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之下

　　“早上好啊黄昏，你似乎回来的很早，和医疗官报备过了吗？”
　　身后的门开启又关闭，细高跟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响在沙发后停下，身着妖娆红裙的大波□□士双手搁在沙发背上，她的发梢随着姿势的变动飘到了沙发上坐着的那人背后。
　　专注于眼前事物的黄昏对身后的异常像是毫无知觉，黑金配色的纸牌经由她手逐渐在桌子上拼起尖塔的底座，黄昏满意的将手收回在旁边的牌堆里重新拿起一张纸牌。
　　这时，她仿佛才听见身后那人的问话一样，把玩着手中的纸牌抬眸看她：“挺荣幸，你居然这么关心我的死活？。”
　　“我向来关心每一个高塔的战士。”溟河将烟从烟盒中拿出来的动作一顿，没好气的将其中一根丢给了对面，黄昏抬手接过那根烟自然而然的叼住继续看着她，挑了挑眉示意她有话快说。
　　“等会我要出席一个会议。”
　　“哒”的一声火苗从她手中的打火机窜起，将烟头处染上了猩红，溟河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你的工作和上次一样就好。”
　　这么说着，溟河顿了一下将视线挪到那张卡牌上，黑金色的joker在葱白的指尖翻转，最后隐于卡面背后。看见这一幕，她忽然笑了起来：“毕竟，黄昏，可是我们的joker。”
　　“有加班费的话就一切好说。”黄昏叼着烟语句有些含糊不清，却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接下了这个任务，即使他们之间都明白这个所谓的“和上次一样”是怎样的残酷。
　　“喏。”溟河避开了黄昏的问题，将手中的打火机丢到了桌面上，金属的火机在桌面上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了离纸牌塔不远处的位置，“少贫嘴。”
　　“当然，我热爱工作。”黄昏的语气上扬，将最后两张纸牌放置于塔顶，黑金卡面的绘制上掺入了流金，于天窗落下的光芒中熠熠生辉，虽然华丽无比，但那双金色的龙眸却比黄金更为耀眼。
　　那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眸子。
　　她毫不在意的顺手捞过了塔边的打火机，清脆的开关声过后，烈火从纸牌的底端燃起火舌逐渐包裹整座牌塔，火光惨杂着飞扬的灰烬映射在那双金眸中黯然失色。
　　她抬起手无所谓的将指尖上沾到的火苗吹灭：“走吧，该出发了，我亲爱的首席外交官。”
　　——
　　“坐标，卓云星系lizard星，蓝星地标同步东经77°13\'，北纬28°37\'，黄昏已到达指定位置待命。”
　　落在山巅上的黄昏揉了揉脖子，身后的巨大龙尾将降落时扬起的尘土扫开，听着骨骼中传来的闷响，她有些不爽的砸了咂舌，在暗网里向溟河报告了自己的位置。
　　暗网，是高塔从建立起就存在的暗通讯网络，虽然后来加入高塔的人无论是任务资料还是文件信息都需要从暗网的大数据里调取，可以说是日夜相处，但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来历，只知道这是高塔绝对安全和保密的网络频道。
　　至于它的主处理器在哪里，是什么就更加无从知晓。
　　“一如既往的速度啊。”溟河的声音在她的脑海内响起，因为距离过远还有一些失真，不过她周围刻意传导过来的细碎声响也让她听清楚了溟河现在的位置，想必她现在已经到达了这次双方谈判的地点。
　　“在那安稳待命。”或许是见到了什么不想见的人，溟河的声音透出些许的冷意，通过暗网完完本本的传递到黄昏的大脑里。
　　黄昏挑了挑眉在山顶上挑了一处较为平整的石头，倚在上面坐了下来，享受战争前的片刻宁静。
　　该说不说，这颗星球真是有些惨淡。黄昏随手捻起旁边的石块，周围黄沙满天到处都是这种破碎的石子，只需要用手随便捻一捻就因为缺水很快化作齑粉。
　　“谈崩了，动手。”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的暗通讯中响起了溟河震怒的声音。在另一边谈判室内的溟河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实际上已经在内心里将对面的人骂了个底朝天了。
　　面对对方的胡搅蛮缠，溟河转笔的手一顿，将手中的钢笔朝桌子上一丢，身子慵懒的朝椅背倒去。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对面的高谈阔论，将会此刻议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推向了极点。
　　房间内安静了许久，安静到原本胜券在握的lizard星外交官都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感受着众人视线的洗礼溟河忽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她勾起唇站起身重新拿起滚到文件中央的钢笔，抬眸看向对面的人：“我，再次重申一下。今日是我方的最后通牒，原本我方希望可以和平的解决我们之间的矛盾。既然你们拒绝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们采取特殊手段了。希望今天过后……”
　　她狭长的凤眸眯起，透出一股来自深渊巨兽的危险与冷冽：“你还能笑的这么开心。”
　　“告辞。”
　　“终于谈崩了。”那边的对话通过溟河的暗通讯，清楚的传递给了这边的黄昏。身处对方老巢的黄昏眯眼笑了笑，暗黑色的结晶装甲伴随着她活动手指的动作遍布全身，“那么现在……就是我的时间了。”
　　“王，我们这样的行为……真的不要紧吗？毕竟我们也算是背叛了与高塔的联盟，按照那帮家伙的疯狂程度我并不认为他们会轻易的放过我们。”
　　王座下，一名蜥蜴人小心翼翼的捧着卷轴看着上面的记录，不免的有些不寒而栗。上面记录着近些年高塔的一些作战记录，无一不可用惨烈来形容。
　　自家的星球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跟蓝星同一时间起步的小星球，各个方面的发展都不如蓝星，对于军队的把控也没有蓝星高塔那帮人狠厉，如果真的打起来非死即伤。
　　如果是那四个疯子中的其中一个来，怕是只能迎接毁灭的命运。
　　“有什么不好？”蜥蜴王听着下面人的汇报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细长的爪子捻起旁边侍女手中的葡萄塞入口中，“他们先前一直压了我们一头，又用各种理由抢走我们的资源，这次的事情正好给他们一个教训，好好告诉他们来自星际的先来后到。”
　　“但是我们做的事情，确实太过火了。”那人还是有些心慌，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开始他的内心就不断的产生不安的情绪。从他内心而言他也确实觉得王和谋臣所做的事情太过肮脏，令人不齿，奈何他只是一个史官，没有资格插手他们的决定。
　　“放肆。谁给你的胆量一再的否认我？！”蜥蜴王拎起旁边的果盘，狠狠的砸向站在下首的史官，水果被他的鳞甲压出汁水顺着额角的弧度留下，黏腻的糖水让他不适的皱了皱眉，上面的蜥蜴王还在继续：“不过就是一帮低级文明的生物，甚至大部分基因觉醒都没有，少部分的那些也不过都是剽窃。他们现在根本自顾不暇！”
　　“说到底，几万年前他们自己不也不把自己当人，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话语夹杂着轻蔑，手指不在意的摆了摆：“行了，都滚都滚。”
　　听了他的话，史官哪还敢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朝王座投去目光随后和那名侍女一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那里。
　　身后的巨门缓缓关上，他忍不住抬起头看看这精雕玉琢的宫殿与穹顶长叹一声：“高塔，和灯塔不一样了，几万年下来了您还看不懂吗？”
　　“啧。”或许真的被那名史官说中了内心当中最深处的恐惧，瘫坐在王座上的蜥蜴王不满的咋了咋舌，果然，自家的子民都被蓝星的装腔作势唬住了，只有他透过迷雾看清了那帮低级文明生物拙劣的本质。
　　果然，他是天生的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这恢弘的宫殿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就总能听见一些若有若无的声响，就像是金属鞋跟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一般，一下又一下像是催命的音符一般。
　　“谁？谁在那！”像是映照他此刻内心的慌张一般，他漫无目的地在王座前大喊大叫，好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不过这倒不是他的癔症，在他发泄般的嘶吼完之后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台阶下面。
　　暗黑色的结晶装甲将来者整个人包裹起来，刀刃般的鞋跟一直包裹到她的小腿，顺着刚刚的下落的力道插进地毯。
　　“噗。”声音隔着装甲轻飘飘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她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是觉得他说的词有一些可笑，“自顾不暇吗？”
　　高塔的官方用语，外加这种刻在他血骨里的令人战栗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有了一种断尾求生的冲动。
　　“怎么？不认识我了？我可是对你印象深刻呢，断了尾在我面前苦苦求援的小虫子。”黄昏的话音刚落下，金属装甲便分解成小立方最终消失于她的腕间，“需要我进行自我介绍吗？”
　　“不不不不不……”
　　“行了，收收你的舌头吧。”黄昏皱着眉厌恶的伸手扇了扇，像是这里的空气污了她的鼻腔一般。随后像是看笑话一般的瞥向已经瘫坐在地上无力逃跑的蜥蜴王，不免展开一抹笑容，“这血与肉铸成的王座，你坐的可还舒服啊？”
　　话语间，她的步子已经顺着台阶迈到了王座边上，手指上银白色的指铠轻轻点在那蜥蜴头顶的王冠上，好心情的将它拿起来放在手中把玩。
　　“说起来，这位置还是我一手将你送上去的。我的记忆不错，应该没有污了你的……盛名吧。”说到最后黄昏的指尖微微用力，镶满华丽宝石的王冠一瞬间化作粉末顺着她的指缝流到蜥蜴王的头上。
　　各色的宝石粉末顺着他的头顶一路向下飘落在各处，眼睛中的刺痛让他止不住分泌生理泪水。如果是从前的他或许还有胆量和眼前的人碰一碰，可是常年的身居高位让他早已忘记了曾经的血性，面对这个强大到无法反抗的人只能哆嗦着身体呆在原处等待命运的审判。
　　“和你耽误的时间够多了，我还赶着下班。”灰黑色的结晶簇在那堆齑粉中生长，无数的结晶从他的血肉中冲破，一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结晶雕像，唯有缝中流出的绿血暗示着这曾经是一个生命。结晶包裹的时间很慢，慢到足够他好好享受这一过程，不过为了防止自己的耳朵受到荼毒，蜥蜴王的痛呼还未来得及发出，咽喉处就已经被结晶占领。随后，包裹住他的结晶像是有自主生命一般从他的嘴中冲出，随后又俯冲下来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废物的像个虫子。”蜥蜴的绿血在刚刚被吞噬的过程中溅在了黄昏的脸上，又被她随手抹去。确认人已经死亡后她转身一步步踩着台阶超门口走去，毕竟她的任务可不仅仅是处理掉刚那个家伙。
　　走在楼梯上一个黑色的影子笼罩在她的头上。黄昏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向上看，看见了那簇灰黑色的结晶已经长了有两人高的模样影影约约有了一副龙的外貌，它像是蛇一样扭动着，没有双眼的躯体却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贪欲。
　　它迫切的想吃掉眼前这个人。
　　被阴影笼罩的黄昏并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平静的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结晶。没等她任何反抗的动作，结晶自上而下的冲下去将她完全笼罩吞噬。
　　“又失败了。”还是最开始的那座山头，闭着眼的黄昏在皇城内的链接断开后猛然睁开眼，在手腕上的光脑又记录了一笔。第三个实验体同样在使用了结晶之后被结晶吞噬，只不过这一次的时间会更慢一点，“所以我才不喜欢那种无聊到透的文职。”
　　结晶捏造出来的身体似乎并不能完美的承受和自己体积相同的结晶，如果将剂量调整到合适的程度，未尝不能运用在其他方面。
　　算了，不浪费时间，将这个文明彻底抹除然后下班。这样想着，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朝着远处蜥蜴城的方向伸出了手。
　　“抱歉了。”
　　伴随着这句话最后一个尾音的落下，巨大的结晶从地下拔地而起，无数的结晶簇贯穿着尸体向上攀升，城池内的哭嚎似乎透过结晶直接传递到她的脑海内，却没有对她造成丝毫的影响。
　　等到结晶完全长成，黄昏踏在这片三分钟前还热闹的土地上观望，一只瘦弱的爪子握住她战靴上的配件，孩童哭哑了的嗓子发出微弱的求救：“求求你救救我……”
　　那名蜥蜴幼崽半个身子被结晶吞噬斩断，只留下剩下的半个从缝隙里爬出，她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看着眼前的人，伸出满是伤口和绿血的手死死扣住手中的希望，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亮。
　　只可惜，她求错了人。黄昏甚至没有低头去看她，只是敛着眸子抬高腿将那只求救的手踩断。凄厉的痛呼从脚边传来，感受着脚下这座王国里最后一个生命的流失，她将脸上不止什么时候从蹭上的绿血擦掉：“任务完成，黄昏请求回收。”
　　被接回高塔的第一时间，黄昏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去冲了把冷水澡，结晶吞噬的各种残肢沙石在她体内翻转消化，那种诡异的黏腻感从骨血里散发出来令人不适，索性冷水澡会让她舒坦一些。
　　“哟，任务结束了？”
　　主休息室门口的自动门打开，走进来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黑框眼镜的人，他原本只是看着手中的东西发呆，蝙蝠翅膀形状的耳朵一抖一抖十分Q弹，在看见黄昏那一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黄昏擦着头发的手一顿，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立刻调转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是！你跑什么啊！喂！”主士一着急，手上的东西随手一丢就冲过来拽住了黄昏，手上的感觉滑滑的凉凉的有点像他最讨厌的爬行类动物，抬头一看黄昏侧过头阴恻恻的看着他，脸边短发上还在低落的水珠打湿她肩膀刚换好的衣服。主士手里攥着的正好是她背后唯一的一撮长发。
　　“跑什么啊？”主士松开手，上来就想给黄昏肩膀来一巴掌结果还没抬手就被躲过去。
　　黄昏：“我不是在躲你，我是在逃避加班。”
　　“害，先前不是还说自己热爱加班吗？况且你家医疗官对你这么好，怎么可能让你加班呢？”主士后退了两步，从桌子上拿起了刚刚他放下的文件袋，就算现在电子文档和暗通讯技术有多发达，他还是喜欢最开始最原始的这种记录方式，“看一眼这个。”
　　“这是上一次送过来的实验体的记录，最初的那一版有纰漏，这是新的。”主士像是生怕她看不到其中的重点一样伸手指了指，“这是一个希望。”
　　“对于希望，我从不吝啬。”黄昏合上文件袋如是说，“那么，你需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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