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的告白

　　陈予安面无表情，媛菲以为他不信，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啦，不会牺牲你隐私。我就旁敲侧击说一句，根本不会出现你大名。开什么玩笑？出现你大名那是另外的价钱！我傻吗？！”

　　见他还是不松口，她以为他是因为钱款不分给他所以生气：“大不了，这钱我分你一半——三成，怎么样？
　　被他看了一眼，就要分他三成堵嘴，真是肉疼啊，刚才怎么就手贱拿错了呢。

　　陈予安严词拒绝她的贿赂。
　　他微微眯着眼，嘴角勾着不明所以的笑。媛菲一看他这样的神情，便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媛菲从不打逆风局，这时候该顺从他意思的时候。

　　她撇撇嘴，委屈地很：“知道了嘛。不就是录个视频就能挣几十万？这么好挣的钱谁稀罕呢？对不对？”
　　他见她这样，叹了口气：“挣钱的方式千千万，咱换个高雅的。”
　　她登时瞪大了眼：“可是这真的很好挣啊。而且这广告词分明是在夸你，你为什么要生气？会有男人不喜欢别人吹嘘他们持久吗？不可能！陈予安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别人吹嘘你持久？嗷嗷你个伪君子，被我抓到了吧哈哈哈？”

　　他面无表情地听她聒噪，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就是想让我看你接的劣质推广？”
　　差点忘了正事！
　　她光速跑回去找到她拿错的文件摊开给他看：“这次没错了。”

　　见她如此乖巧听话，他抬眼瞥了她好几眼，边翻文件边慢悠悠地说：“我不反对你接推广赚外快，但是以后都要让安德鲁过目，他同意了才行。”
　　“……知道了。”

　　“还有，以后少拍我屁——屁股。”
　　“……哦。”
　　拍马屁都不高兴了，切~

　　他翻开文件，原来是她上次从梁医生偷出来的病历档案。
　　她这几天用空余的时间仔细筛选过有用信息，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是多了一个人，一个既不是陈家、又不是黄家的人。

　　郑源三。
　　媛菲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她把他奇怪的病例打印出来给陈予安看：“你看啊，这个人病例，明显是从别的医疗诊所转过来的。除了名字以外，照片、身份信息、电话号码、学历、住址……全部都打了码，说明不管是谁把他病例转进来的，并不想让他的信息被人发现。那问题来了，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他的病例怎么会和你们两家人的在一起？”
　　陈予安答不上来，他也没有听过这个人。

　　连他也没不知道吗……
　　陈予安眉心微蹙：“可能是远房亲戚？家族病例上多了一两个我不认识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是吗？”媛菲指着某一行文字给他看，“你看看这个病，你觉得不重要？”

　　陈予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瞳孔瞬间一滞——
　　她的手指落的地方，白纸黑字写着“检测HIV结果：阳性”。

　　==
　　伦敦。
　　法网和温网相隔如此短，陈予安法网八强赛出局，让他比其他大种子多了几天准备温网。

　　按照以前和大多数选手的传统，陈予安应该去参加一个草地热身赛，毕竟红土改草地，是非常巨大的改变，需要好好适应。
　　但是弗洛雷斯教练认为陈予安不需要。
　　在他眼里，现在陈予安已经是大满贯冠军的水平，缺乏一座奖杯而已。

　　伦敦别墅的草地练习场。
　　比起尘土飞扬、灼热暴躁的红土，草地场又清新又养眼。
　　媛菲换了网球服坐在场边，还带刚刚拉好线的新球拍，装模做样地和陈予安一起听弗洛雷斯教练说话。

　　“心理按摩”。
　　学术上会这样形容他现在的工作。
　　他在努力说服陈予安，克服心理魔障。

　　陈予安眉头微蹙：“我没有心理魔障。”
　　教练意味深长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他：“你自以为没有。”

　　教练招手叫他过去，媛菲也伸长了脑袋凑过去，活像一个好奇宝宝。
　　教练在手机上放了一段视频，是陈予安赛后采访的另一个问题。

　　……
　　有个日本记者不知是看笑话，还是真的为了陈予安义愤填膺：“你觉得现场观众对你影响大吗？尤其是第四盘你手握对方的破发点，后面我们看到镜头回放，确实是出界球，你觉得这个关键分的误判对整个比赛影响大吗？”
　　他很严肃地回答：“影响肯定有，但并没有网上臆测地那样夸张，阿瑟尔是位优秀的运动员，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场上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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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予安仰头看向教练，一脸疑惑：“我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教练蹲下来与他平视：“你有没有意识到，你是个非常礼貌的人？我看过你许多比赛视频，还带了你这段时间，我印象里你从来没有不发火，不管对对手还是对自己，一次都没有。”
　　他更疑惑了：“礼貌也有问题？”

　　教练指了指媛菲：“还记得Fei在球场上是什么反应吗？”
　　“我？！”媛菲指着自己的鼻子。
　　陈予安看了她一眼，有点嫌弃：“像她一样和观众、对手对骂？”
　　她立刻反驳：“我哪有对骂……”

　　陈予安斜眼乜她，她毫不示弱：“那叫对骂？那叫‘用对方能听得懂的方式和对方激烈交流’。”
　　教练一拍掌：“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看，Fei当场就骂回去了，别人指责她骂人，她第一反应也是否认，这种把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出来的情绪表达方式，你可以试一试。”
　　媛菲&陈予安：“……”

　　媛菲：“我哪有第一时间否认？”
　　陈予安撇嘴：“我为什么要学这个女流氓？”

　　教练再次劝他：“Fei和我非常合得来，她很真诚、很奔放，最重要的是，当时在现场，她毫不犹豫地在所有人面前维护你。这种坦诚、这种肆意表达情绪的能力，你可以尝试一下，说不定有奇效哦。”
　　陈予安沉思许久，重点居然是：“她维护我？您怎么看出来她在维护我？！”
　　媛菲向他龇牙咧嘴、表达抗议，他是真看不上：“教练，我从小做的情绪管理，是把所有负面情绪抛到脑后，不去纠结细小的得失，我觉得我做得很好。”

　　教练意味深长：“如果真的做得很好，那你的冠军奖杯在哪里呢？”
　　一句话干翻了陈予安的骄傲和坚持，他垂眸沉默不语。

　　竞技体育就是这样，成绩说话，成绩是一切，亚军就是亚军，差一步就是差一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教练语重心长地拍他肩膀：“我能理解，你以前的教练是霍兰科维奇，你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磨难、获得很多成就。但是他教给你的东西，似乎只能把你带到这个高度了。你就没想过换一种方式？可能这最后一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负面情绪谁都会有，你要尝试各种排解手段，我不认为你以前的排解手段很成功。”
　　教练强调：“有时候，不许自己背上任何包袱，这本身就是一种包袱。”

　　他似乎还想挣扎一下：“很多球王、冠军，他们在球场上，都是极度自控，他们也很少发火。”
　　“说得好。”教练竖起手指头反问，“列举一个、哪怕一个就好，在赛场上从来没有发过火的球王。”

　　陈予安沉默，大概是真没有。
　　教练越说越兴奋：“你尝试下，在关键分上发泄自己的不满！自己打出UE了可以不满；观众喊声影响击球了，可以不满；球童拿毛巾慢了，对手或者裁判失误了，你也可以不满！统统可以不满！彻底发泄一下！”

　　南美人似乎天生都是社牛，热情奔放。
　　教练一把亮出他的球拍，两眼瞪得滚圆：“尝试过摔拍子吗？来，摔一下。”

　　陈予安被豁然横在鼻子底下的球拍吓了一跳。
　　别说摔拍了，他在赛场上连脏话都没吐过，这些球王，哪个没被拍到过出口成脏？甚至脾气上来，把全部球拍摔烂、导致没法比赛的都有。

　　陈予安拒绝：“球拍是我球场上唯一的朋友，我不能摔拍。”
　　教练：“我经常和朋友吵架、打架的，这有什么？”
　　陈予安：“……”

　　见他还是不肯，媛菲那个急啊，直接把自己的球拍递过去：“来，摔我的，我的球拍总不至于是你朋友吧？”
　　陈予安淡淡瞥了她一眼，把球拍在手里掂来掂去。

　　教练和媛菲看得急死了，二人捏紧四个小拳头：“摔啊！狠狠地摔！Smash！”
　　媛菲今天还学了个英语单词——
　　Smash!

　　教练在旁边急死了：“记得那天观众席上是怎么嘘你的吗？记得阿瑟尔是怎么纵容观众网暴你吗？记得那个可恶的瞎眼裁判吗？脑子里想象着他们的嘴脸！Smash！”
　　陈予安抬了几次胳膊，却始终下不去手，一脸挫败地看向教练。

　　教练：“……你知道吗？你现在处于体能的上升期，技术也已经很成熟，但如果始终不能跨过这最后一步，再拿两三个盘子，你的心理可能就毁了，再想克服心魔就晚了。“
　　教练挠挠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冠军的心？你缺乏一颗冠军的心。那种不择手段、不在乎任何人赞赏或者谩骂或者期待、哪怕杀人放火也要拿下冠军的心。”

　　豁不出去的人，不配当冠军？
　　是这个意思吗？

　　陈予安低头沉思，媛菲想了半天这个“冠军的心”，忍不住喃喃自语：“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陈予安：“……”

　　她越想越有道理：“我就爱挣钱，谁要挡着我挣钱了，我恨不得杀了对方，这不就是教练说的冠军的心吗？”
　　陈予安翻着白眼，教练大笑：“Fei，你说得对。你把你的心分给Andy吧。”

　　说得对啊！
　　她在自己胸口抓了一下，然后对准陈予安后背左边的位置狠狠一拍：“我把心借给你了！这次温网给我拿个冠军回来！”

　　教练手舞足蹈，他其实也是个戏特别足的人。
　　他夸张地站在陈予安面前，假装听他胸口：“我听到了！我听到一颗冠军的心在跳！”
　　陈予安：“……”

　　教练还说：“Fei！你把心给他了，你怎么办？”
　　“心在我这儿又不值钱，给他可以挣大钱啊！”
　　陈予安面无表情地转向她：“你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哪来的心借我？”

　　他把球拍丢给媛菲，捡起自己的球拍离开遮阳棚，继续训练。
　　临走前丢下一句：“我要远离你们，我很担心白痴会传染。”
　　教练&媛菲：“……”

　　==
　　温网开赛。
　　草地这样的快速球场果然是陈予安的舒适区，作为镇守一个1/4区的四号种子、赛会最大热门之一，前四轮他砍瓜切菜一般，拿着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四场比赛他一盘都没丢。
　　别说拖拖拉拉的法网，就连澳网的他都被现在的他秒了。

　　媛菲现在也开始打网球了，绝大多数时候是陪练陪她打。
　　但是她体能太差，从法网到现在练了这么久，别说一个回合，她连上手发球都没学会。
　　呜呜呜网球看着好看，打起来真的好难好累啊。

　　她决定跟着陈予安一起晨练。
　　先把体能搞上去再说。

　　很多运动员为了隐私选择在健身房训练，但是陈予安就喜欢户外晨跑，所以每次比赛都租郊区别墅，凌晨四点半准时起床跑步。
　　媛菲跟了一次，然后就发现运动员简直不是人。
　　三分半的配速啊！这个速度别说跑步了，就算她骑车也跟不上。

　　她决定在当地搞个电瓶车来跟着他。
　　等下，她四点半起床是为了啥来着？
　　不管了，拍他晨练最重要。

　　没多久，她的账号上了发了一个长达半个多小时的视频，就一个镜头不断地重复——
　　一片漆黑的天空下，陈予安一个人在镜头前孤独地奔跑。
　　视频的最后，远处的天空能隐约看见微弱的、璀璨的朝霞，满头大汗的陈予安沉默地摘下帽子，他眼眸中的雾气和迷茫渐渐散去，有种无言的坚定浮现出来。

　　这个视频很快登上热搜，所有人都在期待属于他的第一个大满贯冠军。
　　八强赛，三比一拿下澳网击败他的老冤家塞努科维奇；
　　四强，他将面对老苦主、来自比利时的科伦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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