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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艺
文静在校园外租了一间房,是梅子告知我的,地址写在纸上递给了我,她要赶时间,新岩还在影院门前焦灼,所以,将包袱转递给了我,是文静急需的书籍。
永远忘不掉敲开房门的那一刻,浓烟滚滚像是着了火,呛得喉咙直发痒,而她,就是从那层烟雾中显现的,像是《聊斋》里的狐仙变身,当真令人侧足。
从那一天开始,文静宽宥了我的前愆,因为我担起了这个家的清洁,这是她同我休战的底线,不可还价。
"家务不该繁重,住所毕竟不是垃圾场。"
这是我先前的念头。
"清垃圾不该繁重,垃圾场毕竟不是住所。"
这是我现下的念头。
文静要学烧菜,这是她租房的原因,菜谱铺满地,乱杂得仿若焚书坑儒的现场。单纯的捡拾菜谱不会让我累积满腹牢骚,厨房才是祸首。雪白的瓷砖地涂了层野战军的迷彩,搞不清是做菜还是作画。那绿色的,菜叶夹杂着绿豆蓉;黄色的,蛋黄掺混着植物油;红色的,番茄附着﹝zhúo﹞着甜面酱……
大手笔,绚烂得令我心力交瘁。
"求你了,罢手吧。"
这是我求她的。
"我也想,实在是欲罢不能。"
这是她答复的。
烹饪不是容易事,咸淡要适中,色泽要鲜明。文静是初学,必然放宽尺度。
"吃吧,尝尝我的手艺,这是红烧鱼。"——静。
"哦,怎么黑黝黝的?"
"烧焦了,不过味道该是可以的,是依照菜谱烧制的,来,尝一下。"——静。
"……﹝表情语﹞"
﹝你就想,就像你喝了一碗糖、盐混合液,之后对照镜子里的表情。﹞
"不好吃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情?"——静。
"你确定这本菜谱不是盗版的?"
"当真难吃?"——静。
"要不你尝尝。"
"算了,被你的表情吓着了。再尝尝这个,糖醋甘蓝。" ——静。
"这也是烧焦了?"
﹝一样的黑。﹞
"就是,不过味道应该还可以,是按照菜谱烧制的,不是原先的那一本,是另外一本,来,尝一下。"——静。
"……﹝表情语﹞"
"需要淌泪水吗?真有这样子难吃?"——静。
"你确定买的是结球甘蓝而不是酸菜?"
"醋瓶子翻锅里了,我也不是有意的。"——静。
"……﹝咋舌﹞"
文静的厨艺就是这样,做法千篇一律,总是焦,一嘴的炭烧味,劝她不要烧菜,改做烧烤正合适。
吃一口,吐一口,这就是我那一时段的对策,一顿饭菜吃下来,需得跑去十多趟的厕所,心里直叫苦,知道的是去呕食物,不明了的还以为是膀胱漏了洞。
文静就不同,只是做,从不吃。她总是埋怨自己的手艺差,说是做出的菜肴连饲料都比不过,幸而我没能下咽到肚里去,否则连畜生都不如。
我饿,她也一样,正式进餐的时间被脸面拖到了夜阑,从我房间里面传出的是"哧溜"声,从她房间里面传来的是 "咔嚓"声,终有一天在客厅会了面,是碰巧,为了同个目的:
寻水。
"泡面好吃吗?"——这是她问我的。
"嗯,好吃,你呢,薯片也不差吧?"——这是我问她的。
最终,我们达成了一致,她从卧室里面取来了所有薯片,我从床下搬出了整箱泡面,那一夜,我俩聚了餐,十多天来的第一顿饱饭,适意得很。
与文静相处久了,心里会渐生一份恐惧,需时常提防。她的个性有些阳刚,一言不合就会动粗,这个女子不可小视,无论是出拳或是摆腿,都带着几分刚猛,真不知晓她的雄性荷尔蒙是否超了标,或是睾酮素已然分泌到了几近1纳克每毫升的等次。
譬如上次,她说那是一记回旋踢,我轻敌,后果不堪设想,门牙被踢成了风铃,只要风一起,就会被吹得左右摇摆、叮当作响。
还有那次,她读了本书,念给我听:
此生不学,一可惜;此日闲过,二可惜;此身一败,三可惜。
她说我整日里都是游手好闲,可惜得让人可怜。
我解释,说我正在拼凑大学生活中的剪影,成名未曾想过,仅是为解枯年乏味之苦。
她问我笔下会否写到她,我逗她开心,说是写她怕会污染下一代。
结果,她对我演示了一套拳法。
是夜,我买空了楼下药店里的所有创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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