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

　　出去转了这一会儿，从郑岩哪里听到了振奋的消息，又得到了梁程泽深有共鸣的理解和认同，乔雅晴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而当她回到教研室发现颜筱黛已经上线时，她的心情几乎可以用欢欣雀跃来形容了。

　　乔雅晴迫不及待地将郑岩告诉自己的消息转述给了颜筱黛，颜筱黛也很高兴，祝贺了乔雅晴和郑岩几句，又表示要将这个消息也转告给舒琴、周慧、兰卿这些姐妹。乔雅晴一高兴，就将自己写的散文电子版也传给了颜筱黛，又说：“学姐，还记得美莲被送回大陆那次，我们聊到美莲像一朵在异乡凋零的山花吗？”

　　“当然记得，你那比喻太诗意了。”颜筱黛飞快地回复，“怎么，这是你衍生出的心得感悟？”文档文件已经发送完成，颜筱黛似乎没着急打开看，而是先问了乔雅晴一句。乔雅晴发了个可爱微笑的表情：“对啊，学姐，就是那天我想到的，就写了下来，还发表在学校的校刊了呢！”

　　颜筱黛知道乔雅晴的文章经常在校刊和各种报刊杂志上发表，却从来没见她这么兴奋过。凭她对学妹的了解，乔雅晴想说的一定不止是发表文章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不过她有心逗逗师妹，故意什么都不问，只是捂着嘴微笑：“是吗，那祝贺你呀！”

　　果然如颜筱黛所料，这句话刚发过去没多久，乔雅晴的信息已经急急地跳了出来：“学姐，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学校的校刊，都没听说理科院系有谁在看。可是我刚才才偶然知道，就那个化院的博士后梁程泽，他竟然会看校刊！”除了开头的一个晃脑袋的表情之外，末尾还特地加了好几个感叹号以示强调。

　　“本来我是像去校园里随便转转，恰好遇到郑岩师兄，我们就谈起美莲和那家违法中介的事情，师兄说到那家中介已经受到制裁了。正在这时后梁程泽路过，听到我们说话就突然插了一句话，吓我一跳。”

　　“学姐你不知道，梁程泽居然不止读过校刊，而且他对我那篇文章的看法和我自己想得都一模一样！看他说出那些话，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研究理科的了！”

　　颜筱黛还记得梁程泽就是乔雅晴上次刷屏抱怨的台大博士后，便忍不住戏谑道：“怎么，雅晴，现在不介意他找你替学生要分了？”乔雅晴一扭头：“学姐，这不是一回事啦！”颜筱黛看着对话窗上的表情，想像着乔雅晴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雅晴，你要是对他有意的话，就勇敢地上吧！你们这么有共鸣，学姐看好你哦！”

　　乔雅晴撒娇地打了个表示很无语的皱眉表情发过去，紧接着又说：“我才不要找个理工科的博士后。上次梁程泽发表文章，在学校做的报告，我根本就听不懂。况且他整天就是和分子原子还有那些化学反应打交道，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况且就看美莲那样，我也不会嫁给台湾人。”

　　一边看着乔雅晴的话，一边回忆着她的表情，颜筱黛不由得大笑起来，倒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雅晴，你刚才说到梁程泽，我记得我好像还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乔雅晴愣了一愣，道：“当然啊，学姐，不是我上次说过的吗？”颜筱黛说不是，思索了一下，说：“对了，我想起来了，是温楚媛说过。”温楚媛也是台北新住民协会的成员，原来和丈夫两个人住在台北，后来因为丈夫工作调动，便搬回了高雄和婆婆一家住在了一起。

　　因为温楚媛到了高雄之后，和台北这边姐妹的联系还不少，因此颜筱黛也和乔雅晴说起过她，乔雅晴还有些印象。颜筱黛见乔雅晴没有回复，便又说：“温楚媛的丈夫裴毅，服兵役的时候当的宪兵。裴毅曾经提到过，他当兵时的一名港梯修到博士学位之后，就在台大做化学科的研究，叫梁程泽，也许就是你们那边那个。”

　　“这样呀，还真巧。”乔雅晴有点意外地感叹了一句，又问：“学姐，‘港梯’是什么意思？我从字面上理解，是服役在港口单位的吗？”颜筱黛抹了一滴汗，回复道：“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具体是指什么，我还真不知道。要不然，等晚上明启回家后，我来问问他好了。”

　　学姐的答复，有些出乎乔雅晴的意料。她忍不住追问道：“学姐也不知道？可是，温楚媛和你们说的时候，都没有顺便说一下这个词的含义吗？”颜筱黛叹了口气：“没有。雅晴你不知道，他们台湾男人碰到一起，最喜欢谈的就是当兵时候那点事。其实我有时候也实在想不通，就那么一年两年，最多三年半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可说的，让他们如此乐此不疲？媛媛对这些更是毫无兴趣，听得多了，记住几个词，也从来都没想过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温楚媛曾经和颜筱黛抱怨过，如果不是因为裴毅对自己真的很好，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在台湾继续居留下去。原来在台北的时候，除了裴毅，至少还有颜筱黛、周慧、舒琴和袁畅她们这些陆配陪着，一起逛街一起说话。况且那时只有她和裴毅两人，也没有来自婆家的压力。现在在高雄离熟悉的姐妹们远了，还要学着和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婆家相处，温楚媛难免会觉得有些压抑，却从来没想过要融入到丈夫的圈子当中。

　　颜筱黛说着，顺手传了一张截图过来，是裴毅和温楚媛的合影。句颜筱黛说，这张照片是在阳明山拍的，背景尽是繁花似锦。照片上的温楚媛长得有点像芭比娃娃，大眼睛、长睫毛，披肩发烫成微卷随意地散在肩上，笑容灿烂；她旁边的裴毅，则显出一副笑不露齿的腼腆模样，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鼻梁高挺，两道眉毛尤其浓密粗黑。大概是当时有些微风的缘故，裴毅柔顺的短发微微飘起。

　　据颜筱黛说，裴毅的工作比较忙，而温楚媛却因为身份缘故，不能出去工作。两人又暂时还没有小孩，因此温楚媛的生活，甚至比颜筱黛还要无所事事。于是在台北的时候，温楚媛有事没事就喜欢往新住民协会跑，有时会来帮忙整理资料或者做点别的义务工作，有时则纯属是来找人聊天八卦，或者来找和自己同样没有事情可做的姐妹们去逛街或者健身。

　　其实裴毅原本是希望温楚媛能够融入自己的圈子当中的。一般的业务来往，或者朋友聚会，只要可以的话他都会带着温楚媛一起。可是虽然温楚媛也很上得厅堂，表面上都表现得娴雅贤淑，裴毅却看得出来她内心的疏远和漠然。尤其是自己和朋友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地谈起当兵时候的那些事，温楚媛表面上永远在微笑倾听，从未表现出不耐烦，只有裴毅看得出来，她一个字都听不进，间或发出的一两句单音节回应，完全都是在敷衍。

　　虽然如此，温楚媛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丈夫抱怨他们男人凑在一起只知道说当兵的事情，而都是选择和新住民协会的陆配姐妹们倾诉。裴毅也不太忍心继续勉强一直都和自己的圈子有隔阂的温楚媛继续这样敷衍下去，索性也不再特意地带着她，都随她自己心意。于是温楚媛开始更加频繁地来往于家和新协之间，直到后来随着裴毅的工作调动搬去高雄。

　　去到高雄婆家之后，因为裴毅是家中独子，因温楚媛在婆家要面对的，除了裴毅之外也只有公婆而已。虽然之前有姐妹劝过她说没有妯娌姐妹的话攀比的压力会小一些，然而除了忙于工作的丈夫之外家里连个同龄人都没有，温楚媛还是感到空虚和寂寞。她每天都和在台北的姐妹们聊□□或是打电话，短短几个月间，温楚媛的□□等级飞速提升。

　　“雅晴，媛媛是今年夏末去的高雄。她去高雄前，我们还商量今年冬天要一起逛街吃小吃，享受台北冬天的雨。以前我们两曾经好多次一起逛遍了大台北地区。去年跨年的时候，明启和我、明弘还有裴毅和媛媛，还一起去101看了焰火。”说完了温楚媛的事情，颜筱黛突然又说。

　　乔雅晴看着屏幕上的字，不知为什么从学姐的话中读出了一点隐隐的孤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没等她想好，颜筱黛又说：“雅晴，上次媛媛还说，她始终都感觉自己无法融入丈夫的家庭、无法融入台湾社会。现在唯一能让她留在台湾等待能够领到身份证那天的理由，是裴毅对她的好。其实他们两个的故事，也很浪漫呢，雅晴什么时候来台北，我讲给你听。”

　　“嗯……”乔雅晴回复了一个字，却说不清这个字表达的是什么意思。颜筱黛倒是没问什么，直接又说：“雅晴，其实我在这边，除了父母之外，最想的就是你了。有时候明启忙着，我就喜欢一个人在下雨的时候打着我从大陆带来的那把小伞在街上散步。不过一定要那种细雨才好。台北的雨，似乎有点丝丝缕缕剪不断的惆怅感呢。”语气虽然似乎是有些伤感，不过紧接着她又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来。乔雅晴看着学姐闪动的微笑，一时间不由得有些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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