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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第一中学
期末考试那天,7月酷暑,被蒸出来的绯红攀在沈阙眼尾,像一朵初绽的桃花。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半个小时,她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刺痛,是虫蚁啃食的细密痛感。一口气还没喘匀,那细密痛感就化为了钝痛,犹如刀搅。
本就燥热的天气,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汗液大滴大滴顺着额发落进锁骨。
沈阙趴在桌上,痛得想死。
而秒表一分一秒行走,不作停留。
——今天例假。
十分钟前便喝过热水了,但没有丝毫作用,反而愈演愈烈。
季婉想到她前几天为自己熬夜补习,多半就是作息不规律,才这么受折磨。
“你等等,我出去给你找药。”
季婉抛下一句话就跑了。
不巧的是,今天学校的药店关门。
季婉急得要哭了,双脚在地上焦急地跺几下,脸涨得通红。她跑去教务处,找老师开了请假出门的单子,等到门卫室时,距离考试开始还有15分钟。
快啊,快啊!这保安放行的流程什么时候变这么严了?
季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而此时趴在教室里痛不欲生的沈阙,感觉下一秒就要昏厥,“呜呜...”。
沈诗槐知道沈阙听不见自己说话,但还是和季婉一样,焦急地在识海里跺脚:“喂,你别死啊,还有10多分钟就考试了,撑住撑住,顶多两个小时语文试卷就能答完了。”
“两小时很快的,你平时打游戏能打四个小时呢!”
旁边的红色意识球似乎也很着急,晃得沈诗槐心烦。
殊不知,沈阙听到了。
她把脸埋在手臂里,朦胧地睁开一只婆娑的泪眼,轻声呢喃:“谁?撑住......这次期末考试是唯一的机会。”
谁在跟我讲话?
那个熟悉的声音让我一定要坚持下来,哪怕状态不佳,也能考进前十的。
顶多拿不到第一。
沈阙攥紧衣角,竟然从手臂中抬起脸来,翻开语文书开始背诗!
沈诗槐:“???你背什么!这个状态还是好好休息,保存精力。”
沈阙无声弯了弯嘴角,心想,不是你让我撑住,说这是唯一的机会吗?
现在又不让了。
沈诗槐这才发现,她好像能听到自己讲话了。
忙道:“文盲你听我说,放松心态,你能进......”
【您的话已被屏蔽,刚才系统维修出现问题,不小心走漏了信息。现在维修完毕,再度静音。】
【傻x系统!】
当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实在是难以忘怀,即便过那么多年,沈诗槐再想起都会打个冷颤。
那是她例假最痛的一次,痛到手指蜷缩,都不能动。忍不住流泪,咬着下唇都出血了。
那一刻她是真的想死。
究竟是哪个缺德的女娲造出这么个生理结构来。
熟悉的声音又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只是幻觉。沈阙试着在心里喊了几声,都没有回音,只好讪讪地重新看书。
结果什么也看不进去,疼痛折磨得人意识恍惚。沈阙只好重新埋回臂弯里,脑海内自动循环刚才沈诗槐的话:放松心态,哪怕状态不佳,也能进前十......
真假?沈阙自嘲笑了笑,而奇妙地是,这句话仿佛一针强心剂,循环的同时还洗脑,沈阙感觉腹部的痛觉都在隐隐减弱。
是我的错觉么?
好像,自信了。
校外的季婉。
“气死了,怎么回事,学校旁竟一个药店也没有!”,等季婉跑过两条街,距离考试只有5分钟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药店,还有催命符一般的期末考试,她忍住一滴泪,咬牙推开了面前的店门:“不行,一定要把药买回去!考试.....来得及!”
怎么可能来得及,根本来不及。
光是从校门口到这个药店,她就用了十分钟。
药店的姐姐给她拿了一盒布洛芬,还问道:“是经常性痛经,还是第一次性的?”
季婉也不知道沈阙的情况,支支吾吾把这几天光脚补习、熬夜吹凉风的事情说了。
“这种会痛得那么厉害?估计是从小子.宫就遭到过严重破坏,现在着凉成了根导火索,把以前的病根子全都引出来了。”
季婉愣住:“啊?那怎么办?”
“这布洛芬是镇痛剂,可以止一时的痛,但日后的痛感肯定是层层加码。”
“我这里有几味专调经脉的中药,配上红糖水,给她熬几个月,能治愈不少。”
季婉呆呆看着那几味中药,鬼使神差问出一句:“这红糖水,现在就要熬吗?”
“我建议是现在就熬,配上布洛芬,布洛芬是西药,药效太强,用中药调和一下正好。”
店员姐姐抬眸:“你带杯子没?”
“我......”,季婉空手出来的:“我没有。但我可以去旁边的超市买一个!”
而季婉买回来的,不是铁制保温杯,是矿泉水瓶。
她的钱全拿去买药了,就剩两元钱了,刚好买一瓶农夫山泉。
店员看着被她倒空的矿泉水瓶,幽幽叹了口气。这帮小年轻,不知道热水蒸塑料瓶,会中毒吗。
店员本想让她回去拿钱,但季婉没有时间了,这个时候,考试已经开始5分钟了!
红糖水混着乌鸡白凤丸、定坤丹、益母草等等,熬成一杯暗红色的液体,倒在矿泉水瓶里,把瓶内的空气都挤压的皱皱巴巴。
季婉道过谢,捧起烫手的瓶子就往学校狂奔。
她第一次考试迟到,还是这么重要的考试。
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还是心急如焚地梨花雨下。
沈阙从考试开始时,就一直紧张地盯着门外,季婉还没回来,怎么办!
沈阙不喜欢欠人情,她一边腹部作痛,一边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季婉出去,现在巴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
而语文考试都开始20多分钟了,沈阙就一直盯着门口,一字未动。
季婉不回来,她就不写。
沈诗槐瞥几眼:“啧,傻子。”
终于,在考试过了30分钟时,季婉回来了。
“老师对不起!我有急事来晚了!”
“期末考试还敢迟到?快进去吧快进去吧。这要是在别的考场,早就不让你进了,多亏是你们班啊,就算不迟到也考不出一个能上大学的,我都懒得管。”
监考老师砸吧砸吧嘴:“快去考试吧,还抱着个大塑料瓶子。”
季婉把药、红糖水往沈阙桌上一砸,就迅速跑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虽然季婉把头发放下来了,故意遮住自己的脸,但沈阙还是听到了,她的哭腔。
沈阙沉默地吃完药,喝完整杯红糖水。
耳边全是季婉的哭腔,她对着45分钟过去,还空白的试卷,根本落不下笔。她想到,完了,我是不是毁了一个女孩的人生。
终于意识到是在考试,她回神,写了第一道弱智选择题。
沈诗槐怒其不争:“傻子!这道题选B,A选项都把鲁迅真名写成胡适了,这能对吗!”
沈阙根本没反应,准备来说她根本看不进去题,内心被深深的自责淹没。
然后......第二题她本来想选C,落到试卷上就成了“G”。
“沈诗槐!!!”
这一声终于有了反应,绞在腹部的痛觉已经被药效压下去不少,这句话像盆凉水,浇在沈阙头上。
看清自己前两题答的入目不堪后,她迅速改回了正确答案。
【您的话被屏......】
【死系统,闭嘴。】
沈诗槐等了一会,发现系统真闭嘴了。
她试探性喊:“沈诗槐?”
沈阙茫然抬头,猝不及防看到挂在前方的钟表,怎么过去50分钟了!她这卷子才写两个选择题!
太好了,沈阙能听到一点自己的声音。
“你别急,语文考试两个半小时,赶一点,绝对能写完的。”沈诗槐简直比正在考试的人还急,但她一边急,又一边有条不紊地精密计算,“最后一小时去写作文,简答题挑关键词写也能捞分。”
“别想着季婉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回忆不会有任何用,考试还在继续!”
“她给你买红糖水就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试,你要真考成这个鬼样子,怎么对得起她?”
“先解决目前的问题再说!”
沈诗槐有时候还挺无语自己,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想再多也不可能改变,但她就是喜欢一直想、一直内耗自己。
就像多年后,她与季婉互相仇视,但偶尔想到红糖水这一幕,还是会感动地落泪。
当年的红糖水、中药、布洛芬,都在日后成为陪伴她很久的东西。
但带来这些的人,却再也不见了。
而她两年后,也很少痛经了。
那种搅动腹部,却感动大脑的事情,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沈诗槐一边在脑海内督促沈阙好好答卷,一边盯着时间。
其实长时间写卷子就会训练出一种无意识的自觉,比如语文考试两个半小时,最后一小时都是写作文的时间。
而一到那最后一小时,你的大脑就会条件反射分泌出催化剂,提醒你:卷子要翻面了。
“别写小论文了,傻子,我都说了简答题只写关键词。”
沈诗槐看着钟表,已经到最后一小时了:“去写作文,快,前面没写完的不管了。”
随着沈阙开始动笔写作文,沈诗槐才如释重负,松一口气。
沈诗槐没意识到,她现在这种在识海里督促沈阙、安慰沈阙镇定下来的举动——
与当年自己在考场上,咬牙逼自己冷静下来的场景,一模一样。
人往往都是表面上做一套,心里又会想另外一套。
尤其是紧急状态里,心里的另一个声音会异常明显,它一面教你在外保持镇定状态,一面在心里替你分神留意事件走向。
人类思维的伟大,便在于它并非是动物一样,一根筋行动。
而是会权衡利弊,会两厢取舍,会分离不同的意识,又在各种极端的意识里融合为圆滑的一体。
期末考试的成绩并没有等待多久,便出了。
震惊全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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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切都怪学校药店,为什么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