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之下

　　在那天的聊天结束了之后，顾言旭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刻意避开了付凉霜，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的别扭让他也觉得十分难受。好在，在闷热的让一切都说不出口的夏天来临之前，学校总算是将这帮小混蛋送走了。
　　车还是之前去参观的那辆车，分车的方式也还是之前的那种分车方式。
　　但是当顾言旭拎着自己的背包站在付凉霜旁边的时候，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林思然的眼神再次满含着八卦的光芒，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跳跃。
　　“不好意思呀哥哥~我要和姐姐坐了呢~哥哥这样看着我不会是生气了吧~”林思然在顾言旭开口之前出声打断了他的说辞，伸手抱住了旁边付凉霜的手臂欠揍兮兮的掐着嗓子说到，眼睛死死看着顾言旭还挑衅般的眨了眨。
　　“我和桑乐坐。”顾言旭挑了挑眉快步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了头顶的行李架上，坐到了两人后面。脑子里却不自觉的想着，真不愧是和付凉霜那个家伙待在一起待久了的人，那种欠揍的语气是一模一样，还隐约有了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真可怕。
　　“哟，怎么想起来和我坐了哥哥~”桑乐抽出一张纸巾装模作样的擦了擦自己眼角边并不存在的眼泪，将手里的纸帕子甩在顾言旭脸上，“我就知道，姐姐不和别人坐你是不会想起来的。”
　　“我揍不了她们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诶诶诶，开玩笑的哥，错了！”
　　最后座位的解决方法也十分简单，林思然自愿牺牲自己将位置让给了顾言旭，自己则是舍身犯险做到了桑乐的边上。临走之前林思然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拍了拍付凉霜的肩膀，用力的点了点头，暗示但好像其实是明示一般的带着赴死的决心做到了后面。
　　如愿以偿坐下的顾言旭将安全带系好，转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付凉霜已经头靠着车窗闭着眼睛睡着了。
　　或许是她的本能，在顾言旭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怎么了？”付凉霜拧着眉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的睁开后才让顾言旭看清，她的眼睛中布满红血丝周身的气势都带着了些许的疲惫，“终于不躲着我了？”
　　“没躲着你，学校很大遇不到很正常。更何况我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顾言旭不动声色的将谎话说的飞起，在最后一句的时候却认真了些，“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冕下。”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的很轻，似乎就是在付凉霜的耳边说出这个近乎呢喃的称呼。他说话呼出的热气似乎就在她的耳边，让某个才睡醒的大龙崽子不自觉的抖了抖耳朵。
　　她斜睨着眼看过去，几天不见这个小家伙学坏了啊。
　　付凉霜撑着下巴想了想，垂下眸子将方才的感觉奉还了回去，她说：“随你喜欢。”
　　顾言旭得到了回答安安静静的坐在她旁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到处乱瞟的眼睛透露出他此时的慌张。除却这一点到真有了几分论坛上所谓清冷美人的感觉了。
　　可惜形象是无法改变的，顾言旭大概是这辈子都无法改变他在某人心中怕鬼的模样了。
　　“联训的时候您是以教官的身份还是和我们一样学生的身份？”车子行驶到一半，原本昏昏欲睡的顾言旭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转头戳了戳付凉霜。
　　身边的付凉霜并没有理睬他，闭着眼脑袋靠着椅背一副已经熟睡的模样，连顾言旭的靠近都没有发现。
　　想来也是很累了。顾言旭想起之前她随口提过的那句，四城联训之前是塔下巡逻最累的日子。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想到这里刚刚因为疑问而被驱散的困意一下子又涌了上来，顾言旭打了个哈欠靠着椅背沉沉睡去。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后原本熟睡的付凉霜却睁开了眼，抬头扫了一眼车上的空调出风口。
　　原本吵吵闹闹的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四城联训带来的激动和亢奋在这个时候好像全都散去了一样，车厢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刚刚，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付凉霜的眸子暗了暗透出原本结晶的颜色，下一刻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抬手将头顶的空调关闭。旁边的顾言旭似乎睡的很不舒服，连身处梦境中都止不住蹙眉。
　　付凉霜抬手帮他手动将眉头舒展开来，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高塔已然近在咫尺，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回来了。”
　　等到众人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连人带行李一起被丢在了操场上。周围乌泱乌泱一大片人，醒的早的已经拎着自己的行李站在一边等待了。
　　因为身体素质还不错，所以顾言旭算是醒的比较早的那批了，身边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声音吵醒了他。当他迷茫地抬手遮住眼睛适应光线后，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付凉霜。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光脑，对他的醒来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指了指他旁边的行李，随后就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不再理睬顾言旭了。
　　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之前的困倦是高塔整出来的开门大礼，为的就是让他们没有记忆的走到这个训练场里，并且。他合理怀疑，眼前这个抱着光脑发消息的人压根就没睡着。
　　至于两人的小伙伴，桑乐和林思然两人则是抱着自己的行李呼呼大睡，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
　　“不用着急，过不了多久就会从美梦变成噩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付凉霜交代完了接下来北城巡逻的细节，走到了顾言旭的身边。看着不远处慢慢悠悠站起来的人，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顾言旭此时已经带着他的行李站在了外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但显然两人看的不是同一个。
　　在付凉霜的注视下，宋之寒晃晃悠悠的揉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身上还带着没睡醒的迷糊，但或许就是这份模糊让他没有办法藏好自己眼眸深处的黯色。
　　不过他似乎很擅长调节自己的状态，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恢复成了原本温润的模样，呼唤起身边还在睡的同伴。
　　她其实还蛮欣赏这种人的，愿意为了生存付出一切的家伙，甚至连自己都可以欺骗。只要不是背叛高塔，想必还是有人愿意去带这种类型的徒弟的。
　　当然，前提是不背叛高塔。
　　付凉霜这样想着，眯了眯眼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是在收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一撮显眼的粉毛。
　　说是粉毛，但其实要比那些粉的宛如妖艳贱货一样的粉色有巨大的不同，他粉的清新脱俗粉的遗世独立，但是还是改变不了那是一头粉毛的事实。
　　这应该是一段心理活动，但是付二非常自然的将这段感慨说了出来，于是得到了旁边人的反驳，他说：“他是淡樱色。”
　　“那也还是粉毛。”付凉霜反驳，成功将旁边的顾言旭整无语了。但是他的无语并不能改变这人继续发散的脑思维，“你和他认识？”
　　“不算认识，一面之缘。”顾言旭用简单的八个字概括了那天晚上两人的互殴，显然对面的神千朔也是这么想的，在两人视线交汇过后，神千朔点了点头就打过招呼了。
　　在和熟人友好的眼神交流过后，神千朔将视线放在了站在北城年二旁边的那个女孩子身上。
　　整体站姿十分放松，在陌生的环境中甚至没有调动一点警觉来武装自己，但是下盘很稳，包括手臂摆放的姿势都是方便在遇到危险时立刻反击的姿势，和她周身的气质完全不同。
　　硬要说，就好像是一个小白兔的体型愣是焊接了两只狼的手臂上去，总之看起来怪怪的。
　　神千朔这么想着正欲收回视线，却在下一秒对上了那人的视线。她的视线看过来时没有探究，没有好奇，似乎就只是单纯的抽空看了一眼无关紧要的人一样，主要是……
　　她的视线为什么一直放在自己头上。
　　付凉霜认真的看了一会，凑近了一线顾言旭的耳边说道：“他睡的呆毛都翘起来了。”
　　“张牙舞爪的，看起来贼精神。”她甚至还有闲情评价了一下！顾言旭无言的扭过头，试图和她撇清关系，但是付凉霜并没有因此放过他，而是在他身后像个幽灵一样，阴嗖嗖的说到：“你也一样。”
　　扭过头去的顾言旭默不作声的抬手将自己翘起来的发丝压了回去。
　　另一边仿佛观看了一场默剧的神千朔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将翘起来的发丝捋的更高了。
　　紧接着，躺在操场上的人醒的越来越多，四大城的队伍也逐渐成形，站队分明起来。
　　等最后一个人局促的拎着自己的行李站在队伍的最末尾的时候，原本吵闹的学生不自觉的都安静了下来。之前在校内一直进行的军事化训练让他们明白在此时安静的，整齐的保持队列，耐心的，期待的等待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而不是像个大傻子一样东看西看。
　　付东看西看凉大傻子霜在观察了一阵子之后收回了视线，四大城送过来联训的崽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少。
　　北城一二班战斗部59人，三班医疗部12人，四班经济部5人。
　　西城一二班战斗部47人，三班医疗部20人，四班经济部0人
　　东城一二班战斗部20人，三班医疗部37人，四班经济部9人
　　南城一二班战斗部61人，三班医疗部7人，四班经济部12人。
　　这一批的高塔班共计289人，比去年多了。
　　付凉霜默默记下这个数字，还没来得及在暗通讯里骚扰付一落，得到最新的教官信息，就看见一帮黑压压的人迈着整齐的步伐朝这边走过来了。
　　他们之间的气氛算不上严肃，甚至还有些轻松，但是脚下那宛如一人的脚步声还是展露出他们的专业素养。
　　为首的付一和double站在四大城队伍中间，身后其余教官迅速一字排开，在保证不会挡住旁边同事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让学员可以看清楚自己。
　　教官的身上都穿着统一的训练服，外套的领口处用银灰色的线绣出四种不同的花纹，代表着他们未来的带队，令人意外的是他们胸口处的口袋里都放着一枝白花。
　　在站定之后，凑个最左边的教官开始一次进行自我介绍：
　　“A级，南星”
　　“A级，墨”
　　“……”
　　“代行者，皇女”
　　“四神，晨曦”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人是最后介绍的，看得出来在见到付凉霜之后，付一落的自我介绍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将自己的代号说了出来。她的脸上戴着代行者专属的龙纹面具，如果不是声音顾言旭甚至都不太确定是她。
　　只是，一直介绍到最后，都没有出现北城学生们熟悉的身影。旁边三队人都有些兴奋，暗戳戳的在队伍里给领队参观的教官打招呼比心。
　　“很遗憾的通知各位。”付一的视线落在北城的众人身上，看着他们期盼又害怕的目光，用平稳的语调说出了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句子，“BR09小队中原本要担任教官的B级战士藤栾，在三天前的任务中不幸牺牲。享年463岁。”
　　“对此，我们表示沉重的遗憾，同样也希望各位带着这份遗憾，将其化为动力成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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