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福作灾

　　顾瑜宝在上海的生活，和在苏州对比而言，最大区别在于每天早上。苏州那是睡到自然醒，大姐对其的宠爱，让虽然很有规矩的他，会感到很放松。在上海则是起床洗漱穿戴好后，如果祖父母在家居住，就会由文阿姨领着，向祖父祖母问安。遇到一些传统节日、生辰，还需要磕头行礼。通常都在楼上那个，既像客厅又像大书房，顾瑜宝第一次见到自己祖母的地方。两个老人都有早起后，在此阅读饮茶的习惯。问安过后还要说上，十来分钟左右闲篇，通常是问学习、练字、练琴、生活上有没有问题。还有就是例行一年四季，叮嘱加减衣物，以及食物不许贪凉与热口，等基本生活常事。如此才能下楼，一同去饭厅用餐。若是祖父母不在家居住，顾瑜宝就不用五点半起床，可以睡到文阿姨叫吃早饭。家里姑娘是不需要问安的，顾卿是最小晚辈，也是可以免去问安。
　　大姐在将舅甥俩送到的第二日，就回了苏州做事情，那时村办企业，在江浙沪地区大行，大姐夫妇专职为家里做事。至于大姐这么放心留下舅甥俩，一是放心祖父母，二来就是有文阿姨在。文阿姨对顾瑜宝的偏爱，在往后的日子里，那就差写在了脑门上，大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意思，这也让顾瑜宝感受到了安全。文阿姨在讲习相应事项，教授相关内容时，耐心是好到了极点。至于顾卿能不能学会，全家人似乎都不太关心。在入住东街两周左右八月底时，在一周末上午，顾瑜宝才见到，自己传说中的两个堂妹。分别是小姑妈生的四妹妹顾瑜旼，和小叔生的五妹妹顾瑜沁，因为都姓顾倒也好记。如果细分区别，老四其实应该是表妹，老五是顾家男丁所生，才是和顾瑜宝最亲近，只是老四父入赘，老四自然姓了顾，宗法上就一样亲近。老四第一次见面，还以为家里多了个弟弟，对于顾瑜宝怎么看怎么顺眼。
　　可是等长辈们说明白，清瘦不高的顾瑜宝，是她“哥哥”一事，那是不假掩饰的抵触。在她下意识里，顾瑜宝就应该是弟弟。顾瑜宝房间也比她大不少，还是特地装修过，卧房与小书房联通的小套间。这让看着温和有礼，已然十四岁的老四，那是各种不是滋味。当时她比顾瑜宝高一个头，私下里没少仗着自己高大，欺负恫吓顾瑜宝，要他在没人的时候叫她姐姐。学了小三年武功的顾瑜宝，可没惯着比自己大四岁的妹妹。一开始只是沉默以对不理睬，老四想要的东西，基本也都让给她，俩人倒也相安无事。待相处到十分熟悉后，老四只要敢太上脸，尤其动手动脚时，那会出手直接将对方制服。几次将对方骑在身下，一顿好打下来后，老四也就不再敢多嘴，让顾瑜宝叫姐姐，转过头就是欺负顾卿泄愤。顾瑜旼属于那种，有点小骄横，可内心实则胆小，也很单纯的类型。
　　最小的妹妹顾瑜沁，才是让顾瑜宝头疼的存在。老四作人是在明面上，纯属小孩子间玩耍，和兄妹俩一对一的问题，顶嘴打架都是俩人私下事。就算家里阿姨看见了，也不太会过问，事后兄妹俩都是能，手拉手装没事人，属于正常兄妹之间闹腾。可老五喜欢耍心机，还很爱栽赃与打小报告。对方因为父母的灌输，小小的年纪就对顾瑜宝，有着极大的敌意。可也不想想，她只是女孩，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就算没有顾瑜宝，她也根本不占优。平时顾瑜宝祖母在家，那自然万事大吉，老五不敢乱动乱说。祖母不只是长辈，也是高等院校老师，小孩子的把戏，在她面前纯属自找没趣，还有就是女人最是能收拾女人。可祖父最是偏爱家中姑娘，无论顾瑜宝有没有做错，只要顾瑜沁是哭着告状，那都是要被训诫一番。如果确有一定问题，指不定还会打几下手心，这招老五用的那是屡试不爽。
　　一开始那小半年，顾瑜宝没少栽老五手里，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和顾卿差不多大，可心机深沉的很。尤其在顾瑜宝入学考试，成绩还没出来那几天。当时已经跳级读书的顾瑜沁，那是人小鬼精，已经会进行心理打击和干扰。也或许是当时年幼的她，因为上面一个姐姐顾瑜旼，读书实在不怎么样，而她自己书读的好，自然而然就生出一种傲娇感。在顾瑜宝和顾卿，于楼上客厅练书法，主要是顾瑜宝盯着顾卿练字，当时家里没有其他人，文阿姨也在楼下时。那是好生一番孔雀开屏，和顾卿相差没几个月的她，一出现就小小的女娃娃就先摆架子，见舅甥俩不搭理她。穿着一身公主裙的顾瑜沁，对当时比她矮一点的顾卿就尖酸道：我你是嬢嬢，见到我怎么不问好？顾卿看了一眼顾瑜宝，见自己舅舅瞟了一眼，才没好气道：嬢嬢好呀，个么好了哇。顾瑜沁哼了声：你是晚辈，我不和你计较，就是你的字写的真丑，平日里读书一点也不用心。你虚心一点求教我，我还是可以教教你的
　　顾卿立马怼道：是是是，我字写的丑，可是舅舅写的好呀，姆妈帮“踏踏”都夸了的，有舅舅教我就好了，小嬢嬢你就省省吧。顾瑜沁不满且带着气愤，当下就带着不信的语气反驳：他一个乡下人，别以为大我几岁，字就能比我写的好，指不定是不是文盲呢。阿爷可是夸过我，比顾瑜旼都聪明。小孩子斗嘴原本没什么，可好巧不巧文阿姨上楼送点心，听到了顾瑜沁这番话，主要是顾瑜沁那句，“他一个乡下人”。文阿姨过去是伺候顾家曾祖母的，辈分上和顾家祖父一样，那地位不是一般高。放下点心水果盘，招呼舅甥俩休息吃东西，转脸就面色严肃的对训诫顾瑜沁：你怎么好对自己哥哥不恭敬？均均爸爸在北京做官，那是有字号的人物。我们顾家本就世代，在乡间耕读传家，妹妹，刚才在说什么？文阿姨面色这么一凶，顾瑜沁转身就走。当晚她就拿着作业本，直接推开顾瑜宝房间，一屁股坐在地上，顾瑜宝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对方就立马哭了起来。当时家里只有祖父，闻声立马过去，顾瑜沁告状：我有不会的题想问哥哥，可他不但不教我，还推我出去。说罢更是委屈的，在祖父怀里哭的更凶。顾瑜宝在惊愕之中，挨了第一次训诫。
　　好在祖父根本不信，事后顾瑜宝就晓得了，自己房间不能随便让人进，自己独在一室一定要锁门，对任何人都要防范，尤其是女性。祖母在家或是家中有成年女眷，比如大姐和大姑妈在，老五从来是沉默寡言，一幅小透明与世无争。只要家中祖父单独在家，就会各种作怪栽赃。顾瑜宝倒是并没有因为，老五那种阴恻恻，而对其有多大怨恨，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个妹妹。家里人除了祖父，似乎都不太待见她，包括两个阿姨都对她都不太喜欢，有种被孤立的味道。即便顾瑜宝那么小，都能感受到那种氛围，自然对这个妹妹，也就没那么多仇怨。除了祖父对她比较关爱，可她在怎么告状，祖父惩戒就是意思意识，祖父是偏爱女生，可也舍不得真打自己孙子。老四对这个唯一的妹妹，那就属于不是不喜欢，而是各种摆明的讨厌，老五在她面前从来讨不到便宜。在对于老五的防范上，兄妹俩很是能阵线同盟，互相有矛盾时候，只要老五撞上了，肯定立刻和解联手。
　　顾瑜宝祖父也是知道，自己最小的孙女，是有意为难哥哥，可也知道这个小孙女不受家里待见，那只能是他自己多疼疼。但每次训斥惩戒完顾瑜宝，事后都会给年幼的他，做一番心里建设。“瑜沁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你做为她唯一的兄弟，让让她也没什么。女孩子喜欢欺负一个男孩子时，说明是喜欢这个人的。你作为兄长，她无论怎么样，护着、让着她点，啊也应该的？惩戒你，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是你总能被她逮住把柄，这点我很不满意。这么个小姑娘都能挑你错，以后啊是容易被人，轻松就攻击到你？”今时之人看这话，会觉得是老祖父，在PUA顾瑜宝，可这对顾瑜宝的成长，真的有很大助力。在祖父去世前，老五当时十三岁，那时已经没本事，在找出顾瑜宝错处，多数情况还会被反制，栽赃陷害更是非常困难。一年里顶多一两次，通过卖惨自伤，才能让顾瑜宝，被打几下手心。顾瑜沁成就了顾瑜宝，从小对许多事情都有防范心。谨小慎微心思缜密，全赖这个妹妹成全。
　　在九月开学时，虽然关系早就到位，可也实打实参加了考试入学，200个条件达标小朋友考试，入学100个名额，顾瑜宝排名23。以十岁年纪入读，当时上海知名中学，关系托了一大把，可考试功夫摆在那儿，谁都不好说是加塞。也是让各方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滥竽充数，也没有丢人丢份。就是上学有点远，要去黄浦那边。老四当时已经八年级，倒是正好可以带着自己小哥哥，一道坐车去上学，兄妹俩算是中学校友了。也正是因为顾瑜宝，入学排名很靠前，让顾瑜旼对自己这个小哥哥，少了一开始的剧烈排斥。她前两年可是吊车尾都差一点，是家里托关系，才入读的正常班。在江浙沪地区，读书人才是第一等人，学习成绩好会天然让人亲近。对于顾瑜宝高分入学，年龄还那么幼，在整个顾家而言，都是很有面子的事。男丁聪慧关系宗族延绵，顾瑜宝能如此，自然是要多得一些关爱。
　　一直不咸不淡的祖母，在看到成绩后很是上心，似乎生活又找到了乐子。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原本这几年，已经不怎么管孙辈的祖母，突然提出要亲自教家里孩子。金陵女子大学毕业的老太太，琴棋书画几乎无有不精，还精通四国语言，做为无党派人士信奉天主教，拉丁文圣教能够全文背诵。她肯做孙辈家教，谁还敢出来说个不。顾瑜宝和顾卿的手脚比同龄人，都显得小几圈，可长得很好看。手指形如圆柱，肉厚均匀骨节不露，在男孩子里属于，极为富贵好看的手相。原本给老四、老五请的音乐家教，又增加了一位，好方便教导舅甥俩。每天放学回家，写好作业吃过晚饭，休息上片刻时间。就是姐弟三人，加上顾卿一起，学习音乐的时间。老太太会时不时，亲自指导乐理，还有钢琴弹奏技巧，小提琴自然也不能少。顾瑜宝与顾卿舅甥俩，是练小提琴居多，女孩子们就是钢琴偏多。
　　老太太很会教人，她们大学国庆校演时，就带着自家孙子和曾孙，一道去观看了演出。而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家里只有顾瑜宝和顾卿，还有祖母三人在家。舅甥俩都在苦练书法，只是顾卿虽然还小，可家里似乎已经放弃培养，七岁了临帖还歪歪扭扭。就是顾瑜宝大伯，顾卿亲爷爷顾宁生，也是对自己孙子没办法。老太太则是在摇椅上看书，同舅甥俩说些小故事，以让他们练字时放松些。家里没有女眷时，祖母会对家里男孩子，慈祥不止一点半点。就像祖父会带着，孙女们去玩耍一样，两个老人都有自己的偏爱，可实际是一碗水端平了。老太太与自己孙子曾孙聊天，说出这么一番话，“男孩子一定要会门乐器，还得要拿的出手，让人一看就肃然起敬，觉得高贵典雅是个绅士。吹萨克斯看着情调浓，不过就是取悦花花人的把戏，还是外国乡村人喜欢的调调。再者，多数西洋乐器，都不好登堂入室，也没有独奏的美感。传统丝竹乐器，好嘛是蛮好，可看着就廉价。除了古琴拿得出手，余者都是戏子常用，君子不好常亲。弹钢琴蛮好，可是乐器太大，大提琴、中提琴又不够优雅，唯独小提琴最适合男生。你们看演出时候，阿是独奏小提琴的人，更容易得到掌声。男孩子学会这门乐器，既能陶冶情操，具备深邃气质内涵。长大以后花小姑娘，可比萨克斯要上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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