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罢满帘风

作者:浅斟慢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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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尊有两手


      莫县令昨夜果然留了人监视风行等人。

      依着莫县令的意思,风行这些人当然是要请回去“敬”着才是最妥当的,可是对方坚决不肯,她却也不敢过于强硬——万一得罪的真是仙士,到时岂不悔之晚矣?这些人的过所倒是没什么破绽,可是一个自己听都没听说过的家族的后辈子女,凭什么敢对朝廷命官、堂堂一县之令如此态度?若然没有一定的底气,那二人又何敢如此!要说是故作姿态,也应当安居客栈等自己三请四请才对,又怎会一大早就急急离开?不过令人生疑的也正是这点——如果真是仙士,又何必如此匆忙地走避,难道还怕了谁不成?莫不是那伙人确为招摇撞骗之徒,发现被人监视而慌了神,这才匆匆而去?哎呀!自己莫要因此成为笑话才是!

      莫县令听了回报后迟疑不决,耽误了不多少时间,而风行等人又走得太快,等到她权衡了利弊,然后想出对策,再布置人手,采取行动,赶上风行他们就到了这个时候。

      莫县令准备了两手,第一手就是现在的这伙人,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其所能、使尽手段地为难风行等人,其它的全不用管。

      这事简单——欺负人谁都喜欢,何况这些人多数是蔡保找来的无赖混混,更是尤其喜欢并且精通此道,再者他们对可能面临的危险又是毫不知情,因此更加无所顾忌。

      这伙人跑步的喘着粗气,骑驴的擦汗扇风,坐车的也把脸探出了车窗,把风行等人团团围定之后,都把眼睛转向中央,见这四人中有三个都是秀秀气气的,让人很有欺压的欲*望,个个脸上带着兴奋。

      以多欺少,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最先开口的是坐在车上的那位,一个约摸十六七岁、长得很清秀却面脸轻浮的女子,她坐的车既不是牛车也不是马车,而是人力车,替她拉车的是两个矮壮的男人,两人手扶车轼,腋下套着绳子,虽拉着车却跑得比那些空身的还快,不过这时却是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女子倚着车窗,挥着羽毛扇,笑咪咪很好脾气地对清歌说:“梓童,我那么宠爱的你,你怎能和别人私奔呢?”

      梓是一种落叶乔木,因其低矮且枝叶披垂,被认为有恭敬之态,商子曾拿高大的乔木和矮小的梓树做对比,向周公的儿子伯禽讲解父道与子道,亦即“乔木高而仰,似父之道,梓木低而俯,如子之卑。”而童,说文解字上说:男有罪曰奴,奴曰童,女曰妾。童与妾同,原本都是指因犯罪而充为奴隶的人,唐人把不聘之女称为妾或侍妾,汉人把不聘之男称为童或侍童,梓童则是做妻子的对自己宠爱的侍童的昵称。

      清歌被坐车的“据为已有”,云安也被骑驴的调*戏了,——两个同样是一脸轻浮却更猥琐的女人坐在驴背上,一前一后把云安夹在中间,嘴里不干不净,手上也占了不少的便宜,气得他满脸通红,怒目圆睁。最倒霉的还是风行,——那伙人里不仅有女流氓,也有男流氓,那几个女的好歹坐得起车,骑得起驴,长得也算人模狗样,不至于太污染环境,可那些男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不是奴仆车夫,就是闲汉打手,再不然就是和那些混混女搅在一起做了青皮无赖子的、嫁不出去的丑男懒汉子,被这些人调*戏,没面子就不说了,恶心的也受不了啊!风行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清歌不言不动,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云安已经和人打起来了,勿息本来在帮云安,见风行也被骚扰,只好抛下云安来帮风行,还没冲过来,就听风行一声大喊:“清歌——,救命啊——”

      “清歌——,救命啊!要出人命啦!”

      “清歌……”

      第三声还没喊完,局势忽然发生了逆转,那些围着风行的人似乎失去目标般面现诧异,纷纷道:“咦?小娘子不见啦!”“别让她跑啦!”一边喊着一边用眼睛四下里搜寻,立刻便有人喊:“在那里!在那里!在车那里!”呼啦一下把刚从车上下来的小纨绔围起来,摸脸的摸脸,捏臀的捏臀,袭*胸的袭*胸,小纨绔气得大骂:“滚!滚啊——,快滚开——,你们这些腌臜货!我要杀了你们!大牛二牛大狗二狗!你们是死的啊?!还不快点过来,把这些猪狗一般的东西全给我打杀啦!”

      那边几个骑驴的也转移了目标,围着小纨绔的两人车夫口称美人,拉拉扯扯又摸又啃。

      风行哈哈大笑,眼睛发亮的看着清歌说:“大范围杀伤啊!”

      清歌微微一笑。

      云安和勿息也一脸开心的样子,望向清歌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畏惧。

      远处歇息乘凉的人这时也惭惭围了过来,有的和同伴私语,有的大声询问,勿息便说:“ 这些人中邪了!”云安也说:“大概是冲撞了神灵!”

      风行正围观猥琐女调戏壮车夫,无意中眼风扫到旁边的车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车帘是拉上的,不仅是车窗帘,就是车门帘都拉上了,心说这就不对了,小纨绔在车上时都不拉车帘,下了车还把车帘拉上?肯定有鬼啊!小心挑开车门帘,往里面一看,风行就笑了,只见那位卷了他们行李的女人正缩着身子直打哆嗦,风行便说:“是那位县令派你来的吧?”蔡保急忙叩头,伏在车板上头也不敢抬地说:“请大仙饶命!小人也是被逼的啊!”

      风行道:“你把我们卖了多少钱?一百贯有吗?把钱全部拿出来我就饶了你。”

      “没有啊!小人一文钱也没拿到啊,小人是被逼的啊!大仙明鉴!小人真是被逼的啊!”蔡保叫起撞天屈来。

      她倒确实是被逼的,以她的聪明,哪会不知这种事是不能做的?可她不想来也不行啊,莫县令坚决认为这事只有她最合适,一则她见过风行他们,不会追错了人,再者像这种找碴生事无理取闹欺负人的事她最在行,做事的人也正要她出面去找,她不去谁去?而蔡保果然不负所望,只说有那么个外地人,她的爱童被人拐跑了,那人追了几百里才终于逮住了他们,却因势单力孤不仅没把爱童要回来反被狠狠折辱了一顿,于是心生恚怒,声称若有人替她出了这口恶气,情愿将小童送她——三言两语骗了几个纨绔恶女和十几个青皮闲汉一路追了过来,蔡保因知道风行等不好惹,一直藏在车里没有露面,不料还是被风行发现了。

      现在风行要她交出一百贯钱,蔡保一张脸苦得能滴下黄连水来,——她的好处还根本没拿到手呢,就是到手估计也不值一百贯,何况如今办砸了莫县令交待的事,原本能够到手的好处怕是也要飞了,现在又要被逼着拿出一百贯来,蔡保心想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值这个数啊!

      风行懒得听她叫屈,一把揪下车来,然后一阵拳打脚踢,直到把气出匀了,这才拍拍手施施然走开。

      云安和勿息一边卖力地宣传迷信思想,一边眼睛闪亮地看着风行施暴,很想亲自活动一下拳脚,把刚才那番被羞辱的仇恨报复回来。

      正热闹着,就见不知从哪个地方跑来两个人,直直撞进场中,见到风行赶紧行礼道歉,说:“几位贵客不告而别,家主得知后甚是黯然,连道都是自己德浅福薄,以致贵客不肯多留。然相遇即缘,家主不忍就此分别,遣小人致意诸君,并送上程仪若干,聊表寸心。万望勿辞,以免家主抱憾。”说罢,躬身呈上一方锦盒。

      这两位,便是莫县令的第二手。让第一拨人激怒风行等人,如果他们忍气吞气,就说明这几人并无过人之能,羞辱一番就当是小惩大戒,如果他们使出手段惩戒了那帮无赖,说明他们确实是有神通的人,那就需要第二拨人出面,争取他们的好感,让他们记住自己。

      可是她疏忽了一点,她以为没人会把她和蔡保扯到一起,这倒也没错,毕竟一个县令,一个游手,身份上有天渊之别,又没有人看到她们见面,蔡保一个混混,欺负人就是她的本行,哪用人指使?可她却没想一想:蔡保既见过了所谓仙法,又哪来的胆子去欺负“仙人”——归要结底还是因为她对蔡保的话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尤其是风行等人急急出城之后,她简直怀疑蔡保和风行是串通好了,合起伙来诳骗她的,何况当时事情又是那么急,她也想不了那么周全。结果风行只用了两眼就看穿了她把戏。

      风行看到蔡保就知道她是受了谁的指使,听了那位送礼的所说的言辞,就知道了莫县令的打算——无非是见风使舵,不见兔子不撒鹰。

      风行也不道破——道破了就不好受人家的礼了,接过锦盒笑着说:“那就多谢贵家主厚意了。”却连问一问贵家主是谁都省了。

      胡闹的人仍在胡闹,围观的人似乎也无意散去,风行他们却还要赶路,于是和众人拱手作别,那些人还有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哪舍得放他们走呢,这边连声说着告辞告辞,那边仍在连声追问各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起先那伙人为何纠缠你们,后来为何又成了如此模样?这些问题当然不是一句中邪能解释的。

      风行不答,只发一声喊:“快点快点,那边有树荫,快点去抢一个好位置!”拽起清歌就跑了,云安和勿息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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