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盗圣好像不一样

　　刚得到确认回答，只听陆行知大喊一声：“往树上躲！”

　　甚至没来得及做任何思考，蔺不言凭本能反应纵身向最近一棵大树而上，待她扶树干站稳后，四周传来了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风吹动树叶发出，更像是林间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的爬行。

　　根据声响大小来看，数量不止一只。

　　天边越来越亮，蔺不言半蹲身，眯起双眼仔细看地面，从腰间取出一枚铜钱，手指轻轻一弹，铜钱斜飞而去，落地瞬间扬起数片树叶。

　　这时，她终于看清，层层树叶之下爬动的是虫子，是成千上万只的虫子。

　　那人不仅没有走远，竟还有这一功夫，究竟是何人？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蔺不言立即转头环顾四周，发现陆行知正在左前方一棵树上靠着，身形有些摇晃不稳。

　　古怪虫鸣声在林间回荡，下一刻“嗖嗖”两道风声格外急忙，一道黑影从林梢穿出，直奔陆行知身形去，层叠叶片正好隐住它的行迹。

　　即使是如此，以他的身手不可能没有察觉。

　　太奇怪了，只不过思考时动作也未停，蔺不言右手手腕发力一翻，泛海乍然出鞘，破风飞去，几乎与暗器一同抵达，“叮——”金属撞击的刺耳声响彻林间，而剑直直插入树干中。

　　蔺不言再以轻功由此落到身旁，扶住此人，低头瞬间看见脖颈下方密布无数条条乌紫色痕迹，她意识到这是毒发的症状，问道：“你怎么样？”

　　“无事...”陆行知缓过劲来，又掏出常见装药瓷瓶，二话不说往嘴里倒了三四颗，面色才舒缓许多，正色道，“那人去而又返，躲在暗处伏击想必是为了杀我，但现在已经走了。”

　　蔺不言思索道：“特地冲你来的，没有得手居然就轻易离开，感觉更像是在试探。”

　　“或许吧，毕竟没几个坏人脑回路处于正常的地步，”陆行知故意挑开话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先行一步去夔洲，路上我会沿途给阿霏姐留记号。”

　　行走江湖多年总能留有保持联络的方式，陆行知与姜霏幼时又在西南长大，自然会更熟悉，不愁会无法汇合，何况二人现在回村庄怕给当地村民招祸，另一个缘由就是蔺不言担忧这场名为伏杀实为试探的行为，是因为陆行知身上藏有李家秘密，京中幕后人已经追来了。

　　如此多忧虑之下，蔺不言想想也就答应，可......她低头看了一眼林间四周，抬手拔出佩剑入鞘，拉过陆行知的手臂搭在肩上：“林间毒虫暂时还无法散去，唯有以轻功走树枝下山。”

　　从方才行动，陆行知已然明白不言的打算，的确不会扔自己在此处，如今又听这话，心口传来阵阵刺痛似乎也好多了。

　　他心道：良药，果然是良药。

　　随后陆行知仅轻声回一个“好”字，二人即刻出发。

　　年轻同辈中，蔺不言的轻功并不差，甚至算得上卓越，但多负担起一个人多少会影响，因此对于往常而言速度的确慢了些，好在此处离山脚并不远，约过了一两刻钟后二人便到达山脚，此时陆行知也已缓过，毒发症状消失殆尽。

　　二人寻了两匹马，又留下记号，直奔夔洲而去，日夜兼程走了一天一夜才到。

　　刚到此地，蔺不言寻了安顿处，把陆行知扔在客栈内养伤休憩，自己乔装打扮一番，在城中花费半天时间摸清本地状况，更发现此处茶楼说书内容有不少关于当年抓捕北斗阁。

　　回来后，二人合计，打算前往当地最大且人流最多的“清泉茶坊”打探有关不空山的线索。

　　只因天下间消息流动最快的地方，一为青楼，二为茶楼酒肆，三为驿站。

　　青楼尚有入门之槛，并非人人能进去，驿站往来人员虽够杂，驻留仅片刻有余，打探消息又太过显眼，唯独茶楼说书，管你是何身份，乃至是路过闲人都能听上一句，而且不会惹人注目。

　　而清泉茶坊位于夔洲城东，分上下两层，一楼为大堂公共区域人多，二楼为雅间隔音向来极好，当然是针对普通人而言，偏偏在此两位非普通人。

　　最里侧那间沿拉开一丝不容察觉的窗隙以便声音更顺利传来，但靠窗站的蔺不言没有太大兴致，如今已是蹲守第三日，翻来覆去都快能背下来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听大堂说书人口若悬河地描述即将到达故事的结尾——

　　“要说与那冬魁一战，正是发生在我们西南不空山里，真可谓以一力破万军！”

　　随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一袭青衫说书人拎起手中醒木重重地拍在桌面，啪一声响为故事结尾画上句号，众人也从扣人心弦的情节中初醒。

　　本该像往日一般散去或是另开一段让说书人继续讲下去，今日大堂内却发生了点变故。

　　坐在东南侧角落一位客人喊道：“可我怎么听说江之贻早年在江湖中行事邪性，与那独行侠李星走的极为近，抓捕冬魁时还求助于他帮忙。”

　　“一派胡言！”另一旁立即有人反驳,“明明是江二小姐涉世未深，被那恶人拐骗，远居临安江家又被前朝奸帝迁怒，不得不受困他人，后来她才寻得机会逃出魔爪。”

　　有看热闹的好事者趁机喊道：“那个李星当真是杀人不眨眼魔头吗？当年人人自危时，李星在西南地教训当地大门派，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那谁知道，万一是后来堕入魔道，或者为洗脱坏名声故意做出来给人看。”

　　“那李星此人后来踪迹呢？”有人接着问道。

　　“有人说他早就死在不空山，也有人说他在江二小姐围捕冬魁时一并被歼灭。”

　　“那也不能证明两人毫无关系啊！”提问那位仍然不死心。

　　“这位兄台，你又未亲眼见过那一战，为什么如此执着一些荒谬传闻，到底是何居心？”

　　“不都是付钱来此听书，还不许他人说话了吗，再则你如何断定我没去过不空山。”

　　“荒谬至极！”

　　“怎么可能，这黄口小儿才多大。”

　　......

　　大堂为一桩传奇故事开始吵吵闹闹，各抒己见，二楼雅间不少人开始看热闹，陆行知不同于群情激奋众人，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悠闲端起茶水，轻抿一口，问道：“你信哪个版本？”

　　“我都信。”站在窗旁蔺不言的回答不加思索。

　　原以为会说些别的什么理由说辞，这个答案出乎陆行知的意料，他轻挑双眉：“此话从何说起？”

　　“传闻有真有假，虚实相掺，但也全是根据真实事件衍生出，只要剥开表面壳子，就能找到本相，我为何不信。”蔺不言放下幕帘，转过头反问，“你呢？”

　　陆行知回道：“和你一样。”

　　这话就等同于没说，她没想继续问，纯粹是明白接下去八成是他在胡说八道，还有另一点缘由是肚子饿了，等伙计送餐食来之前保存体力。

　　不过，当事者不太想结束话题，并且看穿蔺不言心中想法，又说：“不言，你好像不太相信？”

　　蔺不言回到桌前，瞥了面前人一眼，意味正为“这不是废话”。

　　“我说的是真的，”陆行知非要坚持解释，“因为你说服了我。”

　　如果当真能在瞬息之间说服一个人，街巷支个摊子给人算命的先生哪里有活路，蔺不言偏头，眨眨眼：“你的立场这么不坚定吗？”

　　“当然没有，天底下说服的我的人找不出五个来。”

　　说完这句话，老天非常不给情面，陆行知当场半捂着嘴低头猛咳，心口不适感来势汹汹，以至于咳嗽声一阵接一阵，仿佛想要将体内心肺一并咳出才能满意。

　　直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后，咳嗽才完全停止，但陆行知动作极快，瞬间便用手指揩掉。

　　此时，蔺不言早已走到跟旁，拉过此人的手探听脉搏，只觉气息还是有些乱，伤势并未痊愈的迹象。

　　明明伤也没好利索，还有心思在这儿东拉西扯，

　　“别扯淡了，要不我继续在这里蹲消息，你回去躺着吧。”虽然蔺不言内心非议此人，说出的话却不同。

　　“无妨，与那人交手造成的伤不足为虑。”陆行知摇摇头。

　　尽管提议被拒绝了，蔺不言仍然心有余悸，回想林中经历所发生之事，历历在目。

　　那日，二人十分默契避开身上所中的毒不谈，但她清楚明白这毒也与幕后者脱不了干系，纸条线索指向李家后人隐于京，陆行知真非李家人的话，幕后者究竟为何害他？

　　蔺不言转念又想到姜姐姐此人，心道：姜姓，莫非....他们二人都与此有关？

　　“担心我吗？”见人低头吃着东西不说话，陆行知突然出声打断雅间沉默和她的思绪。

　　“是啊，怕你死后我就得独自去找不空山，得多累。毕竟西南之地你更熟悉。”对付这一套，蔺不言已轻车熟路。

　　这话里真真假假，他并不在意，反而解释道：“之前我说的旧伤就是体内的毒，藏了许多年都未被催动，近....”

　　哐当——

　　一阵杯盏破碎的细微声响径直插入二人谈话，隔壁雅间突然传来争吵，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蔺不言与陆行知以内力探听清楚。

　　争论内容渐渐传来：

　　“自那一战后就没人再见过不空山，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西南十万群山，有些地方毒虫猛兽不少，哪能处处都有人去过，我当然是别处得来消息。”

　　“当年知情人早死没了，就算有也没人敢出来，谁知道不空山到底是在何方位，明明是骗子！”

　　“不信罢了，少在这里污蔑我，告辞！”

　　随后就是十分明显的开关门声音，蔺不言朝陆行知看了一眼，提起桌面一杯茶水来到雅间门前。

　　脚步声愈来愈近，她看准时机推开房门，快速向前跨过门槛，猛地撞上一个人，连带手中茶水打翻在苍蓝色衣衫。

　　“抱歉，实在抱歉！”蔺不言慌忙从腰间取出锦帕擦拭。

　　“你没长眼睛吗！”被撞的苍蓝衣衫公子语气明显带着怒火。

　　她边拍帮忙衣衫水渍，低着头轻咬双唇，眼角带泪，声音略带颤抖道：“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一不小心才...对对不起。”

　　面前这人瞧了一眼，察觉不过是个十四五女孩，随即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权当今日倒霉，懒得计较。”

　　说完这话，他推开一直低头的蔺不言，嘴里骂骂喋喋的大步朝楼下走去。

　　人一离开，蔺不言神色一变，脸上哪还有愧疚怯弱的模样，她一捋衣袖，转身回到雅间，关上房门：“什么时候出发？”

　　“入夜，那会儿好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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