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量爱情学

　　听到这句话，贝潇整个人僵硬了

　　李尔山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无奈：“昨天晚上，我只不过是在敲门之前，拿白酒涮了一遍嘴罢了，压根没有滴酒下肚。从头到尾，我根本一点也不醉，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贝潇大脑一片混沌，脚趾蜷曲在棉拖里，脸红透了：“你……故意骗我？”

　　李尔山盯着她自持的一副受害者模样，委屈在心头横流：“难道，不是你一直在逼我？”

　　她影影绰绰的睫毛在睑上描摹，李尔山勉力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明明是你，非要逼得我把骄傲也拿给你踩碎的。

　　贝潇本来仍在脑海中勉力寻找那个能厘清眼前这场混乱的，叫做理性的线头，可是李尔山微蹙的眉头、下垂的眼角、扁起的嘴唇散发着辛酸黯淡的光芒，微微颤抖的手指上被自尊包裹的青筋清晰可见，让她大梦初醒般幡然醒觉——

　　是她自己潜意识里始终舍不得他，所以才一步一步地试探、侵袭、以退为进，将他引到这绝境来的，现在若再在他跟前继续演“片叶不沾身”的剧情，就实在太过分了。

　　半晌，她踢了踢李尔山的脚尖，轻轻说道：“你是笨蛋，什么都不懂。”

　　不懂什么叫适时而退，不懂什么叫审时度势，不懂什么叫及时止损。

　　李尔山紧张地盯着她，以为她到这个地步了，都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那他确实已经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

　　可她眼里却带着笑，嘴角的梨涡让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等待已久的双臂将她揽入怀，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摩挲：“我不懂，你可以教我，我愿意学的。”

　　贝潇卸下心底防备的同时，也感觉到一直压抑在心的伪装撤去的轻松，将手环在李尔山腰间紧了紧：“这么笨，也不知道学不学得会，算了，只是，以后不准再骗我。”

　　李尔山抿着唇“嗯”了一声，又松开怀抱拉起她的手：“真的痛？”

　　贝潇的梨涡里，春光满得快要溢出来：“假的。”

　　李尔山忍不住撇了撇嘴：“要说骗人，恐怕还是阁下更离谱，你怎么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在你心中就这么白痴？”

　　贝潇心道，上次你喝醉就一副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模样：“我以为你真的醉到断片了。” 说完，把头埋在李尔山的颈窝里，偷偷地笑。

　　李尔山脖子和心尖都如春风拂过般痒痒的，眼里漾着柔情蜜意轻轻抚住她的头：“你为什么就这么嫌弃我？”

　　哪有嫌弃？贝潇的笑容僵了，抬起头来，眼神又带着一丝慌乱，不等她说话，他便贴着她的耳朵问：“难道，是我昨天表现得不好？应该不会吧，我看你挺——”

　　贝潇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尖叫：“不许再说了！”

　　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缱绻了一阵，李尔山突然觉得今天她家里，似乎有些异样，抬眼扫了扫：“肥猫呢？”

　　贝潇向阳台努了努嘴：“早上喂过罐头了，所以老实得很，窝里打瞌睡呢。”

　　昨晚这两人关了门发出些奇怪的声音，大福在门口好奇地听墙角听了一晚，今天能有精神，就怪了。

　　日光和煦，美人在怀，连平日里总是捣乱的猫咪也不曾打扰，一切本都是最美好的模样，但偏偏要有一个人来打破这美好——

　　金经纪打来电话说，还有五分钟到楼下了，让李尔山赶快收拾好出门。

　　挂了电话，李尔山将贝潇的头揉在心口，喃喃低语：“今天真不想工作。”

　　“快回去收拾收拾下去吧，不然等下你经纪人就冲上来了。”贝潇一想到梨花会用那种捉奸的口吻将他们两个的事情在跟前重复个千八百遍，便立刻尴尬得要死，轻轻推开李尔山。

　　李尔山一脸不情愿地拖沓着步子出了门，关门前又把头伸进来：“先说清楚，现在是男朋友，不是前男友了吧？”

　　“发神经。”贝潇不假思索地细声吐槽，见对方脸色骤然一变，立刻点了点头：“嗯。”

　　“嗯什么嗯。”李尔山揪住她的鼻尖：“装失忆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准再做了。”

　　贝潇做了个鬼脸，嬉笑着同他吻别。

　　李尔山走了后，贝潇三两步跳到沙发上去，揪住抱枕，把头埋在里面“啊”的尖叫了半分钟。

　　想到对方根本没醉，她简直就为自己昨晚上的表现羞得要死——

　　早知道矜持一点了！

　　细想一下，她自己也觉得一切有点滑稽，进一步、退一步扭扭捏捏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想那么多，反正最终还是要踏到他这个漩涡里来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赶紧解锁察看：

　　【天神下凡：鉴于你的不诚实记录发一条你是我女朋友给我】

　　贝潇笑眼弯弯，翘着脚躺在沙发上手指飞动。

　　【啊我的眼睛：你是我女朋友。听话吧？】

　　【天神下凡：快发免得你又赖账】

　　【啊我的眼睛：白酒漱口的人，没什么底气说我吧？】

　　【天神下凡：这件事你怎么不失忆】

　　正在开车的金一树，从后视镜里看到躺在后排对着手机一脸笑容的李尔山，警觉地问道：“跟谁发信息这么开心？”

　　李尔山面不改色：“诈骗的而已，聊着好玩。”

　　若不是要开车，金一树应该会立刻跳起来：“玩你条命！大哥，你现在是我的头马，能不能不要让我每天的日子都过得提心吊胆？说起来，你今天的黑眼圈简直了，你昨晚上是不是又通宵游戏了？】

　　李尔山将手机收在兜里，闭上眼睛将手枕在脖子下：“通宵，倒也不至于，我睡了，勿扰。”

　　金一树手握方向盘，无语地摇了摇头：“这日子没法过了。”

　　— —

　　“这日子没法过了！”

　　双簧管吴明明凑到贝潇跟前，愤怒地低声说道。

　　贝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忍。”

　　今日又是詹指挥上阵，好死不死独奏双簧管不在，到了SOLO片段时，詹指挥便阴阳怪气地叫吴明明顶上。

　　后面的事情自然是想都不用想，詹指挥的高见太多了，毕竟艺术没有确切的评判准则：音准没有可挑剔的，那就说轻重不对，轻重跟谱的标记一致，那就说情感不丰沛，除了情感不丰沛，还可以说对整个乐曲理解不到位，完全对牛弹琴——

　　贝潇其实很想帮一句腔：对牛弹琴，错的应该是牛吧，牛指挥？

　　但她还是管束好了自己，不过吴明明相当不满：“喂，你也不仗义执言几句？我看我都是被你连累的，要不是你得罪了大贝司，这个人又是大贝司的舔狗，我呢上次帮你出头遭了他记恨，今日何至于此？不多说了，晚上请我吃饭总可以的吧？”

　　恐怕之前都是对詹指挥误解了，他哪里是因为厉风华的原因？

　　不止！他还有个全世界至茶无双的表妹呢！

　　不过这要是被吴明明知道，恐怕双簧管立刻便要改造成双管喇叭，贝潇只翻他个白眼：“你不知道猥琐男都喜欢张口叫人请吃饭吗？再说了，你那是自己泄愤多一点吧，哪里是单为我出头了？”

　　吴明明表情僵在脸上：“叫你们女生请吃饭，真的很猥琐？”

　　“……”倒是不小心触犯了这位大龄单身男中年，贝潇哭笑不得：“你经常跟女生这么说？”

　　“他们教我的，第一餐积极主动把所有单买了，这样再跟别人说下次你来请，就可以提高二次见面的机会。”吴明明一副三观受到挑战的样子：“所以我相亲多半没有下回，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放心，应该不是，要是回请一餐都不肯的，那也没什么继续谈的必要了。”贝潇见对方露出放下心来的表情，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也开始相亲了？不是说要守着你那到了德国就一去不复返的未婚妻归来吗？”

　　“人妻，她嫁给洋鬼子六年了。”吴明明说起来一阵风轻云淡：“准确地说，离她嫁给第一个洋鬼子六年，改嫁第二个，两年。”

　　“相，应该相。”贝潇不知道此刻如果露出同情的神色合不合适，只好挥了挥拳：“加油。”

　　“别加油了，给我介绍点靠谱的。”吴明明顿了顿：“你财大毕业的，有没有不是艺术生的同学介绍一下。”

　　“？”贝潇简直想用琴头敲他：“你自己不是艺术生？怎么还歧视起自己来了？”

　　“学艺术的都爱往德国跑。”吴明明这理由听起来简直荒谬：“但德国那地方我确实呆不下去，想千里追妻都不行。”

　　“神经病。”贝潇一摊手：“再说，若是我同学的话，叫你叔叔又小了点，叫哥哥又确实有些勉强——”

　　“你说这种伤人的话，再不请我吃饭不太合适了吧？”吴明明似乎是真的受伤了，整张脸皱了起来，清晰的褶子更显岁月的痕迹。

　　贝潇拼命摇头：“今天真不行，我晚上有事。”

　　“是不是交新男朋友了？”吴明明挑了挑眉，不等对方回答，便一副胸有成竹的口气：“早看出来啦！喂，照片拿来看看。”

　　贝潇只惊叹全世界所有的人，在八卦这方面嗅觉都如此灵敏：“看个头——”

　　好在，詹指挥及时板着一张脸走进了屋，欢乐时间瞬间宣告结束，贝潇集中起精神开始工作，音乐从指尖马尾下倾泄而出。

　　片段结束，将琴拄在膝盖上的她，心中欢快地想着，早点结束早点回家打扮，说不定李尔山带我出去吃晚餐呢？

　　上次说那家餐厅是有着装要求的对吧？前天买那条新冬裙可以拿出来穿了，正好再搭驼绒的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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