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光

　　午休铃打响，恐怖片看到了三分之一，正是精彩血腥的画面，顾西雾戴着耳机，左腿支在右腿上，右手握着手机搭在右膝盖上，懒懒散散靠着椅背，冒檐下，微笑唇勾着，显得兴奋。

　　眼睛盯着屏幕，情绪始终没什么起伏。

　　“睡醒了啊。”

　　何小婷顶着个爆炸头，拿着校服外套，迷迷糊糊地走出来，“我皮筋断了。”

　　声音很软，带着困意还未消散，像是在撒娇。

　　“过来，我给你梳。”

　　何小婷耷拉着眼皮，背靠在柜台前，双手顺势插进兜里，闭着眼睛，微仰头，白皙的脖颈微绷着，整个人泛着懒劲儿，很漫不经心的动作，却有种酷范儿。

　　那女老板竟比她还高了些许，熟稔地给她梳头。

　　“是不是没睡好啊。”

　　“有点。”

　　声音像小猫一样，尾音带钩。

　　遮面的卷毛，一扎一扎地往脑后束去，嫩嘟嘟的脸泛着红晕，头皮带来的酥麻感，连带着脖颈和插在兜里的手臂都有泛着红。

　　“转过来。”

　　何小婷全程闭着眼睛，很享受地转过身，让女老板给她梳刘海。

　　穿着校服短袖的她，身形高挑，背影单薄，微低着头，绑着绷带的右臂搭在台上。

　　毛茸茸的，真的很乖。

　　“真漂亮。”女老板笑眯眯话题一转：“有男孩在追你啊？”

　　不等她回答，又说：“你午睡的时候，有个戴着帽子的帅小伙儿坐在外面一直守着，刚才一直盯着你，动都没舍得动一下，是在追你吧。”

　　何小婷正穿外套，听到这话，下意识向外面望去。

　　“刚走。”

　　说着，上课铃响了。

　　太阳晒得辣眼，何小婷用手挡在额前，想着周姐刚刚的话，四处看了看。

　　戴帽子…
　　简直有病！

　　何小婷前脚刚跑进教学楼，就有人喊她。

　　来人一副吊儿郎当样儿，穿着黑T，染着黄毛，像是讨好般，笑眯眯递上手中刚买的汽水，何小婷没接。

　　肖舜识趣地收回，又巴巴问：“婷姐，星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何小婷爬楼的脚步慢下来，“她怎么了？”

　　“她回教室的时候，眼睛很红，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高三在顶层，何小婷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杨春林已经在让人发卷子了。

　　何小婷打了声报告，杨春林斜她一眼，声音尖利：“打铃半天了，跑哪鬼混去了？”

　　何小婷看着她：“上厕所。”

　　杨春林最看不惯她，漠视校矩，顶一头黄毛，招摇得让那些不学无术的人跟着学就罢了，更可气的是校领导还允许她例外，赵梅还破天荒地把她弄到重点班。

　　即使她学习成绩好，但社会戾气重。

　　杨春林长得圆圆滚滚的，眼睛细如叶，看人犀利，说话毒舌。

　　“厕所很香吗，这么喜欢待在厕所。”

　　何小婷没说话，知道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让她进去了。

　　班里的人跟看戏一样。

　　杨春林继续阴阳怪气道：“你那刘海，都糊住眼睛了，走路看得清？”

　　何小婷如实回：“看得清。”

　　教室里传来嬉笑声，在杨春林看来就是嚣张狂妄。

　　“别以为光有个成绩好，就可以在学校横行霸道，学校的规矩，理应遵守，特别是重点班，那就更要做好的榜样。”她继续挑刺：“你这黄毛就不能拉直染黑，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不学好的学生学你染发。”

　　何小婷看她两秒，很平静道：“我没有横行霸道，染发对头皮不好，班主任没让我做榜样，不学好的学生染发跟我没关系。”

　　一问一答，像解惑一样，没有任何的强词夺理。

　　嬉笑声逐渐变小，但大多幸灾乐祸。

　　每次一到语文课，何小婷必然被针对的，他们都习以为常。

　　杨春林见她毫无任何认错态度，还拿班主任来压她，这等于把她话当屁放，还真不得了了，盯着她的唇，声音尖锐起来：“学生能化妆吗，涂什么口红，还嫌不够招摇？”

　　教室里瞬间无声，都知道何小婷脾气横，杨春林处处挤兑，从头到尾看她不顺眼，难免又是一场较量。

　　何小婷因刘海遮眼，整张脸上，唇红润得明显，天生的。

　　其实就算再怎么用刘海遮挡眼睛，底子在那，身高摆在那，不想突出也很突出。
　　只不过总体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罢了。

　　但在那些看不惯她的人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这世界上夸赞和诋毁，本就因人而异。

　　何小婷深知，所以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直视着她，“我没涂口红，但是杨老师，你歧视我外貌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现在就可以去跟年级主任申请不上你的课，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带我们班，因为你大部分上课时间都在语言攻击我，根本没心思给我们上课，不是吗！”

　　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如针，教室里已经是鸦鹊静谧得连呼吸都小心。

　　而这节语文课的纷争，又最终以杨春林气成白脸，何小婷在教室外罚站结束。

　　不只是何小婷，班里大多数都被针对过，所以还是比较为何小婷抱不平的。

　　这个杨春林，教学质量一般，挑人毛病更是一套一套，靠了点后台带重点班，他们班主任赵梅就最不待见这位胖球。

　　等下课，杨春林剜了何小婷一眼，气昂昂地走了。

　　何小婷刚走进教室，学委迎上去问：“小婷，你还好吗？”

　　她摇头，穿过讲台，向后走去时，衣角擦到了顾西雾的课桌，顾西雾的眼神跟着她回到座位。

　　学委气愤说：“杨春林简直太过分了，哪里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德不配位，根本不配教我们重点班，要不我们大家都抗议，把她拉下台，不然她教我们一天，我们都没好日子过。”

　　“是啊，长得跟个胖头鱼一样，怕是梁静茹给的勇气说别人吧。”

　　“真是烦死她了，每次都浪费上课时间，我语文成绩没进步，都怪她。”

　　“而且她讲得真的不行，我都听不进去…”

　　“是啊，是啊…真的忍她好久了…”

　　“…”

　　何小婷暼了一眼卷子上的分数：126
　　直接把它揉成团扔进桌子里。

　　余舟见状，问：“没事吧。”

　　何小婷摇头，他继续说：“如果我们都向老赵提议的话，估计有可能让她下去。”

　　“随便吧，没了她，还会有别人，反正戴有色眼镜的不差她一个。”何小婷说着，见他嘴上有两块破皮：“你嘴怎么了？”

　　余舟正过头，捂嘴，“没事。”

　　何小婷倒是想到肖舜说阮南星眼睛红的事，沉默一瞬，说：“…阮南星不是那样的人，你妈说那些话，对她打击有些大，你最好不要再去招惹她，我不想再看到她受任何委屈。”

　　余舟转过头，说：“我知道，我妈说话太过分，都怪我。”

　　何小婷无疑是站在阮南星那一边，“她现在…也有男朋友，你打扰她不合适。”

　　余舟转回头，捏着笔的手指青红。

　　在学校里，何小婷除了阮南星之外，能算得上是朋友的，余舟算一个。

　　他们从小学就读同一所学校一直到高中，家境也相当，主要是阮南星太自来熟了，看余舟长得帅硬拉着他一起玩，一来二去的三人玩到一起，阮南星喜欢他，高一下半学期，余舟和阮南星在一起了，现在发展成这样，何小婷也没料到。

　　两人说话的动作与神情都纳入顾西雾眼里。

　　自从他转进来，班上少不了议论他，盯着他。

　　能进八班，学习自然不用说了，小团体把他划分到家世好那一类，自然就和林珊予组合到了一起，因为林珊予也是开学后，转进来的。

　　“顾同学，这题我这样写，是对的吗？”林珊予喊他。

　　顾西雾转身，热心讲解：“我来瞧瞧。”

　　余舟向前看了一眼，问：“那位新来的同学，你们怎么认识的？”

　　何小婷头也没抬，淡淡道：“不认识。”

　　第二节是历史课，历史老师一副慈祥样儿，阮南星的历史在这几科中比较弱。

　　卷子分数在卡在六十五左右，大题还好，关键败在选择题上。

　　历史的多项选择始终让她很头疼，最头疼的是这位老师脾气好，班里的人也最不怕他，讲题时闹哄哄的。

　　在外人眼里，八班是重点纪律自然不用说，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多混球。

　　何小婷在这吵闹声中，困得要命，醒了醒神，让余舟给她讲解。

　　一节课就这么吵了过去，何小婷趴在桌上，看着题干上满满的注解，有点颓。

　　余舟看她样子，笑道：“怎么了？”

　　何小婷耷着眼皮，泄气说：“头疼。”
　　余舟盯着她卷子，说：“多想想之间的关联点，其实很好理解的。”

　　何小婷无力吐槽：“你一讲我还能理解，但一个选择题涉及的知识面太广，我脑容量不够。”

　　余舟收拾好桌面，“慢慢来，有什么不懂的，我给你讲。”

　　“那个…我也有很多不懂的，能不能问你们？”

　　何小婷向后瞄了一眼，继续趴在桌上无精打采。

　　徐澄意被她一看，脸埋低了些，但好在终于鼓起勇气，说上话了，即使料到没人理她。

　　余舟看着她，半开玩笑地说：“你历史常年霸榜，问我，我不确定能回答得出来。”

　　徐澄意一怔，心怦怦直跳，脸更加红了，“大，大家都很牛。”

　　教室里只剩他们三了。
　　余舟说：“走吧，体育课，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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