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之下

　　顾言旭并不清楚主士口中所谓的排异反应到底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体的情况到底是好是坏，甚至可以说他的脑袋都已经在快要疼炸了的边缘，只剩下去寻找低温的本能。
　　付一有些头疼的看着他靠近自己的那个脑袋，过热的温度让常年低温的她有一些不适，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一点，放在他已经烧的滚烫的脖颈上。忽然一块大冰块贴过来，舒适的感觉让顾言旭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正常来说，第一次吞噬结晶的时候都会产生排异反应，会因为每个个体的不同变化成不同的方式。哪怕是我和付二都没有逃过这个定理。”付一发现他稍微好一点，用结晶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瓶水过来，喂进了他嘴里，“想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会好受很多。”
　　顾言旭坐在凳子上感觉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现在还能保持坐着的姿势而不是瘫倒在地上就已经花光了他全部的力气，至于付一说的想点别的事情，还是算了想不了一点。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阵怪声，好像是谁在捧读一样。当然，事实就是把好像去掉，因为确实有人在捧读，还是捧读文字版的作战记录。付一一边用自己的手在不影响他的情况下给他降温，一边从暗网内调出来两人之前写的作战记录。
　　顾言旭：听的更想死了。
　　为了避免真的因为听着作战记录外加身体难受而暴毙，顾言旭主动挑起了话题，关于他身上的那块结晶，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恰好是他，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人发现这个事情，为什么会爆发海眷症，而他有为什么会成为新的契机。
　　付一安静的听完了他的所有问题，过程中没有多说一句话，等到他将内心所有的疑虑吐露干净才斟酌着开口。
　　但是在开始回答之前，她率先反问了一个问题：“接下来的事情都很重要，你能确保自己的状况是清醒的可以接受全部内容的是吗？”
　　顾言旭在自己手臂上狠掐一把，让自己混沌的脑子清醒，随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付一沉默了片刻，将那个存在于过去的故事一一讲述给他。
　　曾经，在蓝星还是球型星球的时候，蓝星的科技发展十分发达，探索星空和宇宙不再是起点，他们开始利用自己的科技在宇宙中航行，整个太阳系都有了他们的足迹。与这种高速发展的科技相对应的就是能源的消耗，或许是星空中的黑暗引发了他们的贪婪与疯狂，蓝星的能源像是流水一样输送到各个国度，各个联盟的研究室里。
　　渐渐的，整个世界成了一座不夜城，他们欢呼着新的研究的成功，却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某科研院在一天发现蓝星的状况已经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因为过度开发导致的极速老化，使它随时可能发生崩裂瓦解。为了延续生命，他们造出了“诺亚方舟”准备离开这座土地。
　　等到“诺亚方舟”制造完成的时候，蓝星已经成为了不用抗荷服不用氧气瓶就无法生存的地步。在准备登船的前一天，蓝星提前瓦解了，无数没有来得及登船的人跌落进崩裂的大地中，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说到这里，付一顿了顿，心口处传来的阵阵闷痛让她几乎喘不上气，她的母亲，那位生如夏花般绚烂的女士，死在了那一场灾难中。在母亲强硬的为了让父亲和自己活下去而甩开手的时候，她也曾因为绝望而崩溃哭嚎过。
　　这份疼痛是她们深埋在心底的过去，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万年之久了。付一并没有停顿多久，甚至只是短暂到让人觉得她只是说累了歇一会而已。
　　故事还在继续。生存在诺亚方舟里的人们渐渐发现他们无法割舍故乡，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发了疯的想要回到蓝星。诺亚方舟并没有行驶多久就被迫返航，回到了那个记录的位置。
　　届时的蓝星已经崩裂成无数的小陨石碎片，仿佛没有存活过任何的生命。
　　诺亚方舟用了几百近千年才让它勉强拼凑成了浮岛的样子，又以三辆诺亚方舟为底座让它维持着公转。诺亚方舟下存活的新人类在这座荒废的浮岛上建立起一座高塔，由高塔的顶端发射足够包裹整个浮岛的模拟大气层，利用方舟上的资源将蓝星恢复成曾经模样的几百万分之一。
　　或许这种努力真的是愚蠢的，但是当真正重新踏在这片土地的时候，才让人觉得真正活了过来。付一说到这里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因为在她的记忆力，自己与父亲基因优异所以刚上飞船就被塞进休眠舱沉睡，所以这段历史到底有没有掺水她也不清楚。
　　“那座从一开始建立的高塔，就是现在的高塔？”顾言旭发现了盲点，却看见付一轻轻摇了摇头。
　　“是，但也不是。在那段被刻意抹去的历史里，还有一段名为灯塔的政权。但那不重要，你也没必要知道。”对于不能说的内容，付一缄口不语，“当然，未来你要是有权限调取那段资料，就没有人阻止你探究那段过去了。”
　　“至于海眷症，就是在那个时候爆发的。”聊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展开主题，付一不由得松了口气，她不太擅长说故事平常出任务也都是独来独往，真让她说这么多话还真的是折磨。
　　伴随着大地崩裂落入深渊的不仅仅又没来得及逃走的生灵，自然也有着珍贵的水资源。海洋，作为当时最大的含水地点自然也沦落深渊。啊，你说冰川？那时候早化掉了，化干净了都。
　　带着生灵的怨念和自己的哀怨跌落的海洋最终形成了诅咒，降临到了蓝星上的每一个人身上。它放大众人归乡的情绪，欣赏人类在看见曾经的故土不在时的崩溃。
　　但是时效太短，它并不满意。所以在高塔真正步入正轨之后重新带来了灾难。一开始只是少数，直到三百年前的全面爆发。患上海眷症的人会在下颚出生长出如同鱼鳃一样的器官，一开一合的皮肤下是猩红的肌肉纤维，身体的各处生长出只有鱼类才会有的器官。
　　患上海眷症的人会在时间的推移下失去肺部呼吸的能力，逐渐像是脱离了水的鱼一样干涸而死。
　　当然，在失去了呼吸能力时同时失去的还有进食的能力，只能被各种药剂吊着续命，最后离开人世的时候是苍白而又狼狈的骷髅模样。
　　这就是海眷症的全部，那个一直笼罩在蓝星居民心头的阴影的全部，可悲的是，高塔研究这种病症那么久也就研究出了延缓它发作的药剂，它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盘旋在高塔的上空。
　　“这些资料带上了一些玄幻的色彩，但却是能解释海眷症的最好的理由。但是这份资料的来源十分奇怪，是在某一天忽然出现在先生桌上的，调取的监控显示一只黑色像是史莱姆一样的虫子将它一点点推到了先生的办公桌上，甚至还耀武扬威的炫耀了一圈。”付一跳过了资料的由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眉头不自觉的紧锁，似乎并不太愿意提及它的由来。但是好在海眷症的故事解释完了。
　　“至于你身上的结晶。我想应该是本体异想天开的结果。因为自己的结晶可以吞噬掉所有的东西就可以肆意妄为的尝试，完全不在乎结果。神经病一般的行为。”在吐槽自己这件事情上，她付一当仁不让并毫不留情。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巧合？她的一个异想天开？”显然，有人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也不全是。”付一的眸子看过去，眼眸中结晶闪烁。她那如同风雪般的语调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蛊惑的意味。她低声喃喃着，却好像一片黑暗中一个存于远古的神明看了过来一样，
　　“结晶选中了你。”
　　“我们选中你。”
　　顾言旭看着她眼眸中的银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眼前仿佛一片黑暗，只有一只巨大的结晶龙盘坐于高台之上，金色的龙眸施舍一般撇下一眼。可以抓破一切坚固的龙爪虚空中指点一下，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大力量融合到了他的体内。
　　苍老的龙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疲惫的闭上了眼，高傲的低下头颅随后伴随着一阵风化为了粉末。高台上在巨龙死亡的那一刻露出一片光明，一声年轻而又强大的龙鸣在他的头顶响起，驱散了周围一切的黑暗。
　　顾言旭猛然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心口处的结晶在听过那一声龙鸣之后不自觉的瘙痒起来，那个或许存在的，如同荆棘一样的缠绕在他心脏上的结晶再次收紧，让他不自觉止住了呼吸。
　　他是她的眷属，是被巨龙承认的继承人，虽然这种选择看起啦更像是在挑选童养媳。
　　顾言旭猛然被他心中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耳尖也不自觉的染上红色。如果说曾经的他确实是仰慕着那个不可及的背影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贪心，想要靠近她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想法占据他的全部内心。
　　无所谓，那份信仰是什么时候变质的都无所谓，他只需要确定好那个目标，然后发疯一般的朝着它努力就好。
　　虽然说顾言旭和付一的离开持续了一个下午，但是因为众人都在模拟训练舱里进行着惨无人道的精神折磨，爬出来的时候除了休息就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也就没人关心他们的离开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神千朔倒是会关心一下自己这位劲敌的去向，但目前也就只是单纯“会”而已，如果他当时在模拟训练场里抽到的教官不是付二的话，他或许还会去问问。
　　现在？现在他只想去洗个澡然后睡觉。至于吃饭？别问了，都被锤吐到模拟胆水都出来了，那种蔓延在嘴里久久不散的苦味让他完全失去了吃饭的胃口。
　　反观他隔壁的付二，出来的时候嘴角含笑俨然是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和众人的惨样形成了鲜明而又灿烈的对比。当然，其他人惨归惨那都只是能用一个惨来形容的。
　　而林思然，这位被教官盯上的女士，她的状况已经不可以用惨来形容了，只见她挣扎着抬起一只手，对着这个偌大教室的天花板竖起了一个中指，然后就没有了继续的动作。骨骼里传来的扭曲和疼痛让她连放下手都做不到，就只能这样尴尬的举着手躺着。
　　或许是暗网都看不下去了，密弥尔在征得付凉霜的同意后，给她的训练仓里加了一点雾化修复液，才让她有力气从里面爬出来。
　　因为结束了之后教官就说了解散，所以其他学员都三三两两的和自己熟悉的人互相架住肩膀朝着食堂挪过去，等林思然从培养仓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多少人，除了这几个熟人也都没人知道她这幅狼狈的模样。
　　“好惨。”脸色没多好看但是依然坚定着吐槽的莉莉丝张开她没了血色的唇，露出了满意的笑，纵使她已经痛到一句话都不想说，但本性还是让他将这句嘲讽说出了口。
　　如果是放在以往，林思然一定会毫不犹豫呛回去，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她实在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开口说话然后咬到舌头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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