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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程昱冲洗干净出来，江凡坐在床上伤药。他侧扭着身子，想给右肩胛骨涂碘伏，够了好几次都够不到。江凡被一个混混摔到墙上，肩胛那块擦掉了一大块皮。
程昱接过碘伏，让江凡坐正， “忍着点儿。”
程昱擦得小心，江凡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程昱跪坐在他床侧，一边涂一边吹气，江凡痒地打了个激灵。
“疼？”
江凡摇头，拿过棉签，“我还是自己来吧。”
“已经涂好了。”程昱翻袋子，找了一个大号的创可贴。
“不用了吧？”
“用。伤的挺严重的，省得睡觉碰到。”程昱强势掰过江凡的肩，给他贴上创可贴。又撩起他的短袖，看后背还有没有其他伤要处理。
程昱离他太近，江凡不太适应，“其他的我都弄好了。”
程昱按了一下他的侧腰，江凡忍不住又痛呼一声。程昱拿过棉签，蘸了碘伏凑过去，“趴下，我不得劲。”江凡只得趴下，咬牙忍着痒。程昱消过毒，又贴了一块创可贴。
腿上破皮的地方江凡都处理过了，青紫的地方懒得处理，时间长了自己就消退了。就剩下他眼角和嘴角有块乌青，江凡怕程昱还要上手，自己抢过消炎软膏，“这个我自己涂就行。”
程昱点头。江凡这口气还没松，程昱在他面前把换好的校服脱下。他里面只穿了一个背心，肩背上的疤痕再次暴露在江凡眼前。
程昱背对着江凡，“帮我擦擦，我够不着。”
“好。”程昱因为穿着校服，后背上倒没擦破皮。只是挨打时间久，背上好多青紫，再加上那些暗沉的疤痕，他的背简直惨不忍睹。
“你趴下，我得给你喷点白药，淤青太严重了。”江凡说。
“去我房间。”回到自己房间，程昱把背心都脱了，趴在床上，背上的伤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江凡面前。
江凡给他喷了很多白药，白药那股刺鼻的味道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江凡又去冰箱里找了冰块，用毛巾包了轻轻给程昱按压，“等到明天，再给你涂点活血化瘀的药膏。”
程昱闷闷地“嗯”了一声，自始至终没喊过一句疼。他挨过很多打，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江凡的手很轻，程昱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抖。背上的伤应该很可怖吧，程昱知道，所以从来都穿地严严实实，他第一次主动把那些丑陋的疤痕袒露于人前。
江凡让他心安，让他感到温暖。程昱不由得想起自己来到粤城后，与江凡的几次接触。
江凡曾经看好戏一样看刘贺打他，等刘贺打重了又上前阻拦；也曾在程昱磕破额头后，骑自行车载他往返于医院缝线、拆线；在他趁乱逃到火车站时，江凡追到他大声叫嚷：“我是你哥。”即使被他误会，还是会挡在他身前保护他……
这么一想，自从来到粤城以后，生活处处都有江凡。
江凡放下夹着冰块的毛巾，发现程昱睡着了。他侧趴在床上，睡姿很乖巧。脸颊上也是青青紫紫，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点安心的笑意。他应该梦到他妈妈了吧，江凡想。
江凡给他盖上薄被，遮住那些恐怖的伤痕，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回到自己房间，白天发生的事情还没琢磨明白，人就沉沉睡去。
电风扇依旧在咯吱咯吱转着，吹起阵阵微风，扫过两个房间。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王宏看到江凡和程昱的伤，还以为两人打起来了。江凡解释完把王宏气的够呛，要不是王伟说已经拜托他哥警告过黄毛那伙人，王宏真想找人再凑黄毛一顿。
江凡的伤被老张看到，撒谎说和表弟吵起来动了手。老张将信将疑，看在江凡近期的学习成绩又上来了，就信了他一回。
程昱自这件事后想明白一件事，他想和江凡更亲密些，不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这是程昱长大以后，第一次有交朋友的想法。然而却发现，情况并不像他想的那么乐观。
因为王伟阴差阳错的帮忙，江凡和他亲近不少。江凡以前讨厌王伟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长得不像好人。江凡有个该死的缺点，他颜控。看着王伟这样凶狠的就讨厌，看着程昱那样谪仙一般的就喜欢。
还有一个原因是王伟话痨。王伟明明长着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霸王样，偏偏话稠的可怕。有他在，王宏都插不上嘴。
如今江凡对他改变态度，王伟更是粘江凡粘的可怕。王宏开玩笑说江凡上辈子可能是二郎神，王伟就是天天追着他跑的哮天犬。江凡听了还觉得王宏这是骂王伟是狗不仗义，王伟却对这个比喻很是满意。这让王宏更是啧啧称奇。
两人伤好后的那个周日，程昱问江凡要不要去玩轮滑，“我也听同学说了，好像挺好玩。”
江凡愕然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双宝蓝色的轮滑鞋，样子非常酷炫，“我今天刚去过，不去了，你和刘贺他们去。”
程昱庆幸自己没有把他刚买的轮滑鞋拿出来，心里又失落，“和宏哥去的？”
“不是，和王伟。”江凡把鞋放回鞋柜，“王宏没空，店里最近忙。”
“鞋挺好看，新买的？”
“好看个鬼！什么破颜色，我就不该信王伟的，让他帮着买。”江凡转而又笑了，“我这还算好的，王伟给肖晴带的那双更丑，黄绿色。哈哈哈，肖晴脸都绿了。”
“肖晴也去了？”
“嗯，她滑的特别棒。”江凡说：“比王伟那个棒槌好太多了。王伟还吹嘘自己多厉害，我让他带的连摔两次。”
江凡放下背包，换了件干净的短袖又走了，“晚上你自己吃，我已经告诉徐阿姨不做我的饭了。”
“你干什么去？”
“和王伟他们做作业去。”江凡蹬蹬蹬下楼。
“肖晴也在吗？”程昱追出门问。江凡没听见，只有单元门“哐当”一声脆响。
江凡其实听到了，只是不想答。和程昱吵了一次架，虽然都说通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生了芥蒂。
以前待程昱好，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可能看他好看，可能看他可怜，甚至可能是他和程晖是兄弟，反正就是对他好。
直到这次吵架，江凡募地他是自作多情，程昱只把他当房东。程昱应该很讨厌他吧？这个认知让江凡很沮丧。
江凡面上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敏感地有些矫情。他不愿麻烦别人，更不愿意惹人厌。程昱既然都说了，江凡就应该恪守着房东和租客的那条界线。别过线，别把程昱的礼貌当做热情，这是江凡的教养和矫情使然。
楼上，杨廷正好下楼，问程昱：“你哥谈对象了？”杨廷是楼上程晖家房子的租客，就是那个上班族，人很健谈。
程昱微微颔首，“他不是我哥。”
杨廷经过程昱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你说不是就是不是。”程昱特别喜欢纠正别人对他和江凡关系的误解，“那你哥到底是不是谈恋爱了？”
程昱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礼貌又淡漠地说：“杨哥再见。”转身回家关门。
晚上九点多江凡才回来，在门口换鞋。
程昱倚在门框上问他：“我给你热杯牛奶？”
“在王伟家喝过了。”江凡把书包扔到椅子上，程昱还想和他说什么，江凡已经进了浴室。江凡像鱼，离不开水一样。尽管现在已经快到冬天，粤城的冬天的气温也已经降到十几度，江凡还是一回家就洗澡。
一直到这个学期结束，程昱再也没找到机会和江凡亲近。
他总是很忙，不是和王宏玩，就是和王伟玩，要么就是和王宏、王伟、肖晴几个一起玩。玩够了，就自己学习，他比程昱想的要自律。整个学期除了第一次考试因为给程昱补习成绩下滑，其他几次考试都不错，名列前茅，表现很稳定。
最让程昱不舒服的是，江凡在家学习的时候开始关门。天气冷了，风扇用不上，也不再需要对流通风。
江凡第一次关门时，程昱问过他，江凡说关上门注意力更集中。程昱辩驳说他安静，不会影响江凡，江凡却说他偶尔要背书，怕影响到程昱。程昱说不影响，还说了别的，江凡依然坚持关上门。
程昱这才体会到被人拒之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隐约察觉到江凡有意疏远着他。仔细想想，就是从两人吵架那次开始的。程昱无数次复盘两人说过的话，想来想去都觉得是提到江伟光让江凡心生芥蒂。
程昱很沮丧，后悔不该那么冲动，他明明一直都很克制。自从来到粤城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王玫的责骂欺辱，他忍了。街坊邻里的谩骂殴打，他受了。熬到最后和王佳对峙谈判，他都能游刃有余。偏偏因为程晖的一个电话，和江凡起了冲突。
太冲动了，程昱自省。
其实，从江凡两次带他去医院起，程昱就瞄准了江凡。那时赵凌要北上，他家正好剩下江凡一个。江凡热情，人缘好，又没什么城府。如果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对程昱日后的生活好处颇多。
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正是因为江凡，他才可以顺利融入到小区的日常生活中，也融入到学校的学习生活里。
只是，程昱心里对周遭过于警惕。碍于江伟光和程晖的存在，他一直抗拒江凡过分的亲近。
如今事情闹到明面上，江凡终于主动克制与程昱的距离了，程昱却并不觉得舒服。他开始向往像程晖、王宏那样，拥有江凡这个热情单纯的朋友。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程昱想，他从来不是被动的人。
既然想和江凡亲近，就得主动出击。江凡是个很简单的人，程昱有信心再次引起他的注意，获得他的友情。正好学期要结束了，假期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放假后的第二天，江凡打算动身北上，让程昱措手不及。他倚在江凡卧室门上，看江凡往行李箱里装东西，“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怎么不知道？”语气中带着哀怨，好像江凡要抛弃他。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妈说已经给我买好机票，我就去喽。”江凡一股脑地往箱子里塞短袖，言语间挡不住的兴奋，“我还是第一次去北城，北城好不好玩？”
程昱把短袖全部拿出来，“现在北城是冬天，你带这些衣服去能冻死。”
“我有羽绒服啊。”江凡显摆他那件白色羽绒服，“前几天特意去买的，加厚款。”
“羽绒服也不行，北城不是粤城。”程昱打开他衣柜，“你没有厚点的毛衫吗？”
“毛衫？没有，粤城这也穿不上毛衫啊。”江凡想了想，“卫衣吧，最厚的就是卫衣了。”
程昱翻看江凡的衣柜，也只能穿卫衣了，“再叠一件短袖在里面。真的冷，北城刚刚下过雪。”
装完衣服，江凡又塞了一堆卷子进去。程昱看他还在继续添，问：“你要在北城待多久？带这么多？”
“既然去了，就多待几天呗。”江凡兴冲冲地把自己的游戏机都塞了进去，“你放心，回来时我给你带纪念品。”江凡说的高兴，一伸手又要揉程昱的脑袋。手都碰到他的头发了，又缩回来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
程昱很不舒服，“我不需要。”
江凡反应过来他从小在北城长大，顿感尴尬，悻悻地闭上嘴。程昱见状，懊恼地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
第二天江凡出发时，赵雅茜也来送行，楼下有车在等。汽车看上去很不错，司机下车帮江凡提行李放在后车厢，两人一看竟然是王伟。
赵雅茜嘴快，“你有驾照吗？就开车？”
王伟放好东西，回到驾驶座像模像样地拿出驾驶本给赵雅茜显摆：“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至于驾龄，偷偷和你说，三年多啦。”
赵雅茜“嘁”了一声。
江凡在副驾驶坐下，摆手让他们回去，“你俩多学习啊，别总玩。”
“知道啦，凡哥，你早点回来。我想你。”赵雅茜嘴甜。
“行了，小丫头片子，回去吧。”江凡摆手，王伟鸣笛，汽车启动了。
程昱看着车驶离小区门口，一如半年前，江凡看着程晖的出租车离开。分别，相聚，再分别……人这一辈子就在这个怪圈里游离。
“上楼啊，看什么。”赵雅茜撞程昱。
“江凡走了，你会想？”程昱问。
“当然会了，你不想？”
“你喜欢江凡？”
“喜欢啊，谁不喜欢凡哥？”赵雅茜说：“小区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喜欢和凡哥玩。你看那个王伟，不也整天黏着凡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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