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山河

作者:小枫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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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报应



      紫宸殿的议事厅内,书案上原本堆积如山的奏折散乱一地,皇帝听说了今日国子监校场内发生的事情后勃然大怒,吓得一旁的小太监都差点端不住手里的茶水。

      皇帝为人素来宽和,自打他伺候皇上以来,也没见他老人家发怒过几次,为国事忧心的时候都是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如今竟是真的动怒了。

      此刻皇帝正在殿中来回踱步,面上带着愠色怒斥,“这周绍平小小年纪,如此胆大包天,竟对长玉行暗害之事!”

      钰枫道:“周绍平他们没有料到世子能够提前得知并且应对自如,还叫世子抓住了把柄,还好这次有惊无险。可要给周绍平一个教训?”

      “当然!即便长玉无碍,朕也容不得有这种人在他身边。”

      周绍平的父亲在京外做官,因着母亲家里的关系住在京城魏丞相的府里,并安排进国子监上学,皇帝要拿周绍平发作的话,魏府也脱不了干系。钰枫意有所指道:“那魏相那里该如何说?”

      “照实说。”皇帝抿了一下唇,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子不教,父之过。既然魏府教不好人,就让他自己亲爹去教吧。”

      远在京外的周大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儿子给坑了一把,皇帝已经暗暗给周家记了一笔,想来周大人五年内调任回京是一点儿没指望了。

      “那……朱宜要如何处置?”钰枫掂量着向皇帝询问。

      “朱家的……”皇帝沉吟一瞬,思索着说道:“朕记得那小子一向文弱胆小,也不显眼,怎么也和这事儿掺和一起了?”

      “朱御史为人刚正不阿,治家甚是严明,想必不会容忍自家儿子行错。”钰枫也是不解,按说朱家没道理对李元恒出手的。

      君臣一场,皇帝自是知道朱御史为人如何,宽慰他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但也许就是因为他治家甚严,在有些地方倒蒙了眼。朕记得怀安跟朱御史有些交情,让他去朱家走一趟,敲打一下即可。”

      钰枫知道皇帝派孟怀安去是给朱御史留了情面,便也无话可说,只说自己一会儿便去孟国公府告知怀安。

      “嗯,你去吧,顺便把周家小子的事也办了。”皇帝摆摆手转身,正欲坐回书案旁批奏折。

      钰枫突然想起了什么:“皇上,还有一事。”

      皇帝回头看他:“何事?”

      “世子说明日要带太医一起去看望崔师傅。”钰枫还惦记着李元恒之前说的话,便先替他向皇上请了太医。

      “哦,此事说起来倒是崔哲最无辜,平白的受了伤,他这个人为人还随性又固执,早前的旧伤也不知道好好休养……” 皇帝想起这个教过自己练武的老师傅就开始絮叨起来:“罢了,明日叫上张太医再去给他看看吧。”

      “是。”张太医是太医院中医术最好的,虽然已经有郎中看过了,且伤筋动骨一类的病治法都大差不差,但再经张太医看过后能让崔师傅减少些疼痛也是好的。

      皇帝揉了揉眉心,露出一副疲惫的神情,“没事了就退下吧,朕还要再批会儿奏折。”

      钰枫抬起头看到那一抹操劳的身影,正俯身和小太监一起将一地杂乱的奏折拾起来,在心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便起身告退了。

      从皇宫出来后,钰枫先去了孟国公府见孟怀安。早在从国子监回家后,孟怀宁就一头扎进书房,将今日的事给他大哥讲了一遍,却并没有让他的娘亲孟夫人知道。钰枫来后将皇帝的意思告知孟怀安,声明只是敲打一番,孟怀安听了钰枫的话便心底有了数,二人又双双出了府去办事。

      朱雀大街往东走,穿过两个路口有一条街道,叫做里仁街,正是丞相魏府的所在地。

      距离太阳落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天色昏暗,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关门上了锁。

      魏府的管家听说来人是钰枫大人,急忙开门出府相迎,将钰枫引到府中会客厅内,叫人看了茶,又急忙去请丞相老爷。

      不一会儿,厅外便传来了一段沉稳的脚步声。来人走进门,是一位身着官服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形笔直挺拔,眉眼狭长而锋利,透露出一种符合他这个年纪上位者的威严气质,此人便是当朝丞相魏忠成。

      魏忠成走进正厅内,先是瞥了一眼侧旁坐着的钰枫,便径直走向座位坐下,他将一手搭在膝上,一手端起身旁桌上的茶后,才对钰枫开口道:“钰枫大人,不知深夜来府上有何贵干?”

      “魏丞相,”钰枫抬眼打量着魏忠成,“这是刚忙完公务?”

      魏忠成无欲与他寒暄,“大人无需客套,还是切入正题吧。”

      钰枫手指敲打着桌面,思量着道:“丞相可知,今日国子监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魏忠成将还泛着热气的茶杯端至嘴边,轻轻地吹着浮沫,“有所耳闻,听闻世子的马惊了,还撞伤了师傅,回来之前还听人商讨要选个新的教习师傅暂代崔哲之职。”

      “哦,看来您府上的小周少爷还未告知您详情啊。”钰枫认为周绍平敢如此行事,应该不是出于少年人之间的恶意而为之,定是有人指使,只是不确定是不是魏忠成,他便观察着魏忠成的神色试探着说道。

      魏忠成闻言倏地一抬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这是何意?”

      “丞相是当真不知,还是在与我装糊涂?”

      “哼,”魏忠成在朝中素来不怎么待见钰家人,此时更不愿多与钰枫废话,他嗤笑一声道:“老夫没兴趣跟你小子装糊涂。”

      钰枫目光灼灼直视着他,直言不讳道出事实:“据我调查,长玉世子的马之所以发疯,是您府上的周绍平公子故意暗害,此事您竟然不知吗?”

      魏忠成凛起眉,面露愠色,手中茶杯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他语气不善沉声说道:“平儿?他与长玉世子虽然都在国子监学习,但却不在同一处院落,连交集都算不上,又何来暗害之说?”

      “这就要问周绍平了。”魏忠成的表现看上去当真是对周绍平所做的事不知情,即便如此钰枫也早就有所准备,他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包,放在摊开的手掌中,正是李元恒交给他的那只包着细针的布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此卑劣又笨拙的把戏,怎么会不留下证据呢?”钰枫一边慢悠悠将其展开,一边说着,“丞相不如先拿着此物去问过周绍平后再说话。”

      魏忠成见到此物心中也是一惊,再看钰枫一副气定神闲,明摆着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来兴师问罪的架势,魏忠成仔细思量了一番个中利害,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心中便已有了打算。

      魏忠成命管家拿着钰枫手中的“证物”去找周绍平询问,周绍平本就因事败而心虚,乍然一见管家拿着自己的作案工具来质问,便全都招了出来。周绍平只说自己见李元恒初来乍到盛气凌人,心生不爽,想要小小整治他一下,一时脑热便不顾后果的闯了祸。

      管家回到厅内给魏忠成一五一十回话,钰枫向他摊手耸肩,一副“你看,我早就说了你还不信”的表情。魏忠成听得额角青筋隐隐抽搐,这个不知轻重还净会给自己添乱的蠢货,偏偏不自量力去招惹什么汝王世子,即便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皇帝和钰枫说不定也会怀疑是有他的指使。

      魏忠成咬牙切齿地吩咐管家:“去,把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子关起来,即日起禁足,稍后我定要严惩这混小子!”

      吩咐完管家,魏忠成转身朝着钰枫说:“钰枫大人,方才你也都听见了,事实如此,我也不会维护他,确是我管教不严。”

      在魏忠成看来,周绍平这是做得是蠢过了头,但同在国子监上学,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十几岁少年,成日里在一处相处,生出些摩擦也在所难免,必然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何况此事本就与他魏丞相无关,而且他也看出来了,钰枫在这个时间点来他丞相府将事情说一通,一是作些警告,二是皇帝和世子那边应该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如此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这说来也不过是少年人之间闹过了头,眼下世子殿下也无恙,回头我将此子狠狠打一顿,算作赔罪,此事便了结了,如何?”

      魏忠成面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钰枫的表情,只是钰枫却不打算卖他这个面子,“呵呵,魏相,我怎么想无所谓,关键是皇上他老人家应该不会满意这个说法啊。”

      魏忠成面色一沉,想来皇帝是极看重那个汝王兄弟的儿子,周绍平小子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坚持了,“那依你看,绍平该如何处置?”

      “听闻周老夫人近来身体欠安,周少爷离家年份久了,不该回去看看,尽尽孝道吗?”钰枫话说的委婉,但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让周绍平滚出京城。

      “自然。”魏忠成点头,算作是妥协,事已至此,他只期望不要连累到他妹夫一家将来调任回京就不错了。

      周绍平的事情处理完了,丞相府也没理由再留钰枫做客,魏忠成简短地下了逐客令,他刚吃了瘪,钰枫自然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而另一边,孟怀安与朱御史谈完话便离开了朱家。孟怀安走后,朱御史黑着一张脸,叫人将晚上连饭都没吃一直躲在房里的朱宜带到了祠堂。

      朱宜到了祠堂后战战兢兢地跪下,只听他那铁面无私的父亲,张开口的第一句便是那他听了不下几十遍的话,朱御史说:“知道你犯了何错吗?”

      从小到大,自从自己记事起,朱宜就不止一次的疑惑,为什么他的父亲这么严厉,别家小孩儿的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笑,会在傍晚回家后给自己的小孩儿带些好吃的糖仁,会开心地夸自己的孩子“好孩子,做的好”。

      而自己的父亲却从来不会,朱御史只会吹胡子瞪眼,让小朱宜说自己哪里做错了,然后要他改正,改不好甚至可能会招来一顿训斥,再长大一些,朱宜还体验了家法、和跪祠堂。母亲告诉朱宜,是因为在他还小的时候,大哥就去世了,所以父亲对自己期望很高,要求也更严格。

      但是小小年纪的朱宜觉得父亲就不疼爱自己,以至于后来在家中,朱宜见了自己的父亲就好像一只受了惊吓的鹌鹑,他开始害怕来自父亲的质问和训斥。

      直到半年前的一次,跪在祠堂里的朱宜第一次顶撞了朱御史,随即他在朱御史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震惊、愠怒、又夹杂一丝失望透顶的表情,朱宜绝望了,他想,既然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不如就这样一直错到底吧,不管什么圣人所说的是非曲直、君子之道,他只是想做点什么,跟自己的父亲作对罢了。

      就像这次一样,当周绍平找到自己并说明自己意图的时候,朱宜即使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替他作掩护,不是因为周绍平给了他多少好处,不是因为他要针对李元恒,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和父亲作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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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周爹:我没这倒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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