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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是赎罪
“璟瑶，实在对不住！”北堂玄杰自然是迫切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愧疚，“是我之前混账了，对你做了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如今我来是想和你道歉的，我不敢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谅，但希望可以做一些事情来弥补对你伤害。”
云璟瑶睨了隔着她几步之遥的蓝袍男子，冷冷道：“伤害已造成，能怎么弥补？”
她接着痛斥道：“我记得我从始至终都表示过我们不会在一起，不会有结果，是你蛮横强迫，若不是得人相救，今日怕是......”怕是什么，怕是她早已不堪受辱，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是我......对不住你。”北堂玄杰自知混账禽兽，被斥责得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定然用尽全力帮你，就当是赎罪。”
云璟瑶冷着面容，漠然一句：“没有。”
北堂玄杰一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璟瑶见这人确有悔意，不想对他多加为难，他已是吃够教训了，余生想来不会再犯。
“倒是有一事，璟瑶想找北堂家主要一个人。”
北堂玄杰疑问道：“谁？”
云璟瑶道：“在北堂府中，一名喜爱穿碧色裙衫的女子。”
北堂玄杰闻言登时言语含糊起来：“你说的应该是葛湘，她......她已经死了，被曹秋为杀了。”
云璟瑶足足怔愣了片刻，双眸阖上缓了许久，那一瞬间她身上涌出的悲伤让北堂玄杰更是不知所措起来。
“你......你还好吗？！”
云璟瑶长息惋叹，无疑是在痛惜那名年轻姑娘的性命，“可有好好安葬？”
“这个我没有过问，她是卫染安排潜伏在北堂家的内应，尸身自然由下人们处理。”北堂玄杰道，不知要出何言语安慰，时至今日，他无法否决自己的内心，依旧是深爱着眼前这位女子。
他很想大声诘问一句，她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可是仔细想想，他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脸面去问她，她本就从未对他生过一丝感情；况且，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是他想要的。
“北堂家主请自便，璟瑶先行回房了。”云璟瑶掩住眸底的异样，略行一礼后匆匆转身离去。
两人之间最终如此，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云璟瑶快步回到自己院中，在见到院中那棵熟悉的橙花树时，脚步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
她慢慢走至那棵大树前，抬手轻轻抚着眼前粗糙的树皮，它好像没她在的时候长得好了。
恰在此时，一朵橙花应风掉落，正好落在云璟瑶裙摆间白色的履面上，她缓缓蹲身捡起，起身后轻移至鼻端处，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这树上所结的花朵有一种独属它的花香，同时又夹杂着淡淡果香，虽是多层清香，但不难分辨，闻上几息仿佛置身花丛中。
云璟瑶又望向旁边隔得极近的墙面顶端，以往她常常会想，她要是有一把木梯就好了，翻出这围墙，感受外头的广阔。
木梯是有了后来又被夺，之后的她并没有因此放弃，种下了这棵橙花树，花了几年的时间培育长成挺拔高壮大树。
它也不负她所期望的，满足了自己此生最大的心愿，拥有自己独立的灵魂，宿在不麻木，不容掌控的人身上。
云璟瑶回想起当初为什么北堂玄杰对她表明过心意后，她依旧会应邀去北堂府参加群宴。
因为她太渴望成长了，一个长期不被允许出门的人，只有到外面与各色各样的人不断接触相处，所学到的东西比在书上看到的更快更有体会，成长最是明显。
纵使她再如何防范戒备，最后还是斗不过人家一个小小的诡计，现下想来还心有余悸。
好在那晚有人及时出现将她救走了，再结合方才北堂玄杰所提到葛湘便是卫染安排在北堂府的内应，那救她的人无疑是卫染。
葛湘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助她逃出北堂府，又言西岄关前处会有人接应她，如今想来，一切俱是卫染在暗中相帮。
可上次他表明心迹时，她因之前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不自觉产生了排斥感，最重要是她根本给不了卫染回应，她所能做的便是说些狠话明语，让他尽早舍下这份心思，看清现实。
因此，眼下两人还是暂时别见面了。
“小姐——！”
一玲珑少女飞扑而来，将云璟瑶的手臂紧紧抱住，口中呼喊个不停：“小姐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希儿终于终于又见到您了！”
云璟瑶没有躲避，纵容着她的亲密举动，轻轻揉了揉身边之人的头，温声道：“嗯，我回来了。”
“呜呜呜，希儿可想您了，还时常给这树浇水，就怕小姐回来前它长歪了。”
希儿看向旁边那大树，拼命眨眼将不能自控的眼泪憋回去，每次她想自家小姐了便来寻这树说会话，祈祷小姐在外平安，她有时都分不清她给这树浇的清水多一些还是泪水更多一些。
“以后我出去都会带着你的。”云璟瑶承诺道，又轻轻拍了拍希儿的肩头，以示安抚。
“方才在门前遇到一个说要给您信笺的人，希儿方才知道是您回来了！”希儿吸了吸鼻子，将手中信笺递给云璟瑶。
“可还记得那人长相？”云璟瑶边取出信中纸笺边问道。
希儿闻言摇了摇头道：“那是名年轻女子，蒙着脸，估计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她着急回院子见自家小姐，并没有太多心思去管那人的身份面貌。
“这字迹......是季音的。”
根据季音给她的信中所述，原来葛湘真的已不在人世，没有云璟瑶幻想的侥幸活下来，尸身还被人丢到了乱葬岗，是季音私出了大笔钱财才雇得几个老乡将人拉出来好好安葬。
“小姐，这季音是北堂府里头的人么？”希儿对于云璟瑶的行迹一向了解，这季音是没听过的人物，应该是北堂府里的人了。
“季音曾当过我的贴身侍女，葛湘......她曾助我逃出北堂府，可终究是世事无常。”云璟瑶眉宇间饱含忧伤，手中纸笺被捏得发皱。
希儿瞬间明白了云璟瑶话中潜意，轻声安慰道：“小姐您别难过，北堂家族被灭族，无辜之人也避免不了被牵连其中。”
“她明明可以活下来的。”云璟瑶眸底深沉，以葛湘对北堂府的熟悉程度完全是可以安全离开，卫染除了让葛湘将她带出来，还给了她什么任务才迫使她依旧选择留在北堂府。
“这位葛湘姑娘虽死于同伙人手中，不过是发生在更早的时间，那季音见情形不对便脱离了北堂家。”希儿接过云璟瑶给她的信笺，览过之后才解悟。
“怪不得她还能活着。”北堂族氏几乎被灭门，可以说是连府里头的飞禽走马都没有放过，仅留那兄弟二人，根本没有其他的幸存者。
“奇怪，这季音为什么说曾无意中撞见葛湘暗中送您出北堂府过，可她们不是认识么？”
云璟瑶道：“北堂玄杰从不让后院女子见面，季音当初是我身边的侍女，没见过属实不奇怪，我亦从未见过他后院的其他女子。”
希儿双目一瞪，突然拔高声音道：“希儿明白了！”
“所以，她一听您回来的消息便立马给您送信，信中不仅提到葛湘的事情，更是想告知您是因为您的缘故她才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怎么做！”
“正是如此。”云璟瑶颔首道，这封信笺是季音委婉表达感谢之用，也让她想通了一件自己忽略已久的事情。
“你我别有一段时日，希儿成长不少。”
希儿闻言又开始紧缠着云璟瑶的手臂，“小姐，希儿在努力努力变聪明，您以后去哪我就跟去哪，我再也不想离开您了！”
“不会了，以后都带着你。”云璟瑶看着说着甜言软语的玲珑少女，满眼宠溺。
西岄郊外十里处，清风拂过，含着泥土的清香，一片枫叶随之飘落于墓碑石上，碑文赫然刻着‘葛湘之墓’，墓前此刻正摆着几盘鲜果，再前一点是堆燃烧着的纸钱。
云璟瑶一袭白裙，坐在侧旁的石块处低语着，仿若同友人对话，言语间不自觉带着一股怆然之意：“葛湘，原来你叫葛湘，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初次见面，你救我于危难之际，匆匆一别，再见却是天人永隔，今日我特意来看看你。”
“当初约定好的后会有期，如今，只道是......物是人非。”
云璟瑶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些，手中拿着树枝轻轻翻动着燃烧的纸钱，直至最后火花熄灭。
——葛湘，安息。
她垂目静静无言地坐了一会，天色显昏暗时这才起身离去。
距这百米开外的一枫树上空传出一阵笛声，婉转悠扬，其中饱含满满愁思，又隐含着一丝贪求，仿佛让人回到那个令人难忘的冬天。
寒风一掠过，带出一阵不小的吸气声，路人急忙搓着双臂取暖，一躲于墙角处的小男孩也不例外。
他穿得单薄，那寒气更是透过布料直直钻入他的骨髓中，冻得那小小身躯直颤，很是可怜，但过路的人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只匆匆而过。
过路的人一旦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个看不过去的人，可他不就想借此讨得同情吗......
例如此刻蹲下身看着他的小女孩，他先是对上一双如琉璃般的墨眸，干净纯粹，心下暗喜，这样的小孩子最是好骗，他今日份吃食可以不用发愁了。
“大哥哥，你饿不饿呀？”小女孩看着眼前鼻尖通红，面容青白的同龄人，将怀中捂得温热的烧饼递给对方，“给，你吃。”
小男孩并不客气，迅速接过后吃得飞快，快得差点噎住，不过几下便吞食得一干二净。
小女孩左右环顾，起身绕道小男孩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慢点吃。”
“咳咳咳......谢谢你，我实在是太饿了。”小男孩缓了缓才道，嗓音嘶哑生涩，显然很久不曾开口说过话了。
“不用客气，你家住哪，为什么不回家？”小女孩五官精致，秀气可爱，俨然是缩小版的云璟瑶。
“我没有家，是个小乞丐。”小男孩又问，“你明天还来吗？”
“来，你明日还想吃烧饼吗？”小云璟瑶问道。
“想，你带什么我就吃什么。”小男孩根本不关心吃什么，有的吃就行，方才那烧饼他吃得很快，根本来不及品尝出什么味道。
次日，小云璟瑶如约而至，小男孩见到她已是眼巴巴，更多的是馋那冒着淡烟的果腹之物。
亦是几下残卷而食，这次小云璟瑶还带了水，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被她投喂着，眼底溢满开心之意。
见他吃完时，小云璟瑶主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染，你呢？”
“你姓氏什么你还没说呢？”
“我是个小乞丐，自然没有姓氏。”
“那你怎么知道你自己叫小染？”
“我有玉佩。”小染取出藏在怀中的暖玉，上面赫然雕刻着一个‘染’字。
“好多笔画好复杂，你真厉害，竟识得这字。”小云璟瑶夸赞道，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因为一点点新奇之事可以讨论上半天。
“别人告诉我的，等以后长大我就知道他说得对不对了。”小染又将玉佩重新藏好，便见小女孩要起身离去，忙追问道，“你要去哪？回家吗？”
“对，我要回去了，明日见。”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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