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本不想登基

作者:落星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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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天色渐暗,一辆马车被护卫们簇拥着驶在城外的官道上。
      “没想到这身穿着还挺方便活动的。”
      马车内的弦惊拽了拽自己身上堪称朴素的衣服,有些新奇。
      武荧芝看着弦惊一身小厮打扮,叹气,“你等会儿一定跟紧周无应,千万不要自己乱闯。”
      “放心吧,二哥、不,公子!”弦惊自信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一个月之前的我了!我已经是个成熟的江湖少侠了~”
      武荧芝几乎要被气笑了,弹了下弦惊的额头,“我看你回去怎么和父皇解释。”
      弦惊撇嘴,“我可是在信里说了,都是为了来帮你查案,你一定要为我说好话哦!”
      武荧芝无奈,“那你得今天乖乖听话才行,若你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如何向母后交代。”
      武荧芝的生母明妃在生他时就难产去世,他可以说是被奚皇后看顾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下来,虽不说‘亲如母子’,也是感情深厚。奚皇后最在意什么,武荧芝自然心知肚明,平日对弦惊这个弟弟十分看重。
      这次桃花楼之行,武荧芝本不愿带着弦惊,但被对方缠着没办法,更怕他胆大包天自己偷偷跑去,不如索性带在身边,让周无应和柳残机看着,反而安全些。
      当然,这也是因为弦惊确实有些主意。原先在宫里头还看不出来,弦惊自幼聪慧,鬼点子也多,但始终是孩子模样。没想到这次来鹤洲,竟显出做推官的天赋,确实是查案的好帮手。
      “对了,弦惊,你之前一直说很奇怪,可是有什么发现?”武荧芝突然想到。
      “嗯,奇怪的地方很多。”弦惊细细回想着,说道,“你还记得从赵同知胃里剖出来的那一页账本吗?”
      “记得,那一页正好记的是前不久陈克己送给赵同知的年礼。”武荧芝疑惑,“可是这年礼有什么不对?”
      “不,不是记的东西不对。”弦惊摇摇头,“是这张纸的状态不对。”
      “状态?”
      “嗯。”弦惊点头,“这张纸被赵同知囫囵吞进去,取出时又还算完整,几乎未被胃液融化,这说明他在吞下纸之后很快就死了。”
      武荧芝思忖道,“他死前被折磨了很久,也就是说,是在折磨得差不多,几乎没有行动能力的时候,吞下的纸……这是凶手在杀死他之前逼他吞下去的?”
      “对。”弦惊琢磨道,“赵同知这种家伙绝对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若对方要拿走账本,赵同知绝对立刻双手奉上,又何苦自己单独撕一张下来吃掉呢?他要是真能吃,也得整本都吃掉才有机会销毁证据。”
      “那凶手为何……”
      “凶手在给我们传递消息。”弦惊摸了摸下巴,“他想让我们通过这一页账本,把赵同知和陈克己联系起来。”
      “这……”武荧芝皱眉,“凶手不仅和赵同知有仇,和陈克己也有仇?”
      “准确的说,是凶手想让我们觉得他和这两人都有仇。”弦惊也皱紧眉头,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的感觉。
      “二哥,赵家灭门案的现场,你看了有什么感觉?”弦惊问道。
      武荧芝想了想回道,“很残忍,还有,凶手很有条理。”
      “对,非常有条理,甚至可以说,井然有序。”弦惊皱着眉,“有序到像是戏台上的布景,让我们看一眼,就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故事。”
      武荧芝细细回想,竟觉得弦惊说得十分有道理,一时有些骇然。
      “凶手告诉我们,赵同知是被仇杀,而且这个赵同知不是什么好东西,和陈克己有勾结。”
      弦惊开始以此做假设。
      “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想象,就是赵同知借其职务之便和地头蛇陈克己合谋窃银。这样凶手即可借官府之力查办陈克己。若这个凶手就是制造窃银案的人,他极有可能把官银放到陈克己的地盘上,让我们查个证据确凿。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有人冒着巨大风险窃官银,因为只有这样,朝廷才会足够重视,派本地之外的官员前来查办。”
      弦惊接着补充道,“若凶手和陈克己都不是窃银案主谋,那也无甚关系。凶手用灭门血案牵连陈克己,陈克己在此盘踞多年,挖出几个违法之处并不难。而且如果查案的人,我们,为了尽快结案表功,很可能直接拿陈克己来顶罪。”
      “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做?”
      “二哥,你当然不会,但若换个人来就难讲了。”弦惊摇摇头,“要不然父皇为什么要你来呢?”
      武荧芝一时无语。
      “这个案子也有另一种可能。”弦惊继续说道,“如果事实确实是陈克己伙同赵同知窃银,而陈克己为了抹去证据杀人,并将现场营造成赵同知被仇杀的假象。”
      “那为何让赵同知吞下一页账本?”武荧芝不解,“直接拿走不就行了。”
      “这就和那一页账本的内容有关了。”弦惊提醒道,“那年礼非常丰盛,但可有违法之处?”
      武荧芝想了想,皱眉,“可算是贿赂官员?”
      “那如果陈克己说,自己和赵同知一见如故,私底下已结为兄弟,感情甚笃。作为兄长,逢年过节给弟弟多补贴一点,可有何不妥?更何况对于陈克己的家产来说,这些东西对他就是九牛一毛,他愿意给弟弟,不行吗?”
      武荧芝代入自己想了一下,竟觉得无法反驳。
      “然后陈克己就会对我们说,如果他真是凶手,为什么会还会主动漏下这页账本,故意将凶案和自己联系起来?”
      武荧芝反问道,“你刚刚不也说了吗,如果我们因此怀疑他,坚持去查他,查出了什么问题,对他来说不也是得不偿失?”
      “我们的一切怀疑,都基于他策划了窃银一案,但只要我们找不到确凿的窃银证据,就无法以此定案。至于其他的东西怎么查,二哥,你还记得你的邀请信是怎么来的吗?”
      “我来第二日……”武荧芝恍然,“他早就准备拉拢我。”
      “找不到确凿证据,又收到巨额贿赂,我们还会紧抓着这样一个在本地颇有名声的大善人不放吗?”
      武荧芝叹了口气,“当然不行,若民间起了什么谣言,甚至可能激起民愤。”
      “所以,他只要把尾巴藏好了,然后花钱消灾,即可让这个案子变为悬案。”
      弦惊思忖道,“如果我是他,我甚至会主动捐赠一些银两,为朝廷解忧,彻底把大善人的帽子焊死在自己头上,搞不好还能得到朝廷的嘉奖,彻底盖棺定论洗去嫌疑。此外,我和赵同知曾经勾结的那些事也永远翻不出来了,并且抹掉了赵同知这个人品堪忧的棋子,顺便用这件事警告其他座上宾,乖乖听话才□□享富贵。”
      武荧芝看弦惊的眼神都变了。
      “弦惊,你……”
      “嗨,我也就这么一想。”弦惊摆摆手,“这个思路有个问题,就是陈克己自己就抱着个会下金蛋的鸡,为何还要对官银下手?爱钱爱到失心疯了?还是另有更大的阴谋?”
      “听你这么一说,这官银失窃案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武荧芝长叹一声,“没想到此地情况竟如此复杂。”
      “但凡做过,就有痕迹。”弦惊安慰道,“也许今天进了桃花楼,我们就能发现点什么。”
      “嗯。”
      武荧芝定定看了弦惊一会儿,突然欣慰地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等你再大点,就能独当一面了。”
      无知不觉间,弦惊已经开始显露自己的锋芒,他有这等灵活又缜密的心思,还有如本能一般揣摩人心的本事,再加上嫡子身份……
      “我现在就可以啊!”弦惊毫不谦虚,“二哥,你一定把传令箭带好,一有事就射出,我马上去救你!”
      “嗯!”
      马车渐缓,周无应在外禀报。
      “公子,我们到了。”

      *
      陈贤庄果然不简单。
      从大门到桃花楼,陆续跨了四道门,随处都可看见带着兵器巡逻的武士、护院,有些明显是收编的各路江湖游侠。
      到桃花楼所在院落的那道门时,便只能武荧芝一人进去。随行的弦惊他们只被允许守在门外。
      武荧芝看了看几人,略一点头便跟着殷勤迎上来的管事进去了。
      此时有另一个管事来招呼他们,他似是知道周无应的身份,说话非常恭敬。
      “周大人,还有这几位侍卫大人,陈贤庄特另备了宴席,可否赏光一聚?”
      周无应倨傲地打量了下管事,冷淡说道,“我等要事在身,不必了。”
      弦惊颇觉稀奇地看着周无应,没想到这人装起来还挺有气势的。
      那管事被冷淡拒绝,不仅不恼,反而更恭敬了些,忙殷勤回道,“是。那小人便不打扰各位了,若各位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小人即可。”说完便退到了角落,安静守着。
      啧,这服务素质,这服务意识!陈大善人这个CEO确实很有点东西~
      弦惊虽站得笔直,脑子里却极度活跃,眼睛也咕噜噜转来转去,看着实在不像是专业小厮。
      一旁的周无应暗觉好笑,却没特意提醒,毕竟这小祖宗肯乖乖站在这里已是他的福报了。
      桃花楼的筵席已然开席,有动人的歌姬声隐约传来。
      弦惊看向这座高达七层的塔楼,夜色中灯火通明,再伴着袅袅乐声,映衬着天空中如玉盘一般的辉月,确实有几分天上人间的意味。

      武荧芝随着管事进入楼内,抬眼略扫了一眼,面色平淡。
      传言确实不假,这桃花楼处处奢华精致,琳琅满目的珍宝就如最普通的饰物一般点缀在各处,独特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伴着婉转的丝竹之音,很有“销金窟”该有的样子。
      但,也只是“销金窟”罢了,还妄想与皇宫相比,可笑至极。
      武荧芝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心想,若是弦惊在这儿,怕是说的比自己想得刻薄得多。
      待进到厅堂内,便立刻有两个男子迎上来,其中一个武荧芝还认识。
      “没想到在这里竟能碰见知府大人。”武荧芝微微一笑,“太巧了不是。”
      “章随见过公子。”
      其中穿着低调的男子行礼道,“禀公子,陈庄主得知公子愿意驾临陈贤庄,唯恐招待不周,便邀下官前来,陪公子说说话。下官来得匆忙,竟未及时告知公子,请公子恕罪。”
      武荧芝没接话,而是看向另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
      “你就是陈克己?”
      “是,是!草民陈克己拜见公子。”
      陈克己看着是个有些文气的圆胖男子,一笑脸便聚到一起,显得十分和气,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嗯。”武荧芝微颔首,淡淡说道,“我听说你这桃花楼非同一般,鹤洲府内的官员都光顾过,便也来看看,凑个热闹。”
      “公子愿意莅临,是草民和陈贤庄的荣幸!您这边请。”
      武荧芝不客气地坐到了上座。显然今天这宴会,是陈克己特意为他办的,处处都把他放在了首位。
      章随的座位在他的下首,做实了陪客的身份。不过他此时不敢坐,而是守在武荧芝身边,看来是准备把侍奉的活儿也做了。
      武荧芝摆摆手,“章大人,自便吧。”说着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见机行事就好。”
      “是。”
      在目前查到的信息中,章随之前也来过桃花楼,不过仅一次,就是三年前他赴任鹤洲府知府的时候,此后便再也没来过。这倒不是说他必定未与陈克己勾结,只是显得嫌疑没那么大而已。今天他一副刚散职就赶来的匆忙模样,倒不似作假,只是这目的究竟是什么就难说了。
      宴会的其他宾客,或者说,陪客们,都已到了。他们都是些本地的乡绅文士,见武荧芝坐定,便在陈克己的引荐下,纷纷上来拜见。
      武荧芝敷衍了一番,待筵席正式开始,依然觉得有些无趣,直到到了“献宝”的环节,他才有了点精神。
      陈克己看来是非常想拉拢他,拿出来的珍宝都下了极大的功夫,有一些连他这个天潢贵胄都未曾听闻过。若坐在这里的不是武荧芝,而是其他什么官员,要守住操守确实没那么容易。
      似是看出了武荧芝的心不在焉,陈克己拍了拍手。
      乐声突然变得暧昧,一扇门拉开,一位盛装的女子捧着一个香炉缓缓走了进来。
      这女子,当真极美。
      武荧芝初看时甚至有点恍惚,刹那间以为自己正身处梦中。他第一次被一个人的姿色所震撼,体会到何为摄人心魄。
      直到那女子抬眼,直直对上他的视线,武荧芝才猛地回过神来。
      若说这女子的容色姿态过于诱人,易引人遐想,生出亵渎的念头,那她的眼神便真的如桂宫仙子一般,清澈无情,无喜无悲,不似此间之人。
      武荧芝避开女子的眼睛,看向一旁的陈克己,皱起眉,“这位姑娘是?”
      陈克己在女子身上打转的眼睛念念不舍地移开,恍惚了一瞬才笑眯眯地看向武荧芝,“若公子愿意,可为这婢子赐名,此后若能让她随侍公子左右,也是她的福气。”
      此等女子,却命运坎坷,明珠蒙尘,实在可惜。
      若说没有过其他想法,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只要看着这女子的眼睛,武荧芝就觉得,如若能帮这女子摆脱以色侍人的生活,自由自在,她的眼睛里,又会生出何种情绪呢?
      武荧芝再与女子对视,那双眼里却突然漾起了涟漪,她冲着武荧芝微微一笑,宛如画中的菩萨突然活过来似的。
      下一瞬,女子放开手中的香炉,亮出匕首刺向陈克己。
      香炉碎裂,异香散开,武荧芝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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