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光潜入

　　母亲与阿漠除外，子苁便是乂禾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虽然她只大了乂禾几个月，但某些时候也算是尽到了做姐姐的义务。可乂禾还是觉得，那个大大咧咧、正义凌然却害怕鬼故事的子苁好像更适合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小妹妹。但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不论她年长与否，乂禾都不亏。她们这对闺蜜拥有截然不同的性格，一个喜欢大声说出想法，而另一个却习惯把心事藏起来，她们，一个笑起来比向阳花灿烂，另一个像蒲公英一样爱自由。但是这对小姐妹却都不够勇敢，比如乂禾从小一见到蚂蚁就会绕道走，而子苁常说她还在寻找勇士铠甲的路上。

　　“乂禾，快进来。”乂禾刚踏入厅堂一位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妇人便朝她走来。
　　“长英阿姨，子苁呢？”乂禾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好友。
　　“在房间，你先去找她聊会天吧，我在外面招呼一下其它姑娘们。”厅内有十几个和乂禾年龄不相上下的女孩，大多是子苁亲戚家的孩子。放眼望去，厅内的另一侧，木子苁的父亲正在与男宾闲聊。
　　“好，一会儿见，您代我向叔叔问好。”乂禾乖巧离去。
　　子苁家的老宅是典型的“一颗印”建筑，有着正正方方的房形外加坐北朝南的地理位置，也算是澍雨镇上十人九慕的老宅之一。乂禾从左侧绕行，时而抬头望一望雕刻着花鸟鱼兽的屋檐，以及纹样别致的垂柱。那柱子带有刻着马牙与远山图案的牛蹄，蹄尖朝内，最后则以灯笼形收尾。另外，虽然宅院的空间足够邀请多数宾客，但是由于木家三代同堂，为了不扰了老人家的清闲，子苁的父母毅然决然将第二日的生日宴定在了云间酒馆。
　　此时，由四扇格扇组合而成的木屏风敞开，正房与倒座通过天井融合成了一个广阔的空间。贵客入门，一步两步在青石板上安步，作为女主人的白长英上前相迎。只见一位擦脂抹粉、鼻孔撩天的阔太大步流星地走来，瞧她这般姿态，当年拜倒在她印花裙下的人数自是不言而喻。乂禾闻声转头，她的双眸在不经意间与那双傲慢的眼神短暂对视，随后她立即钻进了子苁的房内。
　　“三间四耳倒八尺，这宅子我见一次夸一次。”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云表。
　　“翠萍呀，你要是这么喜欢我这里，就多来看看我，楼上的空房间随便住。”女主人礼貌地接待那位浓妆艳裹、穿金戴银的客人。
　　“那多不好意思呀！”那妇人说话时手舞足蹈，生怕别人看不见她手腕上戴着的大金镯子。
　　“怎么跟我还客气上了。咦，你这镯子挺好看的。”白长英看出了对方的用意，于是只好迎合。
　　“那是当然！这只镯子可是纯金的，我专门找了位资深的老匠人。还有你看着花纹，这上面的凤凰是在我叮嘱后改良过的成果，一开始的那只脖子太长、尾巴也怪，那位师傅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还给凤凰按了个王八壳！我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于是提点了一二。”
　　“是呀，确实是独具匠心。”见对方洋洋得意，一旁的白长英只好摸摸鼻子、咧嘴附和，实则皮笑肉不笑。
　　门外七嘴八舌，屋内两位知己透过格窗对外面的情形浅尝轴止，双双露出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
　　“我最看不惯她那一副装腔作势的德行，眼神也不好，好好的凤凰让它改成了鸡。我阿达也真是的，还有心情迎合她。说到这一点，我还是喜欢岚姨直爽的性格。”子苁言语间携带着几分嗤笑。
　　“来者是客，阿姨也不得不以礼相待，你就别埋怨她了。只是你们家怎么会和那种人有交情？”
　　“什么那种人，乂禾你就是太善良了，有的时候对待像她这样的暴发户就不需要嘴下留情。”
　　“哦……”乂禾憋笑。
　　“哦哦，好笑吗？”子苁似乎也被她的表情所影响，以至于不久后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乂禾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好笑只是你发飙的样子有点可爱。”
　　“其实也不是我们想和她家打交道，只是念在我阿普的面子上对她礼貌些罢了。”
　　“怎么说？”
　　“她丈夫是我阿普一个老战友的儿子，当年两家关系还不错所以他们就来镇上投靠我们木家。那位老爷子去世后，他儿子就做起了地皮生意，没想到穷儿乍富，但是背地里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财大气粗却只是徒有其表，这就是大家口中的暴发户。只是可怜他们家的老爷子，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后代是如此品性一定非常痛心。”子苁弯着腰、将左手放在了胸前偏右的地方，可见到乂禾挑眉、又结合她看自己的眼神，便意识到了不太对劲所以迅速将手向左移到了心脏的正确位子。她这一举动惹地坐在她对面的乂禾捂嘴偷笑。
　　“好了，你也不要对他们有那么大敌意，反正只是过客。”
　　“这你就说错了，我可得格外小心。”
　　“为什么？”
　　“乂禾，你知道她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什么？”乂禾根据自己的观察说，“我就是觉得她对你们家的宅子挺感兴趣的。”
　　“差不多吧……”
　　“差不多？难道……”
　　“她是来相看的，按理说换裙礼过后，彝族女孩就可以定亲了。”
　　“她也太心急了吧！那怎么办？”
　　“你别担心，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而且我阿莫和阿达都那么疼我，他们怎么会忍心看着我落入那种虎狼之窝呢？再说，我阿达只是表面上对她热情，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在街坊邻居面前当老好人，所以那大妈最好尽早打消她的念头！”
　　“也对，那明天你生日没请她吧？”
　　“当然没有，她不知道我的生日是明天，再说我怎么可能会让她知道！像换裙这种大事不好隐瞒，吉日是毕摩早就推算出的，所以就算不说，她也能通过小道消息知道。明天就不一样了，邀请的都是至亲好友，还有几个在镇委会和我阿莫关系比较铁的同事。”
　　“毕摩……好像有些耳熟，可我记不起来了。”
　　“是彝语，一般是指一位有知识、通经法的长者……”
　　这时，传来一阵嘭嘭的敲门声，随即进入视线的便是入口处一群少女们的音容笑貌。
　　“子苁装备好了吗？”第一位进门是一位年长一些的姐姐，理应处于花信年华。
　　“子苁堂姐我们进来啦！”大队伍后面一个标致的女娃向屋内跑来。
　　“进来吧！”
　　须臾间，屋内的两人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方才那名瞧着只有八九岁的小姑娘见到子苁的母亲立刻宏声宣告道：“吉日良辰到，开始换裙！”。
　　“子苁之后就是大姑娘了，有没有看重的儿郎呀？”一个俏皮的声音先发制人。
　　“妹妹你是喜欢忠厚老实的，还是机灵贴心的？”
　　另一个甜美的声音提示道：“强壮些还是秀气些的小伙？”
　　“你们的问题可真多，我想想……我喜欢……”
　　“呀，哪有自己说的，这样显得一点都不矜持，让乂禾替你跟我们讲讲。”
　　“啊……”乂禾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一环节。
　　“这是规矩，你说吧。”这时，子苁偷偷提醒躲在她身后看热闹的密友，可微表情却在时刻指示着她不要信口开河。
　　“子苁说……说她喜欢……长得好看的。”面对突然的提问乂禾着实有些懵圈，可她的回答却引得众人大笑，只有一旁的子苁恨不得拿一个大红苹果堵住她的嘴。
　　“要带银牌要亲手系，要戴珠链要亲友串，要找知心人要亲自选。”为首的大姐姐高歌独唱，其他的姑娘们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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