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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夫人
皎兮于亥时和晙一起回到了府中。
婵萝正坐在她的居室等她。
回到自己的宫室,又有师姐陪伴,皎兮觉得好自由、好舒心。
婵萝想着她今天已经累了一天了,陪她说了会儿话,让她早点休息,就走了!
皎兮住在□□的主室中,婵萝住在紧邻着她的西边的居室,而晙,住在前庭。
送走了婵萝后,皎兮换了衣服,绿已经将床铺收拾好了,皎兮往榻上一躺,太舒服了,排舞终于结束了,她一下子觉得身心全都放松下来,没多久,就酣然入梦了。
隔了几日,律终于从楠湖回来了,也许是年轻的缘故,又加上律后天练就了一身结实的好筋骨,他的伤势基本已完全好了。
皎兮非要看看律的伤处,律拧不过他,只好撩起衣服给她看。
皎兮看到,律后背的伤虽然好了,而愈合后的地方却爬着一道约五寸长的蜈蚣似的的伤疤,想起他为救自己差点连命都都送了,眼睛渐渐就红了。
律看情况不对,立即伸展手臂在皎兮跟前比划了几拳,显示自己已经完全恢复健康和以前一样了,皎兮被律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
这日清晨,绿帮皎兮穿戴好衣服,拿出一块玉佩,问道:“君主今天是否要带这块玉佩?”皎兮接过绿手中的玉佩,玉佩晶莹剔透,内里恍若一团碧波流水,上面刻着皎兮二字,她从楠湖回来的第二天,就派人将纪奚的玉镯送还给了纪奚,几天后,纪奚也将她的玉佩送了回来,纪尹两国正式解除了婚约。
再看到这块玉佩,皎兮心中忽然有一种放松的、解脱了的感觉。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浅碧的衣裙,和这块玉佩正好相配,于是对绿道:“就系它吧!”
绿应声给皎兮系在了腰带上。
午后,皎兮和婵萝在后园中散步。
婵萝停在一棵刚刚购进园中的针状落叶植物跟前仔细观察起来,似乎十分感兴趣。
皎兮正奇怪,她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正想问,忽然看到一个侍女匆匆行来。
皎兮问道:“什么事?”
侍女低头回答:“有位夫人要见君主!”
皎兮纳闷,“夫人?”她在雍城里熟悉的只有咸辰的夫人,她的表嫂,而她表嫂在尹太子府是一路畅通,不用禀报的,显然不可能是她,那又会是谁呢?
皎兮道:“她还说什么了?”
侍女回道:“除了说她来自纪国,别的什么都没说。”
婵萝打算摘下几根针叶拿回去细细研究,她曾在一卷书上看到过该种植物的记载,这种植物十分稀少,很难见到,今天她总算有缘见到实物了,刚伸出手就听到侍女口中的“来自纪国”几个字,她的手微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皎兮。
皎兮只是沉思着,并没有其他的表情。
婵萝回头继续去摘针叶,针叶和书上所描述的一样,十分坚韧,她愣是没摘下来,她又加了几分力气,一个使劲,果然,她舒了口气,揪下了几根。然而,这种针叶叶尖十分锐利,她一不小心也被周围的针叶划伤了手指,细小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但是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局部似乎被麻醉了。
过了会儿,皎兮对身后的绿道:“你跟侍女先过去,安排夫人在堂上候着,说我一会儿就到!”
绿答应了一声,去了。
皎兮忽然看到婵萝在用手帕擦手,诧异的道:“你的手怎么了?”
婵萝示意皎兮伤处,道:“没什么,不小心让针叶划了一下!”
皎兮“哦!”了声,道:“做事真是不小心!”
婵萝被她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逗得笑了笑,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皎兮深吸口气,一副应战的架势:“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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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萝道:“那好吧!”复又不放心的加一句:“如果有事就让绿叫我,我一直在这里!”
皎兮失笑:“这是在兄长的府邸,你以为她敢胡来?”
转个身,走了!
皎兮一走远,婵萝低头看看手帕,素色的手帕上,污了的地方,血渍已散开,在阳光下红的有些刺目。
婵萝抬头看着天空,忽然十分悲伤。
皎兮来到堂上时,鲁夫人并没有落坐,她静立在案边一侧,手里拿着个雕花镶金石的木质小盒,一双眼睛正若有所思的看着。
感觉到皎兮来了,鲁夫人抬起头。
皎兮问道:“我就是尹皎兮,不知夫人找我所谓何事?”
鲁夫人施一礼自我介绍道:“纪国先国君庶夫人鲁氏,今日冒昧前来打扰公女,还请公女勿怪!”
鲁夫人,皎兮知道,与纪奚的关系十分要好,就是暂时掌管着纪国的后宫大权的纪奚的庶母。
鲁夫人是皎兮的长辈,按道理不不必给皎兮见礼,而她却将姿态放得十分低调,让原本以为是因对自己退婚不满,前来挑衅的皎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皎兮连忙还一礼,道:“夫人您过虑了,快请坐!”
鲁夫人谢过她后,微笑着坐在了案边,她已年过三旬,面庞微丰,笑起来的样子显得非常和蔼。
她坐好后顺便将木盒放在了案上。
有一瞬间,皎兮在猜测木盒里是什么东西,以至于鲁夫人过来见她还要带在身上。
绿给鲁夫人和皎兮各奉上了一杯时下雍城里流行的青茶。
鲁夫人看了眼青茶,笑着对皎兮道:“鲁氏今日来是想给公女讲一个故事!”
皎兮心道,你千里迢迢从纪国王宫到这里,就为讲一个故事?看来这个故事很不一般哪!
皎兮微笑道:“夫人请讲!”
鲁夫人眼睛看着前方,眼神渐渐变得悠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她缓缓的开口说道:“十几年前,一个国家的国君夫人忽然薨世了,留下了幼小的公子。小公子的宫室正对着一片湖水,当他想念母亲时,常常喜欢坐在湖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发呆。
小公子的父亲于两年后娶了新夫人,不久后,新夫人也诞下了一位公子,小公子渐渐长大,他聪慧过人、沉着冷静,深得国君的喜爱,但同时也成了新夫人的眼中钉。
这天,小公子从练武场回来,刚要登上那块大石,他忽然看到湖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挣扎,他认得,那正是和她母亲刚来他们国家没几天的邻国的公女,同时也是她的表妹。毕竟年龄太小,小公子一时有些吓傻了,待他反应过来后,连忙叫来了附近的侍卫,因为他还不会游泳。”
说到这里,鲁夫人冷笑了一声。
皎兮蹙了蹙眉。
鲁夫人继续讲道:“原来小公女来寻表哥,发现表哥还没回去,她一时贪玩便爬上了那块大石,结果就掉进了湖里,小公子的亲信们觉得古怪,小公子经常登上大石也没事,为什么这次却……
他们细细检查了一番大石才发现,原来,大石临近湖岸的那一面,土已被松动过了……”
皎兮紧了紧略嫌宽大的衣袖,心中冷飕飕的。
“公女被救上来时已经昏厥了,她母亲不眠不休的守了她三天三夜,她才转醒。而她母亲原本身体就先天不足,生下她已是个奇迹,这次为她耗了元神,愈加不如过去,回国后没多久竟薨了!
原本新夫人要下手的对象是小公子,公女却替他受了这一劫,让他平安的躲过了这场灾难,因为小公子,公女失去了母亲,也落下了寒症这个病根,小公子觉得愧疚,于是一直非常怜惜那位小公女!”
皎兮端起瓷杯轻啜了一口青茶,茶水入口微微有些苦。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十几年后,小公子终于成功继位,他对内政治清明,对外与各国交好,成为了一位英明的君主。
他从小便在复杂的宫闱生活中周旋,心也变得冷冽,他曾以为位列天子朝臣,封疆扩地,成为一方霸主,便是他此生最大的目标,直到他遇到了一位公女……
他这才发现,原来想到未来有她一路陪伴,他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只可惜,他做错了一件事,又或者远不只一件,一段美好的姻缘就这样断送了。”
皎兮忽觉鲁夫人在看她,她自杯中移开目光,鲁夫人果然正认真的望着她。
皎兮放下杯子,对一边的绿道:“水有些凉了,你去盛些热的!”
绿答应了一声,端起案上的水壶,下去了。
从堂上看出去,屋外天空,是灰白色的,皎兮看到绿在这角灰白的色的天空中,拐了个弯,不见了。
鲁夫人突然问道:“公女能否原谅国君?”
皎兮收回望向堂外的目光,平静的望着鲁夫人:“原不原谅有什么意义吗?”
鲁夫人语气激动起来:“国君一向冷静,自从与公女解除婚约后,他大醉了三日方才醒来……”
“夫人!”皎兮打断他,目光清冷。
鲁夫人半张着嘴,半天后,终是将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苦笑道:“我原本也知道此行不会改变什么,可是,我还是想试试,罢了!罢了!”
绿端着水壶进来了,给鲁夫人和皎兮各泡了一杯,仍将一杯放到鲁夫人面前,道:“夫人请用!”
杯子向上冒着白色的蒸汽。
鲁夫人看了一眼水杯,慢慢起身。
皎兮跟着起身。
鲁夫人拿起案上的纤巧木盒,叹口气说道:“我抱着一线希望能将这个玉镯留在这里,看来它终究没有这个缘份!”
皎兮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鲁夫人望着皎兮,道:“今天的事,完全是我自己做主,国君并不知晓,请公女不要错怪他。”
皎兮点点头,她不说她也猜到纪奚并不知情。
鲁夫人又施一礼,道“多有打扰,鲁氏就此告辞!”
皎兮微笑道:“恭送夫人!”
天空依然是灰白的一片,皎兮望着鲁夫人的渐渐走远的背影,叹了口气,她不过是一个想要成全爱子心愿的母亲,
再想起纪奚,皎兮觉得心中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冷硬了。
然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些事终究不可能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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