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蝶

　　毕林净月给爸爸妈妈写了一份保证书，她说她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情。
　　毕爸爸依旧反对自己的女儿和陈柏交往，说他刚开始到是没有太大的意见，但通过这件事情，他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那就是他不会放心这样的男生和自己的女儿交往，因为他认为他不负责任。
　　“他还年轻，我们都会做错事情，都会有考虑不周的时候。”毕林净月问陈柏辩护。
　　“不是所有的错误和考虑不周都会因为年纪而被赦免的。”毕爸爸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强势，他的表情告诉你，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试图把我们最宝贝的东西从我们身边拿走，在他根本没有考虑明白，没有准备好要为她负责的时候。我不能，也不会原谅他。”
　　“可是，爸爸，你这样想对他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毕林净月急红了眼睛。
　　“那么你们就对我，对你妈妈很公平是不是？你所说的公平是什么？你认为我们两个对于你没有任何责任是不是？阿净，你真的很让爸爸失望，你从来没有让爸爸失望过，而这一次，也不是因为你的离家出走，而是你的想法。记得爸爸曾经对你说过吗？在两个人重要的关系里面，失望这个词是不可以随便用的。对于你的离家，我和你妈妈只是很伤心，只是很难过，我们还会为此反省自己的行为。不过现在，我是真的对你感到很失望。你知道为什么吗？你还是一头雾水，觉得父亲这个老头子一把年纪，稀里糊涂，不理解你们年轻人，觉得爸爸落伍，是这样吗？如果真是如此，我该反省让你读书的原因。”
　　毕妈妈也被毕爸爸的言行吓到了，本来她还想大骂女儿一顿，现在全都忘了。她只是想吓吓孩子，让她以后再也不敢做那样的傻事情。而毕爸爸的话却让女儿声泪具下。
　　“好了好了，孩子已经知道错了，她不会了。对不对？”毕妈妈站在父女之间，做起了她所不习惯的和事老。“再说，快高考了，过了这件事情再说吧。净净，对你爸爸说，你是真知道自己错了。”
　　“她不知道。”毕爸爸失望地转过了头。“我知道。你们常常会讥讽现在的教育制度，说它把你们培养成了机器和没有个性的考试工具。你们以为自己知道很多，感情丰富，敢爱敢恨，都还没学会开车，就开始飑车了。可你知道吗，在感情里，你们一样是很低能的，因为你不清楚，在感情这件事情里，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责任，还有信仰，而不是什么所谓的激情。你有信仰吗？你们的信仰是不是不管最后怎么样，爸爸妈妈还是爸爸妈妈，他们还是会为我们善后，最多骂一顿，打一顿，就没事情了，是不是？”
　　“对不起！”毕林净月掩面痛哭起来。“对不起，爸爸，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毕妈妈万分着急地护着女儿，安慰着她。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乖孩子，别再哭了。”毕妈妈瞪瞪毕爸爸。“你也适可而止，孩子不是一天教育好的。今天就这样吧，别再说了。你看孩子都哭成这样了。”
　　“我们和你一起18年了，我们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起来，你能哪怕只是想象一下，有一天早上，当我们起床，发现我们的小姑娘不在屋子里，她说她要离开我们了，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做错了什么？即使我们做错了，我们就没有任何机会，去改过吗？就因为我们老了，寿命也不会太长，所以不重要吗？我和你妈妈，我们对于你的感情，不重要吗？是假的吗？你居然要离开我们。”毕爸爸说着，从眼角流下了一行眼泪，他侧着头，不想让人看到。“你知道吗？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情，我就觉得很心痛很心痛。”
　　“别说了。”毕妈妈也哭了。
　　“对不起。”毕林净月突然跪了下来。“我真的知道我错在哪里了。”
　　“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毕妈妈去拉跪在地上的毕林净月。“别这样，妈妈不怪你了。”
　　“如果你真的知道了，那么就去洗个脸，好好回房间去温书。”毕爸爸呼出了很长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也累了，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毕妈妈扶起了还在哭泣的毕林净月，她也没有想到，毕爸爸会说那样的一番话。她们都被吓到了。

　　我们可能都知道要对自己的爸爸妈妈负责任，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我们都知道一个人活着世上会有很多很多的责任，就是不知道这样的责任我们应该如何承担才是最合理的。没有那样的一个老师会给我们上这样的一门课，也没有那样的一张证书发给我们之后，就证明了我们拥有担当责任的能力。为什么世界上最重要的这些事情，却一定要在一次又一次的错误之后才会进入我们的意识呢？

　　在另一个家庭里，这样的悲喜剧并没有上演。
　　陈柏没有对父母多说这件事情，他只说自己以后不会了。而陈爸爸开始认为毕林净月不是个正经的小姑娘，是她带坏了自己的孩子。陈妈妈则相反，认为那是儿子的错误。
　　“你是一个男生，陈柏，你要永远记得这一点，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知道责任。”
　　“我知道，妈妈。”陈柏低着头，没有正视父母。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起，外婆突如到访，说是要看望自己的外孙。她不知道怎么也知道了陈柏离家出走的事情，于是很严厉地批评了陈爸爸和陈妈妈，第一次，陈柏站到了父母的立场上。
　　“他们是很好的父母，至少他们努力去那么做。我不希望听到您骂他们，您没有那样的权利。”
　　“小柏！”陈妈妈把陈柏拉到身边，趁外婆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转移了谈话的方向。“您今天怎么来了？”
　　“没事情我就不能来？”外婆自己坐了下来。
　　陈爸爸去给外婆倒了一杯水。这是一个不只陈柏觉得陌生，他也觉得陌生，她更加陌生的老人。
　　“外公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他希望另外两个外孙可以常常去看他，暑假可以住在那里陪伴他。”外婆说出了到访的主题。“我们以前对你们是不怎么样，不过现在我们老了，他也没有多少日子了，我不希望你们还记着仇，再说对于这两个小外孙，我们还是不错的。过会儿我还要去小畅那里。”
　　“爸爸病得很严重吗？”陈妈妈问。“他现在住医院吗？哪家，明天我们就去看他。”
　　“他已经回家了，之前他觉得不好意思给你们打电话，说小的时候，对你和你妹妹都不好。我说那不是情势所趋，你们会理解我们的，不是吗？”外婆的表情看不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没有心虚。
　　“当然，我们也是做父母的人，我们知道。”陈妈妈并没有原谅自己父母对自己小时候造成的伤害。这样的伤害真的是难以抹去的。“只要小柏愿意，我们不会拦着他见自己的外公。”
　　“我会和祁畅一起去的。”陈柏说。
　　“你和小畅？”陈爸爸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们都不怎么来往。”
　　“他是我表弟啊。”陈柏的话莫明地让陈妈妈很感动。
　　“那就好。”外婆站了起来。“现在我去小畅那里了。”
　　“不先吃个饭？”陈爸爸说。“要不我，或者小柏送你过去？”
　　“不用，上自己女儿家，又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外婆走向门口。“不用送我，我利索着。”
　　然后外婆就这样又消失在了陈家的客厅。
　　“记得我们恋爱时，你说你妈妈是个女巫，现在我信了。”陈爸爸忘记了陈柏也在场。“她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然后，叮，就不见了。”
　　“妈妈，你说过外婆是女巫这样的话？”陈柏抓住了陈妈妈的小辫子。
　　“怎么可能！”陈妈妈立刻狡辩。“你听你爸爸的破嘴。怎么？你自己的事情就这样好了？管起妈妈了？”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刚开始的地方，在兜了一圈之后。

　　有人说，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是会有收获的。小心啊，这话，很可能是真理。
　　如果你不做错事情，也许你不会知道谁有多么地关心你，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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