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之下

　　在这边紧张讨论事情的时候，另一边的神千朔也并不淡定。主要是自己拎着行李打开门，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家伙。
　　高塔的人口并没有很多，甚至可以算得上稀少，这一点之前就提到过。正因为这一点，所以四城联训的宿舍都是一个人一个大房间，尽显奢华。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一般来说不是贴在门口听是很难听到里面的说话声的。
　　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拉开窗帘，所以光线有些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柄闪着光的长枪，和正在慢慢擦拭长枪的人。
　　作为那位的极致单推人，他都不用上手去感受都知道，铸成那柄长枪的是最上乘的结晶，是最珍贵的宝物。
　　付一一丝不苟的擦拭着自己的长枪，对武器的虔诚就好像多用力少用力一分都是亵渎，就像她所说的，她的“心”忠于她的刀。
　　门口的关门声并没有让她的动作停下，只是停止的脚步声让她有些疑惑，正常人看见宿舍里有别人是这种反应吗？
　　“啪”
　　响指声落下，室内的灯光猛然亮起，虽然是温和的橘光，但还是让已经适应暗光的神千朔不适的闭了闭眼。等到完全适应，他的目光从长枪上落在了那人脸上。
　　银色的龙纹面具完美的包裹了她上半的脸颊，只露出下面的嘴。黑色空洞中两个如同结晶一样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让人背后发凉。面具两侧最下方不只是因为设计还是因为恶作剧二坠下的银铃随着那人的动作发出两声脆响。
　　“皇女，阁下。”神千朔咽了咽口水，将手中行李放下在裤子上蹭了几下手心的汗，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和之前操场上那副逼格满满的模样完全不同。
　　天知道，在他看见了这次带队教官有代行者的时候有多兴奋，这种能和自己偶像共处一室的情况，如果不是不允许，他可能真的就会当场螺旋爆炸升天。
　　同时他也有些紧张，一时间有些担心自己交上去的档案上那句嚣张至极的话有没有被她看见，又担心自己会不会在未来做不到最好的状态丢人。
　　当然，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只是黄昏的代行者。一开始代行者的身份曝光的时候，有那么多的人不认可她的存在，但如同本体的风格一样，这位切片用几乎完全相同的铁血手腕洗刷了众人的质疑。
　　依稀记得，那个作战记录里，白色短发的身影脚踩尸山慢慢悠悠地将手中长枪转了个枪花收起，转眸看向镜头的那一眼是极致的平静，几乎可以穿透屏幕。
　　从那一战后，再没有人不认可她的存在。
　　“不用紧张。”付一低了低头就算是打招呼，抬手示意旁边的沙发。看着神千朔同手同脚的走过来坐下才继续开口说道：“神君……对吧？”
　　是这个外号太嚣张了要被思想教育了吗？不对，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吹嘘师门的事情吧！
　　神千朔僵硬的点了点头。
　　“很嚣张的名号。”
　　果然。
　　“但很不错，给你记录下来了，上塔之后的代号就用这个吧。”
　　嗯？
　　事情没有按照神千朔的预料那样发展，他试探性的睁眼就看见付一勇光脑点开了一份文档，将什么东西输了进去。
　　原本还想解释一下这是西城同学对他的戏称，他本人并不是这么嚣张的人，顺带说一下自己准备好的代号的神千朔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咳不上来咽不下去。
　　“抱歉，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变成了我和你交涉。我们的本意并不想打扰学生的正常休息，但是由于本体的特殊性一些东西需要保密。”将东西记录完，付一重新抬头看向那个十分紧张的家伙，一字一眼的说到，“你想学枪吗？”
　　“我是说，跟着我们学。”
　　这里的“我们”不言而喻，被天降馅饼砸昏了头的神千朔一时间有些飘飘然，也完全没有思考前面的“变成了我和你交谈”，但是无所谓，善解人意的付一同学会帮他回忆起这个事情。
　　“不过不是我来教，而是另外一个切片。”神千朔是否知道切片这个事情还属于待定，但付一并不关心这个事情，她只是来将这个消息通知给神千朔而已。
　　顺带，在心里将原本应该来沟通的付二骂了个狗血淋头。
　　另一边的付二：阿秋！
　　“很期待你未来的成长。我的事情说完了，就先走了。”也不等神千朔将这份过量的信息消化完，付一自顾自的起身走到了门口，最后像是才想起来一样说到，“别让我失望。”
　　“还有，你头发乱了。”
　　神千朔怔愣着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直到关门声从身后响起才将他的思绪从一堆乱麻中拯救出来。
　　那位的意思是，他可以跟着那位大人，或是那位的切片学习…草，早知道多说几句表现表现自己了。
　　终于思考清楚的神千朔一时感觉刚刚愣在原地的自己有些丢人，他就好像一个急切的想给家长展示才艺，结果却错过了最好时机的孩童一样，郁闷的捶胸顿足。
　　等等，她最后走的时候说了什么？神千朔一脸冷漠的飞奔到了洗漱台，看着自己几乎要翘到天上去的头发，面无表情的将它一根根顺了下去机械式的走出洗浴室，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好丢人。
　　这一幕如果给西城的那帮学生看见了，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奇怪的留言呢。
　　但离开了神千朔宿舍的付一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敲响了另一个房门。原本还在里面缠斗的两人听见敲门声，松开了彼此。顾言旭整理了一下被压着揍而凌乱的衣摆和头发，打开了门。
　　看见来人，他停了一瞬随后侧开身子让人进去。付一并没有过多的磨蹭，在被人发现之前走进了付二的宿舍。
　　看见里面坐在沙发上一脸悠然自得吃着零食的某人，付一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活着？”
　　“不至于吧姐姐，我现在连活着都显得十分碍眼了吗？”付二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到心上，反而是慢悠悠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反驳回去。
　　“……”显然，原本在房间内的两人都会错了意，付一揉了揉头解释到，“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你要负责追杀付二。契约已经成立，你不履行我有些材料交不上去。”
　　“我还以为你的追杀是口嗨。”这下轮到付二不乐意了，“你是真不把我的命当命啊。”
　　“这你要问他。”付一侧过身子将身后的顾言旭露了出来，“他之前的履历劣迹斑斑，我想要帮他压下去也要点东西。你不应该不清楚。”
　　“等，我没听懂？可不可以解释一下。”当事人之一在后面乖乖的举起了手。
　　“签订契约并完成之后，你就隶属于我们。只有对自己的直系下属我们才有修改履历和档案的权限。否则，你就要顶着曾经的过去被高塔除名了。”付二积极的帮付一解释了一些，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随后自然而然的摊开手将自己脆弱的部位尽数展现在顾言旭的眼前，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行动迅速一些，我可是很怕疼的。”
　　因为刚刚到缠斗，原本付二扣在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已经解开，露出里面精致白皙的皮肤和锁骨，灰黑色的结晶在其中十分突兀。而原本白皙的脖子上，几处指痕十分明显。
　　“抹脖子捅心脏都可以，掐死可能不太行。结晶的硬度太高了，光凭现在的你还弄不死。”付一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默默从口袋掏出一把匕首递给顾言旭，帮他握紧后在他的背上推了一把，似乎是在鼓励，“去吧。”
　　这一幕或许本身就十分诡异，一个信徒拿起匕首在信仰分身的怂恿下，杀死另一位分身，而那位即将被杀死的分身却没有丝毫的退怯，张开双臂迎接她的“末路”
　　“杀掉她。”“杀掉她。”
　　……
　　“杀死自己信仰的分身什么的。”顾言旭被推着朝前走了两步，看过去的时候眸里只剩一片暗色，看不清的情绪在里面膨胀扭曲。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害怕，或是会产生其他的情绪，会崩溃的哭嚎道“我做不到。但是没有，他的耳边嗡嗡的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握住匕首的指尖正在发烫和缠斗，心脏处的炽热让他整个人无法思考，只剩下兴奋的意识在脑海里疯转。
　　他对杀死信仰这件事，只剩下兴奋的情绪。
　　当把刀捅进那人身体里的时候，他还有一些不可置信。结晶的硬度他是清楚的，仅凭一把小刀怎么可能刺破。但就是这样，温热的液体从他捅进去的地方涌出，带着血色将整个沙发染湿。
　　从指尖传递过来的战栗和兴奋让他，让更久之后的他清楚的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或许已经疯了。
　　利刃刺穿□□的声音还在继续，原本高不可攀的信仰在这一刻宛如砧板上鱼肉任他宰割，他近乎疯狂的将自己手中的匕首拿出捅进，温热的血液从迸溅到他的脸上却完全无感，眼眸中的所有颜色都被渐进来的血滴染成红色。他不知疲倦的重复着动作直到脱力昏迷在那个本该成为尸体的躯干上。
　　“真是辛苦了呢。如果不是能感知到他的情绪，我差点都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让他这么恨我呢。”付二抬手将快要摔下去的顾言旭捞起来拥进怀里，哪怕将匕首更往里面推了些都不在意。她轻轻将人放在沙发上，像一个真正的神明一样亲吻自己信徒的额头。
　　做完这一切的付二若无其事的拢了拢自己被血液染湿的长发：“血包弄多了。身上各处都黏兮兮的，难受死了。”
　　“完成了。辛苦。”另一边的付一一直关注着手上的光脑，看见上面从“未完成”变成“达成”后，才施舍般的看了一眼付二，“你引导他了？”
　　“不算，在你来之前逗了他一下。可能还留有影响。”付二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脖子，顺着上面隐约传来的痛感摩挲着伤口，“再说了，能被结晶选中的，会是什么正常人。”
　　“他的人性早就在地下拳场磨灭干净，现在留存的也不过就是一层薄薄的伪装。”
　　“不过，作为下手这么狠的补偿。第一次的‘喂食’就交给我吧。”付二抿唇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将依然深刺进胸口的匕首拔出，“我会好好偿还今天的这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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