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

作者:荒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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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大年初一江言秋起了个大早,为了给余奶奶留个好印象他也不赖床了,八点钟的太阳刚升起他就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毕后便帮着干活,他下厨的功夫虽然没长进,洗菜切菜等小活干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干脆利落地揽了一半的活,还赢得了余奶奶的一顿夸。

      吃过早饭后余奶奶拿了个大红包塞进江言秋怀里给他压岁。

      江言秋受宠若惊,起初推迟着不敢收,像个等大人发话的小孩一样看向余晏求助。

      在两人的联合劝说下他才收起来,过后趁余奶奶不在他又凑到余晏跟前嘚瑟:“这是奶奶给我的红包,你怎么没有啊?”

      余晏不与他计较:“只有长不大的人才会被派红包。”

      幼稚鬼。

      下午余奶奶被村里的同伴叫出门打麻将,留他们两个看家。

      细雪飘扬,江言秋搬了张凳子在屋檐下坐着看,无聊地发了一会呆后他转头跟余晏说:“我们堆一个雪人吧。”

      昨晚夜里下了场大雪,院外积雪已经有了一定的厚度。

      江言秋说着就拉余晏起身跑到门外,跟个大爷似的指挥他滚雪球。

      余晏任劳任怨,聚拢好底座后又去堆身子。江言秋蹲在旁边捏了个小球,准备滚雪人的头部。

      捏到一半临时起意,眼珠子一转就开始使坏。趁着余晏不注意,他把攒成一团的雪球瞄准了砸过去。

      雪球在空中滑过一个小小的弧线,“啪”的一下打到了衣服上。余晏没有防备,脸上的表情被砸得懵了几秒,江言秋见状笑得十分张狂,低头又搓了个小球扔过去。

      余晏咬咬牙忍下,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击,只是把雪人的雏形堆好,让江言秋去捡两个枯枝过来当手。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余晏坏心眼地把藏在身后的小球掏出来,准确无误地砸到了江言秋的后脑勺上。

      “啊——余晏!你居然搞偷袭!”

      江言秋随手抓起一把雪扬过去,瞪着眼睛就要扑过来。

      他气势上张牙舞爪的,反应却没余晏快,追人的过程中又被打了几下,于是更生气了:“臭余晏,你完蛋了!”

      余晏不动声色放慢了步子,被直冲过来的人一把扑倒在地。

      两人在雪里滚了一圈,江言秋眼疾手快抓了一把雪塞进他衣领里,看到他被冻得一激灵的表情时才觉得解气了些。

      堆雪人演变成了打雪仗,两个人都幼稚了一回,在雪地里扭打疯玩,最后雪人没堆成,他们沾了一身雪,混得跟雪人没什么两样,被刚好回来的余奶奶逮住了一通训。

      江言秋这时候装起了乖,站在一旁老老实实挨训,悄悄给余奶奶打手势,把锅都扣到余晏身上。

      在余晏看过来的时候他努努嘴做了个鬼脸,有样学样地训话:“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余晏:……

      两人胡闹了一通,把无处发泄的精力都耗完了,夜里就坐在屋檐底下看星星。

      城市里高楼林立,鲜少能见到广阔天幕里亮而繁密的星子,江言秋很享受此刻难得的静谧。

      “这么多星星,哪一颗会是妈妈呢?”

      余晏的目光凝在他平静的面容上,说道:“哪一颗都可以是。”

      他的声音在祥和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会是最亮的那一颗,永远在你抬头就可以看到的地方陪着你。”

      江言秋眸光熠熠,仰着看天的头转过来跟他对视,天上的星子同这么一双含情的眉眼比起来也黯然失色。

      余晏问:“想她了吗?”

      “嗯,她以前很喜欢看星星,可是总也看不到。”江言秋说,“等回去之后,我们一起去看她吧。”

      “好。”

      -

      他们在奶奶家待了三天,回程的那天早上两人在屋里收拾行李,江言秋憋了三天,实在没忍住拉着余晏腻歪,结果手刚搂上去余奶奶就从外面进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江言秋吓得连退了好几步,惴惴不安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老人没什么反应,面不改色地叮嘱路途的注意事项。

      江言秋却做不到坦然,直到上了车都惊魂未定:“奶奶会不会已经看出什么了?”

      “兴许吧,”不同于他的懊恼,余晏一脸悠悠然,甚至还有心思调侃,“谁家好朋友大过年的不回家跑别人家里待这么久啊?”

      江言秋更丧气了,低垂着脑袋长“啊”一声:“那怎么办啊,你当时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带男朋友回家给她看一下。”

      “什么?”江言秋呆滞住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不淡定地提高了音量质问,“那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啊?!”

      亏他还欲盖弥彰地强调两人的朋友关系,提心吊胆地生怕被看出来,原来搞半天蒙在鼓里的是他自己。

      余晏答得有理有据:“是你自己抢着要回答的,都没给我机会介绍。”

      “那你怎么不阻止我一下啊!”江言秋崩溃埋怨道,“我这几天表现得这么嚣张,要是奶奶对我有意见怎么办?”

      “不会的,奶奶很喜欢你,刚还让我下次也带你一起来呢,”余晏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安慰,“她很开明,什么都懂,也不打算干涉我的生活。关于这个问题,早在前些年她还催着我找对象的时候我们就沟通过了,她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奶奶怎么这么好呢。”江言秋喃喃感叹道,飘摇不安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年后的日子又回归了忙碌,除了要跟工作重新接轨之外,江言秋还多了另一个要苦恼的事情。

      翻过了二月中旬就是余晏的生日,他在纠结要准备什么礼物。

      余晏是一个物欲很低的人,几乎很少对什么东西表露出需求与喜爱,这导致江言秋在挑选惊喜的时候频频犯难。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送什么都抵不过亲手做的来得有意义。

      敲定了计划后江言秋每天都抽出两个小时到一家金银手工店学习,从款式的挑选、打磨到抛光清洗,每一个步骤都亲力亲为,希望能在余晏生日前做出成品。

      他下了班不急着回家也不跟余晏同行,几天下来不免惹人生疑。

      “最近干嘛去了?一下班就看不到人影。”

      江言秋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只含糊称有事要做。

      余晏一向注重彼此的个人空间,本不想过多干涉对方的私人社交,但江言秋的行为过于反常,他几次都撬不到话,隐隐有些生气,在又一次询问未果后干脆冷着脸晾了他一个小时。

      江言秋很会看脸色,扑上去抱着人左摇右晃,从下巴亲到唇瓣,哄道:“不是故意要冷落你的,你不要生气。”

      “少来。”余晏面无表情地把他扯开。

      江言秋哄人永远都只会这一招,妄想靠亲吻撒娇来蒙混过关,却从不正视问题本身,他不想一直惯着:“你如果想要跟我长久地过下去,首先就不该有所隐瞒。”

      “没有隐瞒!”江言秋急急解释,再三保证自己没做亏心事,“你再等我几天好不好?等我事情办完了一定跟你说。”

      湿热的吻又贴上来,余晏暂压下心底的躁意,决定先将这事搁置几天。

      生日当天江言秋提前订了餐厅,在路上跟余晏商量:“今天我给你过生日,你都听我的安排好不好?”

      余晏虽不知道他又藏了什么小心思,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像是为了弥补这些天对余晏的冷落,吃饭的时候江言秋表现得格外殷勤,不断地夹菜讨好他,导致余晏不止一次用奇怪的眼光看他。

      江言秋仿若无知觉,低头剥着手里的虾。

      他对海鲜过敏,对普通饲养的虾却不会,每一只都剥得很认真,剔干净了壳后就把虾肉都放到余晏的碟子里。

      “手怎么了?”余晏蹙着眉抓住了他的手腕,只见白净的指节上不知何时添了好几道细长的划痕,伤口不算深,看着却很刺眼。

      这几天两人的关系一直处在不冷不热的状态,余晏都没能及时发现他手上的这些小伤口。

      江言秋闻言把手抽了回去:“没事,应该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割到了,不痛的。”

      余晏看着他不说话。

      江言秋打着哈哈糊弄过去,笑嘻嘻地转移话题:“你快吃虾,这可是我第一次帮人剥虾,以往都是别人帮我剥的。”

      余晏轻撩眼皮看过去,语气不咸不淡:“你还想谁帮你剥?”

      又说错话了。

      江言秋撇撇嘴,收敛了表情,转着眼珠子想补救的话,几秒后福至心灵地说:“你,想要你帮我剥。”

      余晏的反应很平静,过了一会儿才低头捡起一只虾开始剥壳。

      江言秋的眼睛亮了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然而——

      余晏剥完后并没有给他,而是放进了自己的蘸料碟里。

      ……白期待了一场。

      江言秋希望落空,耷拉下脑袋,认命地继续剥剩下的虾。

      “张嘴。”

      “啊?”陡然听见这么一句,江言秋懵了,愣愣地抬起头,余晏已经举着虾喂到了他嘴边。

      清甜的虾肉蘸着酱料一起喂进口中,江言秋开心地笑弯了眼:“好吃,我就知道你最好。”

      吃完饭江言秋拉着余晏去了一个地方。

      是他们之前居住的小公寓。江言秋搬走之后一直没有卖掉。

      一进门余晏的目光就被眼前温馨的布景占据了。

      摆设还是先前的摆设,墙壁环了一圈暖色的灯,正中间摆了一面照片墙,挂着的全是他们的合照,有以前的也有近期的。

      地上用鲜嫩的玫瑰摆出了一个心形,最中央的位置是一捧花束,江言秋将它捧起来,缓缓走到余晏面前:“时间有点紧,布置得很简陋,你不要嫌弃。”

      暖黄的灯光将余晏眼底的神色也晕染得柔和,他接过了花,将江言秋拥入怀里:“不会,我很喜欢。”

      江言秋却挣扎着退出来:“等一下,还没到这个环节呢!”

      余晏忍俊不禁,连声说“好”,耐心地等他下一步动作。

      江言秋从花束里掏出了一个红色丝绒的小礼盒,在他面前摊开,一对素戒静静地嵌在海绵里,银色的表面在灯光下泛出零星柔和的光。

      “这间公寓装载了我们过去的许多回忆,是一切的起点,所以有些事我想在这里说。”

      余晏把他从那栋别墅里拉了出来,把他从过去的支离破碎中抽离,又让他掉进了新的痛苦中挣扎,在这间公寓里画地为牢,直到余晏重新打开一扇门来接他出去。

      现在他想在这里开启一段新的路。

      江言秋一字一句说得很郑重:“以前是我不懂,做错了很多事,今后我会努力学着改正,你愿意教我吗?”

      “好。”余晏心里的万千缱绻思绪化作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江言秋额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话音轻缓,似春风拂面,抚平了江言秋心里蜷缩已久的每一道褶皱。

      舒榆教他善,教他诚,教他世间最纯粹美好的品质,却唯独没教他怎么爱,因为她也不被爱。

      没有好好感受过爱的人是不会懂得该怎么去正确地爱一个人的。

      不过没关系了,以后余晏会教他,余晏管他。

      “这对戒指是我学了好几天之后做的,有很多瑕疵,可我还是想把它送给你。”

      江言秋将其中一枚取出来,戒指是最普通的款式,朝上的那面环了一段简单的花纹,内圈分别刻了两个人的名字首字母缩写。

      他手上拿着的那枚刻的是江言秋的名字,素圈沿着无名指往里推,贴合地套在最后一节的指根。

      是刚刚好的尺寸。

      “套上了就分不开了。”

      “好,”余晏拿过另一个戒指给江言秋戴上,握着他的手举至唇边,在他被割伤的位置上珍重轻吻,“不分开。”

      戴着对戒的手十指相扣,他们在柔和的暖光灯下相拥而吻,任何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单薄,唯有爱意沉沉,缠绵不息。

      -

      开春时江言秋带着余晏一起去了墓园。

      “妈妈,我带喜欢的人来见你了。他叫余晏,待我很好。”江言秋蹲在墓碑前,心情与上次来时已经大不相同,“我现在过得很幸福,希望你也快乐。”

      葳蕤春风绕过发梢,像是舒榆予以他的回应。

      起身时视线与余晏温柔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冬日积雪消融,枯树抽出新芽,生长出一个草长莺飞的春天。

      碎阳洒芳菲,清风过细柳。

      余晏站在树梢下,细碎的春光将他的眉目衬得更加温柔。

      江言秋展颜笑开,牵住了他的手同舒榆告别。

      冬天结束了,他要奔向他的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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