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殇

　　丁映月／文

　　大龄的优秀丁明月终于要成亲了。

　　这个消息仿佛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霆很快传遍了丁村以及附近的几个村落。

　　早晨时，还有个远房伯母在篱笆前与邻居娘子说长短。

　　“听说了吗，昨个后晌明月的医馆里来了三个男人，穿金戴银，那衣料子，那时兴绣花，我小子说东京才见过。那头上戴的，至少值一百两。”

　　“三个男人长得还很俊，高高大大的。他们领头的那个还跟明月在帘子后面说了好长时间话呢。”

　　“有这事儿？这么厉害的人来咱们镇上看病？他们医馆的名传那么远了？”

　　邻居娘子一听眼睛一亮，心想明月果然做出了一番成绩，为她更为小镇高兴。

　　住在这样有名的小镇里，很有面子。

　　“不是！”远房伯母一听连连摆手，凑近了搞得神神秘秘才愿意说。

　　“那三个男的为明月来的。”

　　“咋会这样？”邻居娘子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为啥，因为明月的婚事是这几年三乡五里的热门话题。

　　明月的前途也是排在第二的话题。

　　谁家的小娘子小郎君有明月这般聪明吗？没有。谁家的小娘子有明月这般有好工作吗？没有。谁家的小娘子有明月这般难以嫁人吗？没有。

　　明月这般人物会一直待在镇上医馆，还是会去大城里工作？

　　不论哪一个话题，都很值得一听。

　　等下，她一定第一时间找相熟的娘子们透露一下。

　　“前几天那三个男的就来过了，说找明月看病，就是相看她！明月还送人家出门。”

　　明月真的终于要嫁人了？好激动。

　　远房伯母和邻居娘子靠得更近，几乎头靠头。

　　“你猜那个男的姓什么，司空！”

　　“哇～”

　　邻居娘子顿时了然，直起身子。

　　而在她的脑海中，画面已经悠然飞离此情此景，飞出村落，沿着人烟稀少的路，飞进了群山神秘深处。

　　十里八乡从来没有人到过那雄伟危险的司空堡。

　　“你再给我好好说说，这些你从谁那里听说的？真的见了司空家的人？”

　　“我还以为明月再有两年才嫁得出去！”

　　邻居娘子来了强烈的兴致，迫不及待地拉住远房伯母询问。

　　“再有两年，她都多大了，嫁不出去了！”

　　远房伯母得意地抬起右手食指，正要开口说，忽然间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我的个娘啊！”

　　邻居娘子还以为来了什么奇怪的人，连忙回头看，顿时也瞪大眼睛。

　　“这都是啥人？”

　　只见前方那二十号青年小伙子，一水儿的壮实衣食无忧，穿着墨绿色的袍子，一看就价值不菲，腰扎黑带，头发整齐，干净又利落。

　　他们两人一组，抬着沉甸甸的礼盒，扁担弯得厉害。每走一步，那礼盒都缓缓晃悠，让人担心扁担会断。

　　步伐特别稳，脚踩碎砖头都不会晃。

　　害得俩娘子白担心。

　　这些个强壮的小伙子，在这乡村可不多见。

　　他们村里，啥时候出了值得这般隆重礼物的大人物？

　　本家是有那么两三位城镇有公务的，在村里有地位，明月也算上一个？

　　总之，身为农家娘子的她们俩没见过，都吓住了。

　　这时候，小伙子的队伍里，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锦衣老者。双眼特别有神，脸刀刻斧琢显得严肃却带温和笑，头发两鬓斑白整齐梳在头顶还用青铜冠束着。穿着整齐，墨绿长裤，黑色长筒靴。

　　这种老者，比她们在镇上见过的最富有有权势的员外还更有派头。

　　“两位娘子，上午好！”

　　这老者上前来就是一揖，这般大礼让两个娘子吓得不停后退。

　　她们从来没被这种大人物这般尊重过，原来以为这辈子都没可能。

　　“你们是干啥的？”

　　远房伯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一是回报尊重，二是好奇。

　　老者笑容温暖，“在下是司空堡的管家，代表我家主人前来向明月小娘子提亲！”

　　果然！

　　远房伯母与邻居娘子对视一眼，都震惊不已。

　　远房伯母回过神来，急忙在前面带路。

　　“我知道明月家，明月今儿在家，跟我来，我是明月的大娘。”

　　“有劳娘子。”

　　管家露出笑容低头感谢，又对邻居娘子拱手点头。随即挥挥手，带那二十个小伙子上路。

　　直到他们远走，邻居娘子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

　　明月似乎，这下终于要嫁人！还是和那司空堡的主人！小娘子聪明，郎君凶恶，成一对，如何得了！真是了不得的消息！

　　明月的家在后街的东北区，村子坐落平原，但背靠绵延起伏的南山。因此村子盛产小麦，风景优美，非灾年的话安居乐业。

　　远房伯母刚刚来到墙头旁，就扯着嗓子叫秋娘子了。好消息当然尽快通知。

　　“秋大姐，快出来！人家来跟明月提亲呢。”

　　管家在旁边微笑而已。

　　这位农家娘子很热情。

　　屋子里正忙着扫屋头的丁老大，以及正忙着收拾灰烬的秋娘子，都惊得停下动作，对视一眼。

　　“哎，知道了，嫂子！”

　　他们虽然每天都在为明月的婚事发愁，但偏偏今天没有。当真瞌睡来了一个枕头。

　　当即，明月的父母收拾整齐出来一看，这么长的队伍，这么精神的二十一人，这么隆重的礼盒，以及耽搁这么久引来这么多围观的亲友邻居，顿时惊呆了。这么隆重的阵仗，真的是为了他们家明月来的？

　　明月怎么提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等过了这事，一定要好好数落一下明月！

　　丁老大四十六七岁，生肖属猴，长相中上，为人高高瘦瘦，腿很长，兄弟几个是村里有名的大个子，头发有些黄，但人很聪明很精神。出名的有女如父。

　　如今他早已经不是当年傲气的青壮年，最大的心愿就是最后一个女儿明月赶快嫁人，省得他被亲友邻居羡慕许多年之后再笑话。

　　秋娘子，与丁老大同岁，长相富态且五官端正居中上，为人高且胖，但身材比例很好，只是身为老大当年要照顾家庭而辍学，同样聪明，足够应付日常。

　　最大的心愿是明月有出息并找一个好郎君嫁了，夫妻俩幸福生活。好结束她为人母的任务。

　　这些年，也有些发愁明月不愿意嫁人和嫁不出去，有些怀疑明月有问题。

　　夫妻俩都是常年在外，丈夫是泥瓦匠，妻子是拎泥工，每年只有元日、芒种与秋收回家各一个月。

　　如今退休在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明月成亲。

　　明月成长中最大的希望就是，他们中一人在家超过半年。

　　“郎君，娘子，上午好！在下司空堡管家李青山，此番代表我家主人，前来向明月小娘子提亲！”

　　这难道是真的？他们夫妻俩日日夜夜祈祷明月早日嫁出去，应验了！

　　只是与这般不知底细的大人物成亲家让他们很忐忑。

　　“里面请！”丁老大忐忑又兴奋，定了定神，颤抖着做出手势，看了秋娘子一眼。眼下除了先将人请进去，还能怎么办！

　　秋娘子很赞同。看看具体合不合适再说。

　　“多谢郎君娘子。请！”

　　李青山微笑拱手，这事情有门。

　　这对父母果然如同调查的那般，和善热情。方便他展开工作。

　　二十个精壮小伙子抬着十个沉甸甸的礼盒跟着依次进门。

　　待主客进堂屋落座，本家长辈跟着进屋落座，看热闹的挤在门前院里。

　　丁老大心中激动又忐忑，感觉喉咙又干又疼，多次吞咽唾沫，多次想开口，又不知道如何做。

　　不由自主伸长眼睛看了院子里，排成两列整齐划一沉默站着的二十个年轻精神后生，十个大礼盒。明月招回来的这些是什么大人物！当真给他找难题。

　　丁老大定了定神，这才看向那端坐对面下首正微笑的管家，在这种大人物面前更不能丢脸。

　　“你多会说哪儿来的？”

　　“我家主人，名唤司空无殇，居山中司空堡。年二十七，身长六尺，模样堂堂。少孤。听闻贵府二娘子有才名，模样清秀，年纪又相仿。心生爱慕，特要我备厚礼前来提亲！”

　　丁老大秋娘子听这些都已经傻了，明月很优秀没错，这种大人物也很优秀，前来提亲让他俩反应不过来。顺着“厚礼”二字，又忍不住看向外面礼盒。

　　“没爹没娘啊？”

　　减分项其一。

　　李青山笑容不减，略有些僵，要的是否有些多。“是！堡主少年失去双亲。独自撑起家业。”

　　“咋二十七还没结婚？”

　　减分项其二。

　　“主人先前专心事业，顾不上成家！”

　　李青山提高了些音量，他可以自豪地说司空无殇拥有今天这一切都是自立成才。

　　丁老大秋娘子的目光已经集中在厚礼上，看起来颇为期待。

　　虽然他们自己不在乎，但这些都是将来明月生活的保障。谁不想女儿生活得衣食无忧？

　　李青山从善如流，微笑着示意，二十个后生弯腰移走礼盒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那里。

　　“哇哦！这都是些啥东西？”

　　只见第一个礼盒里，上面摆满了银锭子，中心还别出心裁地摆六金锭。

　　银锭子已经有三百六十两，金锭子超过他们估量，但肯定价值不菲。

　　第二个礼盒里，则是两只大酒瓶，上面放着八朵绸缎大红花。

　　第三个礼盒里，则是两只大雁。

　　第四个礼盒里，则是玉金银饰品。

　　第五个礼盒里，则是胭脂口红檀木梳子妆奁等。

　　第六个礼盒里，则是大红绸缎。

　　第七和八礼盒里，是各色绸缎。

　　第九个礼盒里是细葛布。

　　第十个礼盒里是细麻布。

　　这些东西比村里最富有家庭嫁女儿都准备的多。

　　这些金银可以买下明月的师父的医馆了。

　　顿时所有的人目光都热烈起来，如果李青山同意他们自己都愿意嫁过去了，齐刷刷地看屋里的李青山。

　　“这桩婚事好，明月一定喜欢！”

　　“这样的家庭再不嫁，明月还想嫁什么人！”

　　“我看别管明月咋样，你们二老先同意了。她没地方反悔去。”

　　“这么多彩礼，叔婶值了。”

　　明月在自己房里听了，有喜悦有非常无语。

　　这些人看热闹，能不能只管看，别议论，把她当个人？她四肢健全能行医赚钱养活自己，怎么就见钱眼开了？

　　这么多年被迫面对这些所谓好意，她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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