你这样热爱足球的omega更多的关心和保护……”

　　维尔茨只是刚睁开眼睛，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就听见身边传来了一个嘀嘀咕咕的声音。

　　这位先生看样子似乎短时间内是不会停止他的长篇大论了。维尔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咳咳，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或许我可以先喝点水吗？”

　　“噢，是的，抱歉，孩子。我方才太激动了。”医生扶着他靠在了床背上，对他眨了眨眼睛，“我想，你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你的男友了，就是他把你送了过来。还真是吓人呢！毕竟他是个alpha——不得不说你的男友是真的很爱你。你要知道，青春期的alpha很难控制住生理冲动的。如果他只是想随便和你玩玩，那他一定不会煞费苦心地把你从足球场带过来的……你们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彼此……”

　　这个医生肯定是个话痨，维尔茨断定道。
　　不过，等等——男友？他什么时候有了男友？他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他失忆了吗？——不对不对，他分明记得自己是在淋浴间晕倒了。如果他真的有男朋友，那他一定会立即让他的男友来帮忙的。

　　他张了张嘴，正准备为此反驳。那位话痨的医生却一闪，走到了门口，对着外面的人呼喊道：“嘿，同学，你的男友醒过来了，我已经处理好了之前有些棘手的问题。可以麻烦你端杯温开水进来吗？我想你也一定很想立刻见到他。”

　　交代完之后，那位医生走回了床边，温和地笑着：“好了，我已经给你注射了专门应对这种情况的抑制剂，你可以放心地和你的男友聊聊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回见。”

　　“等等——医生，我没有男友。”看着医生俏皮地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维尔茨愈发惊慌，他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

　　“噢……”那位医生露出了有些忧郁的表情，朝着维尔茨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泄密的，要我说，中学一定要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只是在一些事情上，需要把握好尺度，一定要深思熟虑……抱歉，看我又多嘴了。喏，你的男友来了，我就先出去了。等会儿你们聊完了让他出来找我。别担心，只是做一个小小的检查，等到检查完你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或许是还有其他病人，那位医生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这个休息室。
　　取代那个话痨医生的，是一张维尔茨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Jamal，你怎么会在这里？”或许在晕倒的时候维尔茨还撞到了脑袋，总之他问了一句有些多余的废话。

　　“你还好吗？抱歉，我忘记和那位医生解释了，他以为我是你的男友。先喝口水吧。”

　　维尔茨可耻地脸红了，他接过穆夏拉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脸上的红晕也稍微淡了些，他继续说：“没事，我还好。”

　　他忽略了关于男友的话题，问道：“所以是你把我送了过来吗？天呐，真是谢谢你……抱歉，我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

　　“没有，我都有贴抑制贴。而且，我的嗅觉似乎很好……呃，我闻到了你的信息素。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其他人你的事情，我只告诉他们我和你有些事情要谈，会晚些再去聚餐。”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在今天突然分化……”维尔茨捂着脸，“那他们还有问我们怎么还没过去吗？”

　　“我让奥古斯塔告诉他们，我低血糖犯了……”

　　“哈，原来你也会撒谎。”维尔茨笑道，穆夏拉当然没有低血糖，他的身体好得很，这一点他很清楚。

　　“这不是迫不得已嘛……对了，我还没有联系上你的母亲。我试着给她打了电话，但她可能以为我是来诈骗的，所以很快就挂了。你现在好些了吗？还需要再休息会儿吗？我等会儿送你回去吧。你家里应该有抑制剂或者抑制贴吧？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先去药店买一些？”

　　穆夏拉的一连串问题对于一个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人来说，简直是一项酷刑。维尔茨只能努力地动了动迟钝的大脑，试图回答他的问题。

　　“我还好，我想我应该没问题了……我母亲是个beta，所以我家里没有抑制贴或者抑制剂……不过，真的不会麻烦你吗？我看现在好像已经很晚了……”

　　“没事，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刚刚是不是问了太多问题，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有些晕？那你再休息会儿，我就在旁边看会儿手机。”

　　“嘿，我也要手机！对了，我的书包还在储物柜里。”维尔茨抗议道。

　　穆夏拉坐在凳子上，挑了挑眉：“我知道，你的书包现在就放在外面。但我认为，一个撞到了脑袋的病人不应该在醒来后就看手机。”

　　维尔茨对着穆夏拉偷偷做了个鬼脸，往下钻到被子里，大声宣布道：“我要睡觉了——可以麻烦你关一下灯吗？”

　　穆夏拉无奈地收起了手机，他站了起来。
　　维尔茨把自己裹到被子里，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感到光线的减弱。在他疑惑地睁开眼睛的同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他不断眨着眼，柔软浓密的睫毛拂在手上，升腾起一股奇妙的酥痒感。

　　像是被维尔茨的眼睫毛烫到了，穆夏拉倏地收回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跟维尔茨说道：“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你先休息吧，我马上回来。”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在出门前还不忘关上了头顶白色的灯光，合上了房门。

　　——他这是怎么了？
　　维尔茨百思不得其解，在昏沉的思考中逐渐陷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穆夏拉和那位医生都在，床头还放着一个保温盒。
　　“这是给你准备的饭菜，先吃点填填肚子吧。你现在好些了吗？”穆夏拉在他睁眼的瞬间就走了过来，开口问道。

　　“我想我应该好了。要不医生先做检查吧？是不是已经到下班时间了？”维尔茨注意到黑黢黢的窗外，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贴心一回。

　　“啊呀，真是体贴的小朋友。不过不用担心我，为你们服务是我的工作。我还有加班补助呢。反正我也没其他事情要忙，你先吃饭吧，不要辜负了你的……朋友的心意呀。”

　　医生微妙的停顿让穆夏拉的耳垂又红上了几分。
　　维尔茨对此浑然不觉，他只知道穆夏拉已经跟医生解释了他们的关系。但他似乎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真是奇怪。

　　他没有再拒绝医生的好意。
　　在检查完毕之后，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整。他们向这位话痨医生道过谢，穆夏拉叫了一辆车，带着维尔茨先去了一趟邻近的药店，顺利地买到了适合刚分化的未成年omega使用的抑制剂和抑制贴。

　　“我明天会把钱给你的。”维尔茨没有带钱，穆夏拉为他垫付了所有的支出。

　　穆夏拉也没有拒绝，他知道冒然的拒绝会让omega变得敏感多疑，他只提醒道：“你记得让你母亲去给你申请omega补助。”

　　所有未婚的omega都可以在每个月获得一笔补助，足以支付抑制剂和抑制贴的开支。

　　维尔茨点了点头，实际上他并不了解这些事情，之前的生理课也从没认真听过讲。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分化成一个omega。

　　他的母亲是一个beta，父亲是一个抛妻弃子的alpha，因为嫌弃母亲的第二性征最后离开了她。但是他没有想到，在他离开的时候，母亲的肚子里已经有了维尔茨。母亲对父亲似乎是又爱又恨，怀着复杂的感情，她最终选择了留下这个生命。

　　只不过他们的生活总是十分艰难，他的母亲也在日复一日的重压下变得越来越易怒，总是动不动就抄起棍子打他。但每次动手之后，她又会哭着朝他道歉。

　　维尔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但他确实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儿子，他也做不到她心目中完美的儿子，所以他只好默默地忍受一切，对于母亲的责骂愈发熟视无睹。

　　在车辆即将到达他们家的饭馆时，或许是因为作祟的自卑心，维尔茨对司机说道：“就在前面的居民区前停下就行。”
　　穆夏拉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他还是想在朋友面前保持一点体面。

　　“再见。”他们挥了挥手，维尔茨站在路边，看着车辆消失在城市的灯火繁华之中，才提起步子，慢慢走回了家。
　　烦人的生活重新靠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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