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量爱情学

作者:带头大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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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没到那个份上



      回到家中,贝潇先将大福妥善安置好,接着便直接踏入了浴室。

      一层层脱掉衣衫,如同一层层剥开自己的内心,当水线暖暖地打在身上,她沉默地冲洗今日一身的混乱与疲惫,心底一阵怅然:

      为什么不当场答应黎伟俊?

      她想,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答应他,毕竟他带来的,是她遥望天空,曾经无数次梦寐以求的星星。

      可她心里全然没有想象中应该出现的开心,反而熙熙攘攘的全是犹豫,甚至是抗拒。

      她闭上眼,任水珠拍打在脸上,心中默念,如果黎伟俊早一点来找她呢?

      比如,三个月前,两个月前,一个月前,甚至是,一周前?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脑海中浮现出李尔山的笑脸。

      想到他的笑,她惴惴不安的心方才安稳了些许,不自觉抿了抿嘴角,两个梨涡浅浅地挂在唇边,露出令自己都惊讶的心意:

      还好,没有“早一点”,没有那些“如果”,所以,她现在至少有一个明确的理由不去答应黎伟俊——

      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而那个人,好像让她不想再回头了。

      结束淋浴后,贝潇拢着睡袍的衣襟,站在落地窗边,怀中抱着大福,懒懒地抚着它肥肥的背脊,对着云中若隐若现的明月,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手机在此刻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李尔山来电”。

      这么巧?贝潇按下接听:“喂?”

      电话那头似乎是一片静默,贝潇低头看了看屏幕,“正在通话中”,又将听筒放在耳边,疑惑地“喂”了几声。

      “听到了吗?”终于传来了李尔山的声音,贝潇松了口气:“刚才怎么不说话呀,听什么?”

      “海浪的声音,听到了吗?”

      她想起今天早上,李尔山发信息说要在海边工作,她随手回复他“好久没到海边去了”。

      此刻,她听到了话筒里传来的,嘈杂的水涛波浪声,淅淅沥沥的,如同拍在她心头的情意:“听见了。”

      李尔山压低了声音:“这里很美,如果你在这里就更好了。”

      低低的嗓音听在耳里痒痒的,贝潇笑了笑:“我也想你。”

      收了电话,李尔山从海边的礁石上爬下来,又回到人潮澎湃的临时影棚。

      金一树斜着眼睨见他脸上的笑意:“跟谁打电话跑那么远?当心掉海里,我反正给你买了保险的,你就自求多福。”

      李尔山的心情丝毫不被影响:“受益人又不是你,怎么?想认我做爸爸?”

      旁边的小森“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金一树瞥了一眼面前的卧龙凤雏:“怎么?嫌日子过得太轻松,那这个周末再排几个通告?”

      “我错了错了错了!”李尔山立刻求饶:“哥,大哥,别再给我排了,我一个星期没回家了。”

      金一树挑了挑眉,一个怀疑的眼神甩过来:“又没成家,那么想回你的出租屋干嘛?”

      李尔山一脸认真:“金窝银窝不如租的狗窝,没听过吗?”

      — —

      一夜噩梦,贝潇次日听到闹钟时,只觉得浑身有些酸痛。

      今天要工作,她打起精神拾掇好自己,走到地下室,看见空空的车位时,方才想起:

      车,还,没,开,回,来。

      早高峰打车十分困难,可是提着琴盒又不方便赶地铁,她一边在几个打车软件上排上队,一边发信息给吴明明:“打不到车,等会儿若是迟到了,帮我说一声!”

      虽说耗费了将近一刻钟在等车的时间上,好在她起得早,师傅一路穿梭也颇为给你。眼见下个路口就到乐团了,她看了看时间,松了一口气:等下手脚快点,正常应该是不会迟到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吴明明发来微信:

      【无名之辈:你在哪!!速来!!出事了!!!】

      看到那一大堆的问号,贝潇一时惊得心脏咚咚跳:

      【啊我的眼睛:?????】

      手机又开始震动:

      【无名之辈:算了,你别来了!你今天还是请个假吧!!】

      到底怎么了?贝潇待网约车一停,立刻挎上背包、提着琴盒跑进乐团。

      乐团办公场所坐落在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里面散落着几栋矮楼,她迈开步伐迅速跑到平时演练所在的楼栋,一进大门,便感觉到有些不对——

      还没到时间,平时大家都是熙熙攘攘有说有笑地打着招呼入席和调整乐器,但今日,整个厅里却显得十分安静。

      在这样的氛围下,她的脚步声则显得有些刺耳。

      她迎着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去耳房里迅速放下琴盒,拿出琴挎着谱走到自己的角落去坐好。

      “不是叫你别来吗?”吴明明在一旁闭着唇,从齿间挤出一句话。

      你那一副颠三倒四、碍口识羞的样子,我哪知道发生什么事?更不敢不来了呀!再说了,现在离排定的时间还有足足六分钟,怎么样也不能算我迟到吧?

      贝潇坐坐直,看向站在指挥台上站着的人,骤然明白了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如此安静——

      今天排练的这组人里,多半都是合同工,也就是S城交响乐团的编外人员,平日里都是团里的助理指挥——詹指挥来的居多,大指挥来的时候都较少,而副团长和团长什么的,更是一个星期露一次头、偶尔来讲讲官话罢了。而此刻,詹指挥黑口黑面站在台前,身旁面容和煦的副团长也来了,而副团长身边,竟然还站着罗首席。

      罗彬自然是主队的首席,贝潇也只有在偶尔能有幸成为主团边角料的时候跟他一起排练,平日里,他从不参与到她在的乐队排练——

      想想也有道理,贝潇所在的组也有自己的首席小提琴,虽然跟罗首席地位差异极大,但也是首席,平日里罗首席当然不会来干涉别人的威严。

      所以,詹指挥、副团长、罗首席三个人像金刚一样齐齐站在台上,贝潇心想,难道有大活儿,要出国演出?交响界也有什么比赛斗法了?还是说,我们团里出了隐藏的杀人犯?

      副团长清了清嗓子,和缓的开口:“人差不多也齐了,咳咳。”

      贝潇望了望四周,明明人就没齐,小提琴中提琴一眼望去就缺了几个,身后那个呱噪的小号也还没来,打击乐那边也还缺着人……

      正胡思乱想,她又听到副团长接着说道:“近日我们团接到匿名举报,说有的团员在内外部做了一些不太……道德的事情,涉嫌破坏别人的家庭。当然,大家的私生活跟工作无关,按理说我们是不应该管的,但是既然接到举报,也是要严肃对待,毕竟除了最基本的违法犯罪,我们搞艺术的,也不能公然枉顾公序良俗,尤其是人家举报者说得很清楚,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举报这么简单……”

      后面,副团长慢条斯理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已全然不入贝潇的耳,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吴明明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她,从牙缝里又挤出腹语:“支棱起来,人家又不是点名在说你,呆着干嘛!”

      贝潇听到了他的提醒,稍稍直了直脊背,直觉四周围已经有许多目光在瞄准她——

      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突然袭来,她感到一阵头晕,立刻将下巴靠在琴头上竭力深呼吸几口。

      副团长说完后,同罗首席齐齐退到台下,众人目送他们出去之后,四周围开始恢复往常的嘈杂。

      还好,片刻间贝潇便抑制住了那种缺氧的眩目感,她轻轻扫了扫四周,所有人表面仍若无其事地开始准备着接下来的排练,似乎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吴明明将凳子往她身旁拉了拉,低声道:“有没有料要爆?”

      贝潇回想起他早上发的那没头没脑的警告信息,低声骂道:“干嘛一会儿叫我赶快,一会儿叫我别来?”

      “说了你得稳住。”吴明明抿了抿嘴,脸上露出怜悯的神情:“一开始我见副团和罗首席都来了,当然火急火燎叫你别被逮住迟到,但是,接着就听见他们在问你怎么还没到,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妥……”

      全然没有意外,一切同贝潇想得一样,看来正是章无双生的事……

      不及细想,詹指挥已经开始厉声喝止众人肃静,贝潇赶紧将思维集中在工作中,深怕任何一个举动惹到这位“表哥”,奇怪的是,詹指挥竟然并未生事,任凭她状态不佳地勉力跟着众人渡过了今日的排练。

      工作一结束,贝潇三言两语打发了还在孜孜不倦打听的吴明明:“我今日没开车,还要先去取车子,没空跟你废话。”

      “我今日无事,可以开车送你。”吴明明跟着她入了器材室。

      贝潇翻个白眼,低声说道:“神经病,这个时候你还敢跟我私底下有接触?”

      吴明明“嘁”一声:“我又没有家庭,谁能造谣?”

      贝潇匆匆抹了抹琴上的松香灰,盖上琴盒盖,说了声“再见”便匆匆独身出楼。

      这人到底是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光棍一条倒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

      直到坐进网约车,关上了门,贝潇从早晨听见副团长讲话时便吊住的一口气终于泄了,整个人瘫在车后椅上,脸色发白、嘴唇有些颤抖。

      冷静,冷静,她默默地提醒自己,但章无双的那张脸始终在眼前搅乱着她的思维,令她觉得有些呼吸不畅,甚至连开车的师傅都从后视镜中好奇地瞥了她几次,一副警惕她要在车上呕吐的样子。

      在车上浑浑噩噩渡过了四十来分钟,她终于提着琴盒,脚步虚浮地下了车。记不清是怎么支持着身体走到车边,拉开驾驶座踩着脚踏板爬上那台高大的车,她关了车门,趴在方向盘上,两三分钟方才缓过劲来。

      我今天的状态真的很差……她捏了捏无力的拳,心知这样开车的话,铁定是危险驾驶,现在的最佳选择,应该是下车去旁边那栋小洋楼的家里歇歇——

      可想到昨晚的不欢而散,她实在不想再这幅样子回家去接受关心,或询问。

      好在现代社会什么都有,她这样想着,点开软件准备叫一个代驾,然而——

      现代社会却并不是什么都有的,比如眼下她最需要的代驾,白天根本无人会接单。

      想了想,她打通了华恬的电话:“花花,救救我……”

      — —

      十分钟后,钟夸越敲了敲她的车窗:“小宝贝,开开车门!”

      贝潇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怎么是你?”

      难道自己头晕间,将电话打给了没有驾照的人?不会吧?

      门一开,钟夸越示意她下来,接着便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嘛,花花说得我还以为你晕倒了,走吧,先到我那儿去歇歇。”

      华恬正在上班期间接到贝潇的电话,当机立断打给了离贝潇最近的钟夸越:速去看看情况,若有不对即刻送医院,若情况良好,只是神经发癫,就送到她宿舍先就近歇息。

      总之,在军师华恬、运输兵钟夸越的通力合作下,不到半个钟头,贝潇便已经躺在S城财大一间小小宿舍的单人铺上,口中还被强塞了一根士力架。

      “估计是气到昏头了?低血糖?”听到敲门声,钟夸越一拉开门便给行色匆匆的华恬汇报情况。

      华恬皱了皱眉,走到床边看了看,俯身摸了摸贝潇的额头,又嫌弃手心温度不准,直接上嘴唇贴了贴,然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怎么搞得这幅死样子?刚才只说那个章鱼精去你单位惹事,现在好些没有?具体情况呢,说说看?”

      前天音乐会发生的事情,这二位已经知道了,而且还义愤填膺地骂了一晚上,贝潇便只将昨晚黎伟俊突然出现,还说要她回头的事情简单讲了讲。

      “你没有立刻答应他?!”“你没有立刻就答应他吧?!”

      两个人的话听起来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意思,贝潇眉毛打了个结:“你们两个,似乎需要先争论一番。”

      钟夸越无语地看着华恬:“卷毛说他一直在等小宝啊!小宝不也一直心底念着他吗?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偶像剧都不敢写的剧情啊大姐!简直就是童话的标准结尾,王子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华恬缓缓抱起双臂,嗤笑一声:“是哦,他说他一直在等小宝,怎么等?搂着章鱼精等?还说什么都是章鱼精一厢情愿,官宣不是章鱼精一个人官宣的吧?他自己发的朋友圈,小宝拉黑了看不到,我们不都看到了吗?”

      “人家那个意思,不就是专门要官宣来激小宝服软的吗……”钟夸越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华恬的眼神,越来越像把大刀要劈开她的脑袋:“服什么软?他们两个分手两年多了,不是两天,两个星期,两个月!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能两年多都不想着要再联系对方?说白了,还不是没到那个份上,至少比起小宝,他更舍不下的是面子。”

      她接下来叽叽喳喳地分析,说些“章无双挑事和卷毛出现的时间这么巧,说不定是有大阴谋”之类骇人听闻的言论,将钟夸越唬得快惊到打嗝,而贝潇则全然没有听进去,思维一直停留在她前面那句话劈出的裂缝之中——

      “说白了,还不是没到那个份上。”

      贝潇回想起她同任何人都未曾提过的细节:

      那时候,黎伟俊说“到底他这个假男朋友重要,还是我这个真男朋友重要”时,她虽然当场愤然离去,但两日都没有再得到对方消息的她,是给过他答案的——

      她打电话过去,接通后,细声跟他讲“当然是你重要”。

      可是他只说了两个字“晚了”,便挂了电话,所以,之后她才会如此决绝,咬着牙不肯再向他服软让步。

      她一直以为是他当时还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说出那种伤人的话,甚至中途有很多次,差点就要再拨通他的电话,问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她突然明白了,不是他骄傲、倔强、自尊心强,而是,没到那个份上。

      即使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他对她,都没到那个份上。

      旧事的迷雾突然散开,贝潇心下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她突然起身,吓得床前的两个人一惊:“怎么了?你要吓死我们?”“你别胡思乱想,我讲的也只是猜测,按照以往对卷毛的了解,他倒不至于那么坏……”

      “不重要了。”贝潇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反正我已经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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