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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裂
医正舒口气,终于缝合完了。
皎兮拿着布巾轻轻擦着律的额头因疼痛冒出的冷汗,对外面所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弥将婵萝带来的消肿及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捣碎递给医正。
医正将草药敷在律的伤口处,拿出木箱里的条状白布包扎好,律的伤处就算是全处理好了。
剩下的事便是婵萝的强项了,由她负责配一些生血化瘀的药每天给律内服。
皎兮还在拿着布巾给律擦汗。
绿端着一盆干净的温水,对皎兮道:“让绿来吧!君主先洗把脸。”
皎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清洗了清洗脸庞,顿时觉得清透了很多,然后接过绿的手继续给律擦汗。
律直到第三天才醒过来,这三天,除了睡觉,皎兮便寸步不离的守着律,而她在屋里守多久,纪奚就在门外站多久。
皎兮惊喜的看着醒过来的律,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婵萝取笑道:“醒不来你也哭,醒过来你还哭!”
一旁的晙和夙夜都跟着笑了,皎兮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
她忽然想起律还饿着肚子,嘀咕道:“绿去了这么久,饭粥怎么还没熬好?”
她决定去看看绿的粥熬的怎么样了,刚一出门,纪奚便挡在她的面前,眼里满布着血丝。
如果说皎兮在等,等着律转醒,她才能不自责、不负疚,那么,他也一直在等,等着律转醒,他才有勇气,请求皎兮的原谅。
皎兮对他似曾未见,绕开他就走。
纪奚抓住她的衣袖,他不敢看她,只希望他能停下,听他说一句,哪怕是一句道歉的话也好。
可是,皎兮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径直走了。
衣袖从纪奚的手中一点,一点的抽落……
直到皎兮已经走远,纪奚仍落寞的站在原地,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歉疚。
原来,律因有伤在身,不能吃含有发物之类的东西,为了营养期间,绿和弥就去宫室后的树丛里采了些野菌子放了进去,以至于耽误了时辰。
律刚醒没多久,身体还很弱,不能乱动,也不能多说话,皎兮便扶他斜靠在床上,一勺一勺的给他喂,粥食里淡淡的菌子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皎兮心想,这两个小丫头还蛮有心思的。
由于味道十分鲜美,律吃了三大盂。
皎兮又扶律躺好,趴在床边给律讲自己从一卷书中看来的离奇怪志,律的伤口应该还是很痛的,听她说话能转移注意力,缓解部分痛楚。
律微笑的躺着听皎兮讲故事,偶然也插上一两句,虽然唇色依就泛白,脸上的荣光却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好。
律从淑的的母国后,偶然间忽然发现这些外化之民鬼鬼祟祟的潜伏在辛朝,他便一路追踪来,想看个究竟。
沿途上,这伙人不过就是抢些庄稼粮食什么的,看起来也没什么阴谋。可是进了雍城之后,他们似乎有了一个目标,行动变得有组织起来。
律心下大惊,更是一路紧跟着,谁知他们的目标竟然是伏击皎兮……
忽然,门外有声音传来。
是未央。
未央惊讶的看着堂上的纪奚。这还是那个向来温润如玉,潇洒不凡的纪奚吗?未央看着憔悴的纪奚,心中抽了一下。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唤了声“表哥!”
纪奚看到未央,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未央委屈的说:“我去府找你,侍卫说你来了楠湖,已经三天没有回去了,我担心你,就来了!”
夙夜,晙和婵萝一起来律的居室。
婵萝听到未央的话,冷笑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
未央惊恐的打断她的话:“你休要胡说,那里树林荒僻,遇到流民,只能怪公女运气不好,与我和我表哥无关。”
夙夜眼中寒芒一闪:“公女刚从虞南来,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未央被夙夜眼中一闪而逝的凛冽气息吓得脸色煞白,咬着唇,说道:“我……我听说的!”
婵萝冲上去就是一耳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就没什么好感,那帮化外之民怎么会那么巧的在接近墓冢的偏僻树林里截住了皎兮,她一直觉得事由蹊跷。
未央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婵萝,道:“你,你竟然敢打我?”
晙额间青筋突突的跳,他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剑,拔出了一半却又硬生生的卡在手中,他真想将这个女人一剑给结果了,可是结果了她,就意味着两个国家要交恶。
未央打了个哆嗦,他,想杀她!
纪奚抚了抚鬓角,艰难的开口问道:“你那天,说病了,以及从床上摔下来就是为了不让我走,为了……拖住我?”
未央呜呜的哭了起来:“自从她一出现,表哥就……就……不关心我了,你那么在乎她,你的心全在她……身上。”
“所以你就……”
纪奚说道一半说不下去,眼里闪过一抹痛色:“未央,你怎会变成这样?”
皎兮在居室里,堂上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就觉着那天的背影熟悉,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背影就是未央的侍女。
原来,未央一早就知道纪奚要陪她去墓冢。
顷刻间,所有的脉络变的清晰起来。
皎兮深吸一口气。
她,真的无法嫁给纪奚了。她走了出去。
堂上的几个人,夙夜,晙,婵萝,纪奚,未央,目光全集中到了她身上,有深沉的,怜惜的,心疼的,愧疚的,还有幽怨的。
皎兮走到晙的跟前,很无奈很抱歉的说:“兄长,对不起!”
晙柔声说道:“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论什么事,有兄长给你担着。”
皎兮感激的朝晙一笑。然后,她平静的走到离纪奚两步远的地方,声音不大却极其坚定的说道:“我们,解除婚约吧!”
晙与婵萝微微惊讶。
长睫之中,夙夜眸光淡淡一闪,归于平静。
纪奚猛然抬头,声音微微颤抖道:“为什么?”
“为什么?”皎兮重复一句,似觉得他的问题十分很可笑。
“那我就为国君说说为什么!”她带着苦涩道:“原本,你我二人定亲,在于结纪尹两国秦晋之好,我也想着要与国君相濡以沫,做个尽心辅佐你的妻子。
尽管,后来知道了你与未央的事,我难免心里有个疙瘩,认为这件事令我蒙了羞。可是,细细一想,哪个诸侯国君没有些庶夫人世妇的,你与他们的差异也就是大婚前与秦国公女先有了近十年的感情。
所以,我也想通了。我做好我的夫人,你们做你们的恩爱情侣,这也不大影响我和你相敬如宾的做夫妻。
我不愿意与你大婚前私下见面,然而国君多次相邀,你既邀了我去,却又三藩两次弃我于不顾,跑去会你的表妹,,我倒是想问问国君,这是什么道理?这就是你对待未来夫人的态度?”
纪奚嘴角动了动,
皎兮转身慢慢走向未央,未央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想干什么?”
皎兮的翦水瞳眸中已结了一层寒冰,有些蔑视的看着她:“你害怕了吗?”
这个女人有胆量做,却没胆量承担,城府不深,却又阴毒险恶,真如师姐对她的评价:可怜又可悲。
未央求助的看向纪奚,纪奚却垂着头,丝毫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这个她为之可以付出一切的人也将自己抛弃了吗?未央孤立无援的攥紧衣角,缩在墙边,眼泪哗哗的淌下,他不知道吗?她做一切都是为了他。
皎兮冷冷的说:“秦未央,自从知道你与国君的过往,我便只想守着我的夫人做好,不愿介入你们两人之间,谁知道,你竟恶毒至此?
你可曾想过,倘若我真的有个万一,或是我仲兄再也醒不过来,我父亲、兄长岂会善罢甘休?我尹国多年来强势于小秦国,当尹国的军队直指秦国之时?你日后可还有何脸面去见秦氏列祖列宗?”
未央轻轻呜咽起来……
皎兮复又面向纪奚,说道:“曾经,我不是没有想过要与国君解除了这婚盟的,可是,纪尹两国联姻是何等的大事,父母亲养育我一十四载,我身为一国公女,岂能因为一己之私,陷尹国于不义?
然而,现在看来,即便我嫁去了纪国,你若一心袒护着你的表妹,我也未必能享有一国夫人的尊荣,尹国也就失去了与纪国联姻的意义。
既然这样,也请国君看在这次我仲兄险些丧命的份上,就由我们尹国率先提出解除婚约,纪国失点颜面,如何?”
纪奚低着头,手握的骨节发白,久久不语。
皎兮一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就在她别过眼光,不打算再等下去的时候,纪奚忽然抬头,说道:“若果我承诺一定会给你夫人所有的尊宠?能不能不退婚?”
皎兮冷冷的笑道:“你认为我还会要吗!”
纪奚蓦然一个大跨步迈向皎兮,两手扶着她的肩膀,激动地说:“皎兮,不要退婚好吗?以后,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好不好?”
他眼神里的脆弱、痛楚让皎兮有一瞬的疑惑,这还是那个翻手间就将纪国的大权握在股掌之中的强势、冷静的男人吗?
“那我呢?表哥,那未央呢?”未央歇斯底里的叫着。
皎兮轻轻掰开纪奚的手,道:“纪侯这又是何必?皎兮已经决定了,还请国君成全!”
话一说完,皎兮再不做停留,走出堂室,衣袂飘飘的消失在阳光下。
留下,纪奚呆立在原地。
一抹阳光,斜斜的射入堂室,在纪奚的背上留下一片灿色刺目却又萧索。
未央痛哭道:“表哥,那个女人,她不值得你这样!”
原本,婵萝已经不打算再追究未央的责任了,可是,未央竟然还要诋毁皎兮。
婵萝冷笑道:“她不值得?一个终年服食鱼腥草,企图以内疚博取别人怜爱的人就值得了?”
未央立时停止哭泣,死咬着嘴唇,瞪着婵萝,对婵萝会说出真相似乎并不惊讶。
晙惊讶的洗了口气,夙夜保持一贯的冷然。
纪奚拧了拧眉,叹一口气,对未央道:“这么多年,你不累吗?”
未央脸色白的如一张纸,纪奚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冰冷,还有……嫌恶,她轻轻抖了一下,他还是那个一向对她呵护备至,嘘寒问暖的表哥吗?
她愣住了!
皎兮的退婚,未央的欺骗,男人有男人的自尊,纪奚此刻的心情……
晙走过去拍拍纪奚的肩膀以示安慰。
纪奚苦笑一下,对晙抱拳道:“令妹险些出事,令弟负伤,纪奚愧对太子……”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皎兮无恙,律也醒了,纪侯就不必耿耿于怀了!”晙豪爽的说,这些事也不是纪奚愿意发生的,况且,失去皎兮,他已经很痛苦了,自己又何必再去苛责他。
对于晙的豁达,纪奚感激的一笑,眼神慢慢变得黯淡,他说道:“纪奚会如公女所愿,将她的玉佩归还!”
晙深深叹口气,道:“对不住了!”
纪奚又对夙夜抱拳道:“这两日,承蒙公子招待,多谢!”
夙夜淡淡颔首。
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不知道的也知道了,想挽回的却没能够挽回,他真该走了,留下又能如何?
纪奚大跨步走出堂屋,。
侍从拉出马厩里的坐骑,纪奚飞身上马,动作还是往日的娴熟,却失了飞扬豪迈。
未央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跑了出来,扑到纪奚的马前:“表哥,我和你一起走!”
纪奚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拉缰绳,马嘶叫一声,腾起到半空,未央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马撒开蹄子飞奔了出去,带着纪奚瞬间消失在了百米之外。
未央绝望的呆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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