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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线索
与巧月分别，蔺不言径直回到上京江氏府邸，穿过垂花门，正要由东边游廊前往姨母院中，便被婢女叫住，说是蔺父已在大厅等候多时。
此话一出，她有些意外。
那辆马车早已归府，父亲若有事要告知，大可差人来传话或下一道令让她归家，作为子女，于情于理万不能违抗。
至少，她表面是不能。
蔺不言问道：“姨母见过父亲了？”
“没有。”婢女摇头，“蔺大人说江夫人身体欠安，此次是特地来寻姑娘，因此无须扰其休息，他在正厅等姑娘回来即可。”
“他等了多久？”
“一个时辰左右。”
“没让你们差人寻我？”
“大人说姑娘肯定很快归府，不必去寻。”
“我知道了。”蔺不言挥手让婢女先行离开，将四姐给的锦帕收好，抬腿朝正厅方向走去。
这段距离并不长，却足够她在脑海内思索，东门到蔺府着实得行上一阵子，而且父亲来府的这个时间...马车绝对未归蔺府，亲自来府上来守株待兔。
少顷，她走入正厅，便见父亲坐在此，悠悠地到跟前行礼，“不言一入城便担忧姨母病情，特地先为其取药，未能先归府，望恕罪。”
“我来不为此事。”蔺川神情冷淡，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你喜住何处便去何处，无关我事，也不会管。”
瞧这话说得十分不在意又尽显大度，蔺不言当然耐心地询问一遍：“今日父亲有何事呢？”
“年关将近，除夕夜记得回蔺府，同你姨母一起。”
蔺不言迟疑道：“姨母她身子未好，我怕......”
“多年竟未有丝毫长进，不知人言可畏吗？”蔺川起身，轻轻地看了一眼不言，“江氏与蔺氏仍为亲家，她留在上京城，这个年必定要来蔺府过。”
“不言遵命。”
“你自己掂量清楚。”
蔺川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父亲慢走。”
她悠悠地说完此句场面话，待背影完全消失，先行去瞧了姨母，见其气色愈加好转，心安不少。
伴其说了一会儿，她再回到自身房内，取出四姐所给的锦帕，撩开一看其内包裹的是几味药材，平铺开后蔺不言一一拾起仔细闻了闻，发现分别为九里香、独活、蝉蜕、当归，而且并无异常，完全为药铺内普通且常见的药材。
四姐特地塞此物给她，意欲何为？
一时间，蔺不言寻不出个头绪。
直至天色渐晚，暮色苍茫，屋内即将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她起身点燃灯烛，这时传来吱呀一声响，东侧窗户蓦地打开了。
蔺不言反手拿起泛海，戒备地喊道：“谁？”
银色剑身映照到一闪而过的身影，她慢慢靠近那处，脚步极轻，甚至听不见丝毫声音。走到仅四五步之遥时，一位身着竹绿色衣衫女子显现窗前，熟悉女声响起。
“剑下留人，是我。”
“姜姐姐！”
蔺不言立马认出了来者，手心轻轻一推，收回泛海，欣喜地跑上前，“近日都无你的消息，再这样下去，我都打算找他们商量，怕你出事。”
“哎呀，昨日晚间回来的。”隔着窗栏，姜霏摆摆手，“再说了，刀山火海，地狱之门，我早都去过，哪儿这么容易出事。”
“那便好！”蔺不言抬头看了眼天边，入夜起风的征兆，便道，“夜间风凉，有什么话，进屋再谈。我去给你开门。”
姜霏连忙喊道：“不用这么麻烦！”
未等蔺不言反应，只见姜霏单手撑在窗栏，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一跃而进室内，竹绿色在窗框之中划出一道弧线，宛若随风摇曳竹子。
“这样挺快，开什么门，懒得多跑一段路。”姜霏拍了拍手，转身探头环顾一番，发现无异状好，关好窗户，“快来，我同你说说情况。”
“好，正巧我也有事同你讲。”
进来便行，管姜姐姐用何种方式，她提前小跑桌前，提起锦帕一角卷起药材放置旁侧，再提壶给其斟满一盏热茶，方才送来点心未动，这会儿正好同姜姐姐一并吃。
姜霏拿起块糕点，一边慢慢咀嚼一边说道：“沈天权我已寻到，有关不空山和那信物均已说清，他说会暗中助我们一臂之力。”
“这么轻松。”简直不敢相信，蔺不言怀有一丝疑心追问，“你是在何处寻到他？”
“鬼市外那条河畔。”姜霏说道，“我本想去鬼市、其他江湖组织打探消息，未曾料到去的路途中提前遇上。”
“又是鬼市。”蔺不言略感诧异。
从雀楼花拍起至今每一桩事迹，鬼市主看似不掺和，实则处处有鬼市手笔，此人立场极其不明确，是个不确定的因素。
见人沉默不语，姜霏的手轻轻覆在不言的左手背，“放心，鬼市自成立至今有一条禁令：鬼市者，以交易立足，在世而不入世，违令者，杀。”
这条禁令扼杀有心者利用鬼市的可能性。
蔺不言幽幽地道：“要是鬼市主违反，谁能杀他，感觉他自己就好搅混水。”
“不会。”
这一次，姜霏给出十分笃定的回答。
“盛极必衰之理是让鬼市长久存活至今的另一原因。”她解释道，“江湖各组织相互制衡，鬼市以贩卖渠道为生，若有一家独大的苗头，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此时最先死的便为领头者，选择中庸道路是其最好归宿。”
“而且....”姜霏话音一顿，抬头看向不言的眼睛，“奸帝梁氏倒台，据说有其从中帮忙，至少从以往立场来看，鬼市不会。”
所言中肯，蔺不言一方面相信姜姐姐的判断，另一方面，鬼市主无更大的动作无任何不妥之举，他们总归不能与整个鬼市抗行，因此她保留此份疑心，暂且放下这事，话音一转：“且不谈此事，姜姐姐给了信物，沈天权此人直接爽快答应了？”
“并非。”
“从何说起？”
“起初我同样不放心，可沈天权此人的反应...”姜霏放下刚拿起桂花糕，转头盯住不言的言情，神色郑重，“拿到银色蝶状琉璃甲片时很平静，只留下一句三日后会再来寻我，飞身而去。我不放心，便偷偷地跟在身后。”
“姜姐姐看到了什么？”
“沈天权进了鬼市天机阁，再出来时捏碎了张摇光的那块琉璃甲片，尖锐碎块刺进掌心肉。”
“他...去确认当年的真相。”蔺不言垂眸，橙色烛火映照眼底，“后来呢？”
姜霏一脸无奈，“沈天权揪出暗处的我，便说会帮我们。”
“他一直知晓你在身后跟踪？”
“故意没揭穿。”姜霏点点头，“当年春杓冬魁被追杀而致途中分别，老怪物一行人被江之贻困于不空山，而沈天权死里逃生偶然得救，伤好再寻得消息时便是北斗阁全灭，无一活口，后来他见到了张摇光，见到了信物。”
“世上一切皆可于鬼市寻得，只要付得起。”蔺不言忆起晚春初入鬼市，“雀楼之时，陆行知在鬼市见过他。”
数年来，沈天权身处鬼市，均未想过论证张摇光所述真假。
恩怨随风掀，故人埋崖底，此刻沈天权蓦然回头，洞穿前尘往事，却抓不住一丝痕迹，握不住仇恨。
从始至终他想的是报血仇。
可仇究竟在何处？
……
沉寂片刻，姜霏继而说：“此事甚至有皇家人在参与，那人沈天权没见过真面目。”
如此提防怕是不妙，蔺不言眉头微蹙，“张摇光以前防着他是心虚，怕事情败露，若张摇光一直不回，对方必定猜到已死。”
“你说的没错。”姜霏解释道，“幸亏我先寻到沈天权，得知真相的翌日，对方便告知他身死消息，陈家说是我们所杀。”
蔺不言立即便明白，“激起他的仇恨，让他走不出去，乃至为此献出这条命。”
“何止啊，估计瞒了挺多事儿。”姜霏的话尾音暗含疲惫，用手帕擦干手指糕点碎渍，“所以明日一早又要离开，但我想借你手中一队暗卫用。”
“好。”蔺不言欣然应下。
姜霏调侃道：“不言妹子真爽快，都不问我具体作何。”
“反正姜姐姐不会害我。”
“那可说不准。”
蔺不言摇了摇头，并没有顺着话道，忽然轻声道：“我们是朋友。”
“你...猜到了？”
“当然。”
“还真是...”姜霏无奈道，手指戳了戳不言的额头，彻底摊牌，“当年合谋屠姜氏，后来不想留隐患便卸磨杀驴，可惜江湖人毕竟有保命法子，多年藏匿，终于在近期被查出。消息陈家给沈天权，让他去灭口，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去抓人。”
“好事。”
“是啊。”
两人一声一答，蔺不言嘱咐道：“此行凶险，姜姐姐保重。”
“我命硬。”
她不顾姜霏这句玩闹似的话，认真道：“活着回来。”
“放心，今年要赶回来陪孟老、陆行知过除夕，上一次还是...”姜霏思索半晌，最后说道，“算了，不记得了，反正肯定没问题。”
“先替陆行知和孟老记下了，不许爽约。”
“绝对不...”
那个“会”字未脱口，姜霏眼神一凛，耳尖微动，蓦地转头盯住后方那扇雕镂屏风，低声道：“有人来了。”
“听脚步声来者为两人。”
待不言的话音刚落，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熟悉女声传来印证了这个猜测。
“姑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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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陆继续消失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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