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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形医院
沈诗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第九天,这是她在医院的第九天。
所有人都离开了盒子,包括迫切想留在这里的东施。
只有这个一直在想办法怎么出去的人,永远留在了这里,留在了第七天以后。
医院已不再作为系统对通灵者的考核,恢复常态。并没恢复成沈诗槐的原现实世界,而是夹在某个时空乱流里的世界。
一切都与常日无异,窗外能看见叫卖的摊贩,声声吆喝随着豆浆油条的浓香一起飘进病房内,还有几个正在为堵车破口大骂的社畜。
喧哗而热闹的人间,川流不息的生活,多么安和的气氛,落进沈诗槐的眼里却像掉进一片死海。这些烟火气,全都落不进她心里。
她根本不想下床找镜子,因为玻璃窗上的反光已经证实一切——她现在与沈阙一模一样。
曾经引以为傲的娇俏桃花眸,是最能标志她无辜的东西。而如今,眼尾下垂,变得狭长促狎,近乎丹凤眼。
除了没有红瞳,几乎身高与对方也一致。
她彻底成为了自己梦想中的样子。
再也没人会因为她的清楚无辜而不怀好意靠近,她也不再有机会利用自己的清纯,去玩.弄人心,把握爱憎。
长相是人内心的映射,当你自己被这幅不近人情的模样影响久了,自然连心底那点热情也被消磨殆尽。
再加上外界的頗词,往往是自我与他人的双重PUA。
笃、笃。
门外那人只象征性敲了两声,就兀自打开房门进来了。
沈诗槐没有回头,她浑身还在隐隐作痛,依旧双目空洞望着窗外的络绎人流。
“阙字最初设想的读音不是que,而是jue吧?”
“jue音,毁坏,崩塌之意。”
来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买了加糖的豆浆,放在床头柜上。
动作轻到怕惊扰什么。
“呵。”
沈诗槐也不想多说,她突然觉得很没劲。
取个毁坏崩塌之意,可却执拗地不改姓,什么意思?沈姓很值钱?
既然那么想摆脱生来的罪孽,何不清理干净。
放个引人遐想的姓在这,也不知道她是恶心自己,还是恶心自己。
沈阙站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也不急着催促沈诗槐喝豆浆,那人不把豆浆洒了就不错了。她跃过肩头,也看见了玻璃窗上两人同出一辙的样貌,像一比一的克隆人。
除了另一人的眼神更加空洞,更加心如死灰。
而本该在此刻换皮得逞、洋洋得意之人,却是高兴不起来。
沈阙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但出于直觉与对自己的了解,她觉得沈诗槐的状态不对。
生气有,愤怒有,恨也有,重点是......这些都掩盖不了对方铺天盖地的难过。
她难过什么?
在沈诗槐昏迷的这三天里,沈阙做了个梦。成为恶魔在人间的半个实体后,她就很少睡觉、很少做梦了。
可就在换皮那天,她把没几块好肉的人抱回床上,清理完浴室,突然就感到很困倦。明明是做过好几次的事情,这一次却像一辈子都没那么累过,疲倦,困顿,晕眩。
她是恶魔之身,从身上剥落给对方的骨血,只不过是扎了一针般的微末痛觉,不到一个小时,那些破烂不堪的血洞和骨缝就能重新愈合。
可沈诗槐是凡人之身,她便用红丝线捏造了一个培养皿,围在这间病房左右。它们孜孜不倦产出来自地狱的魔气,滋养人的骨血迅速生花,恢复生机。而你站在这间病房外看,就会觉得这里像一座囚笼,由红丝线围困的心魔囚笼,困在里面的人出不去,主人也出不去。
以吸食爱憎贪欲为生的恶魔,怎么会轻易让人脱离苦海。
沈阙梦见了前几个世界的事情,还有一些古老的,属于她自己还是凡人时的记忆。
其实她已经活了好几千年,从她那个世界起,再等一个时空的诞生要耗费百年,然而诞生的时空还不一定是她所处的时间线,可能是古代的,可能是未来的。
所以她每找沈诗槐一次,就相当于大海捞针,漫长等待,加上不倦的心气神。
并不是所有世界的沈诗槐都一样,人的性格除了受先天设定影响,还有后天的环境影响,而后者,往往是最为重要的。
在沈阙的了解中,自己是个初始情绪值就很高的人,属于极度敏感型人格,常因别人的一句话、自己出丑的一件事便能陷入无穷的自我内耗里,她是个天生对爱恨就敏感的人。
而梦中,是某个恨与恶初始设定都极高的沈诗槐,甚至比自己还高。那也是沈阙抹杀自我最艰难的一个世界。
同样的整形医院,同样的换皮任务。
梦中的沈诗槐说什么?她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她说,还有这种好事?
她说,你能不能把我改造的比你还漂亮,最好也让我拥有你的力量,比如......恶魔之位。
那人几乎是知道人.皮真相后,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整容。
但她也不打算留在医院,而是靠着沈阙的能力,顶着沈阙的皮,成功脱离盒子。
沈阙不记得她最后是怎么抓到对方的了,因为实在是侥幸逃脱太多次。她只记得对方最后死得很惨,也是自己抹杀这么多时空以来,下手最重的一位。
因为对方想篡位,对方觉得她做得事还不够绝,恨还不够浓烈。
呵,质疑我的恨?就算你是另一个我也不行。
还梦见了其他时空里的沈诗槐,其他医院的结局。
她们也有部分像沈诗槐一样挣扎,不过只是短期,基本被自己戳破心思后,就坦然接受了换皮事实。每个时空的沈诗槐都是天生野心家,自然不愿意像东施一样,安然留在医院的世界里无疾而终。
她们想去更多的盒中世界,其中不乏有像沈阙一样,渴望得到恶魔,或者其他什么boss青睐的。
只不过除了最疯的那位,其他人都没离开这间病房而已。
沈阙用丝线困住这里,封锁一切与外界的来源。第一天醒来时,你会看见窗外明媚的晨曦,而往后第二天、第三天,晨曦会被彻夜取代,往外看去,是一片茫茫不见光的黑暗。
流动的丝线会从最初的温养、滋润变成高度红外线般的带毒辐射,温水煮青蛙般,慢慢熬死屋内的病人。
她还会给房间内摆满镜子,摆满能看见自己改容易貌后的镜子。
当一个人被切断所有与外界的来往后,她会不自觉陷入回忆中。因为生活除了黑色、密不透风的墙,就是一成不变的镜子家具,还有自己面目可憎的脸。再没有其他东西供她玩乐了,只有回忆,无休止的回忆。
没了新意的生活,意味着没了再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为什么常说时间是治愈人的良药?因为你能在后续接踵的精彩生活里,发现新的乐趣,新的痛苦,久而久之,对陈年旧事会麻木,会觉得小菜一碟。
可当一个人既有走不出来的过往,又有颗极度敏感的心,这时你让她天天回忆过往,她就会被自己的各种臆想、猜测与脑补给摧毁,她会被自己活活熬死。
打败人的从来不是挫折,而是脆弱的内心。
原本沈阙给这个世界的沈诗槐也设定该路线,可现在......
比起其他几位,这个沈诗槐对换皮一事,出奇抗拒。
明明我们都如此痛恨自己的人生,你还在苦撑什么呢?
又不是怕死的人,你只会怕死的不光彩。
“沈阙。”
沈阙觉得,她等对方再度开口,已经等了好几个世纪。
“前几晚你说的事情,我太疼了没听进去”,沈诗槐刻意加重‘疼’字读音,她转过身来,看着沈阙红瞳里盛放的彼岸花,“与恶魔的什么交易,能再说一遍吗?”
沈阙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团死物,令人不寒而栗。
在这种冰冷的注视下,她又重述了一遍交易内容,并添了点上回没说完的。
“恶魔给了我九朵彼岸花,由九尾狐灵气锤炼而成,由你的血浇灌长大。每一朵彼岸花,代表了一个我需要杀死的你。”
“目前你是最后一朵,这个时空,也是21世纪最后的时空了。”
彼岸花吗?沈诗槐轻飘飘瞥了一眼沈阙红瞳里流转的曼珠沙华,她曾以为这就是个美瞳特效,没想到,是对自己的欲.望啊。
既然信物是彼岸花,那你在华容道里摆满六间房的玫瑰干嘛?
故作矫情,真是自己一贯作风。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想法吗?”
“什么?”
“呵,你不是另一个我吗,你不如来猜猜。”
沈阙罕见被噎住,说实话,她猜不出来。
不知为何,她面对这个沈诗槐时,总有种拿捏不住的无措感。
“你知道我在听你讲交易内容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你是不是觉得出于‘自厌’的爱太单薄了,站不住脚,所以非要多讲一些强制性的身不由己,好弥补一遍遍抹杀我的愧疚,我觉得这完全贴合我们的性格。你可要知晓,一定对某人产生剧烈的恨与杀意后,无论你怎么解释,对方都无法站在你的角度去理解你、共情你、甚至怜悯你的,这是人自私的天性。”
“我也是。”
那些理由我不在意,我在意,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好一点。
沈诗槐记得自己大学时,心血来潮参加过辩论赛,一路打进校园总决赛,还拿了最佳辩手。
“坏种们淋过雨,就用岩浆淋别人。”
沈诗槐说这话时,眼神依旧空洞无生机,语调也平铺直叙没有感情,“你倒是奇特,你用岩浆淋自己。”
“这不是很好理解?悲剧的源头在于自己的性格,不淋自己我淋谁?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没报复过那些给过我伤害的人,可能,他们都死翘翘了,就剩你了。”
“悲剧的源头在于自己性格?”
咀嚼这句话,让沈诗槐咀嚼出了一丝无可救药感,“我从不觉得有什么性格生来就是错的,无论开朗阳光也好,阴郁顿挫也罢,它都有存在的意义。就和人的长相一样,它应该百花齐放,应该各有所长。”
“我们都不是只要奖赏之人,比起捧杀般的赞美,我相信,我们都会出奇一致更喜欢看得到的利益。”
“我的意思是,人生不只有成功才有利可图,苦难也有勋章。”
话音一落,沈阙突然爆发出声声讥讽的笑,她觉得太可笑了,太可笑了,这竟然是沈诗槐能说出来的话。
“你竟然赞美苦难?!哈哈哈哈哈沈诗槐你竟然在赞美苦难,怎么,这么多年还是改不掉你的陋习吗,表面上端得一副凛然大气的正派形象来,私底下在日记里写满污言秽语,写满咒骂怨毒。”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欣赏苦难之人?怎么,我还要感谢苦难把我折磨成这样是吗。”
沈诗槐觉得对方笑声实在刺耳,太刺耳,一直强装平静的面容终于沉下脸,“你是耳朵不好还是智力有问题。”
“我赞美苦难了?我赞美的是在苦难中一遍遍涅槃重生的自己,天才出于苦难的磨炼。”
我赞美的是在苦难中一遍遍涅槃重生的自己。
听到这话,沈阙才品出不对劲来,无论是她,还是其他时空的沈诗槐,都没有一个赞美过自己的。
面前这人终于疯了?沈阙的眼神越来越意兴盎然起来,这个世界果然够疯魔,九个时空里,总有一两个疯的比自己还夸张。
竟然都爱上自己的人生了。
“自诩天才?”
玩味的表情不加掩饰,沈阙嘲讽地俯下身,蹲在沈诗槐面前,透过与自己一样的皮囊,试图望进对方的灵魂里,“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下,大学四年你怎么过来的。”
“大一的最佳辩手,是看了不知道多少场优秀辩论赛,盗取别人的人生体验来为自己贫瘠的言语添砖加瓦;大二的创业赛,先后失败三次,第四次靠着前人经验与自身积累才拿了一等奖,结果自媒体刚运营不久,没看到成绩,不想做就跑路了;大三为什么不准备考研?还不是你知道,高压状态下自己很可能滑档清北研究生,怕受不了耻辱才出来找工作......”
“太多了,我简直都说不完。”
“你对天才怎么定义的?努力多了就叫天才?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某个智力值调低了的我。”
面对沈阙,沈诗槐有时真的会切身感受到自己的可恶。
‘天才出于苦难的磨炼’出自巴尔扎克,沈阙明明知道,却还非要逼她回忆一些不想回忆的。
果然,自己就是个烂人,天生恶毒的坏。
沈诗槐垂头看着蹲在地上,与自己对视的人。
毫无征兆的,她一手掐上了沈阙的脖子,没留余力。
沈阙只是身形晃了晃,丝毫没危机意识。这人终于生气了,看她挂那么久的冷淡表情,终于戳破了。
“你既然这么不喜欢这张皮相,何不像柏淞一样,只要意念够强大,照样能出去。”
女人的调笑游刃有余,“你肯定试过了,没用?”
“承认吧,你我皆为下品。哪有什么赞美人生,你厌恶的,就是这个虚伪进骨子里的自己。”
手里的人突兀化成一缕红烟,散了。沈诗槐虚张的五指握成拳,无力看着从指缝里溜走的红烟。
她确实试过了,试着像柏淞一样,一遍遍在心里呐喊,我很满意自己,很满意自己的人生,满意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全都毫无用处,从醒来到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要认可,要自爱。
可是失败了。
就与这缕红烟一样,都是她抓不住的东西。
她还是无法忘却,日记本上用红色记号笔写满的仇恨,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我真的很满意我自己。
有些恨,会连带着面前出现的这人,加重几分。
会带着这几天的争吵,再加上点怨气。
沈诗槐无来由觉得心烦,不,她一直在心烦,她真的有种迫切想发.泄的欲.望。
那年去理发店染头发,原本快到嘴边的酒红色被她调转音调,说成了蓝色。理发师问她为什么要蓝发,她说,这个颜色使人冷静。
而垂落在胸前的酒红色头发,根根都能挑起自己最极端的情绪,这个颜色太影响她做理性判断了。
沈阙所计划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等沈诗槐换皮后的疼痛消失,她开始封锁窗户、封锁房门,开始让囚笼外的红丝线放射出影响人精神值的辐射。
沈诗槐开始哭,开始没日没夜的哭。
她可以染蓝色头发提醒自己,要冷静;她也可以把室内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遮上黑布,把所有镜子都砸碎。
可掩耳盗铃,掩不了心伤。
越来越封闭的环境下,她除了哭,还有摧毁东西的欲.望,床头被踢过无数脚的柜子、撕扯成碎步的床单、玻璃窗上妄想逃出去而留下的抓痕......
还有失眠,无休止的失眠,而一旦睡着,就会迎来噩梦。
梦里有无数扭曲的人脸,全都是熟悉的人,全都是熟悉的话——
“白莲花,你整颗心都是黑的,难怪是没人要的贱种!”
“凭什么我们是一个水平线上的,而你却比我优秀这么多啊?!”
“你能不能别爱我了,你的爱令我沉重,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很恐怖......”
“讨厌病娇的恋爱脑,讨厌精神不正常的疯批,我讨厌死你了。”
“......”
不知道这是在医院的第几天,沈诗槐如搁浅在岸,快窒息而亡的鱼,猛地一个激灵,从病床上惊醒。好恐怖,好恐怖,她梦见自己的日记本被前女友翻出来撕碎,然后当着全班的面念她不可告人的心事。好恐怖,她明明心软了,没打算做稻草扎的小人,可还是被前女友举着扎满针的人质问她,怎么回事......
好恐怖,平日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全在梦里一一成为真事。
这就是将人封闭在黑屋里的结果,活活逼疯一个人。
沈诗槐单手撑床,摁着轰轰而鸣的太阳穴,大口喘气。
在听到床边一声愉悦轻笑的同时,她毫不犹豫伸出手,一把掐上那人。那人似乎永远当她是只抓挠人的小猫,永远临危不惧。
在恼怒下,五指用力,可对方还在笑。
受不了了!
沈诗槐真的受不了这种环境了!
她感觉自己的精神临近崩溃,不,可以说已经崩溃了。
脑子里全是乱麻一样的线团,好恶心,好想吐,好晕!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都走出那个环境了,你还要把我逼回去?!
看我失魂落魄,你就那么心动吗?!!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噩梦与黑暗禁锢的环境里轰然爆发。
沈诗槐突然福至心灵,从指尖召唤出一张塔罗牌来——正位女祭司。
意味着冷静,淡薄,还有专属于女性的知性美。
牌面上是静默端坐的祭司,身着圣母的蓝色外袍,胸前挂着十字架。
只是沈诗槐可没那么冷静,她的情绪里全是心乱如麻的哀怒。几乎是没过脑子,随着塔罗的指令,将指尖的塔罗牌飞向那人。
沈阙下意识伸手拦,却没拦住,往日更加服从于她的塔罗牌竟然无视了自己!直直从心脏处穿了过去!
没流血,没一击毙命,只是像击中虚影般穿了过去。
沈阙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沈诗槐沉默着从床上站起,松垮的病号服挂在肩上,随时都能滑落的样子。
她点燃了一簇火苗,亮着幽幽紫光,虚浮在两人中间。
她缓缓抬起头,诡异地冲沈阙露出一抹笑。
沈阙眯了眯眼。
“那么想让我死,是吗?杀不了你自己,就妄想另一个你也活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对吗?”
沈诗槐边笑边开口,语气森冷得像来自地狱真正的恶魔。
“好,那我告诉你,我永不屈服,永不向自己的阴暗面屈服。”
“我这辈子都不会自.杀,再艰难的生活我熬也要熬死。再怎么活成我不喜欢的样子,也会跪着走完这一生。”
两个一模一样的脸,在氤氲紫光下对峙。一个沉默,一个如恶鬼收割般滔滔不绝。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得疯魔。
突然,沈阙睁大了双眼,她惊措看着沈诗槐——
沈诗槐在生.剥自己的皮!
沈诗槐掐进脸上刚被划开的裂口,四指磨砂着刚长好的皮肉,然后狠狠一扒。大块肌肤脱落,这回就算再疼,她也不会喊出一声。
她要让沈阙永远记得这一幕,无论是哪个自己亲自动手,她都要对方死也不能忘记。
你不是放玫瑰吗,那我就在你心里种玫瑰。
种满带刺的荆棘玫瑰。
吸引你的同时,还要扎死你。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希望能人格分裂出另一个自己。她一定要穿上我最喜欢的红衣,而我要穿蓝衣。她可以在我犯蠢、犯傻时骂我,教育我,但她也一定会在我遭遇危险时挺身而出,会在骂完我消气之后,安慰我,拥抱我,爱护我。”
“她会看见我所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嫉妒心,以及丑陋的灵魂,但她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更不会像那些给过我爱,又给过我加倍伤害的人。”
“因为她知道,除了加倍的爱我,她别无选择。”
沈诗槐从自嘲般的轻笑,慢慢变为了娓娓道来的温柔款款。
手上的动作确实另一番光景,血腥的,令人胆战心惊的剥.皮。那些曾被沈阙亲手刮骨,亲手赋予的颜容,被另一个她亲手摧毁。
不留情面的厌恶、不喜欢、拒绝。
随着大块大块掉落在地的人.皮,沈诗槐把疼痛压抑进胃里,直犯恶心。
而她的眼睛......在流血泪。
没有与恶魔交易而来的血瞳,却能流下字字锥心的血泪。
哽咽的声音在平述:“我特别特别想要一个永远不会离开我的爱人,永远陪伴着我,她爱人的方法可以比我还极端,可以比我还难以理喻,但我不在意,因为我也恶劣如此。”
“我想要一个完全理解我的人,陪伴我,认可我,弥补我从小就缺失、甚至寻找一生都可能得不到的东西——爱。”
“我希望她也能同样爱我。”
“我太想要陪伴了,我太想要你的陪伴了。”
血滴落在地,双方都不知道,那是泪,还是伤口。
或者说,这是伤痕累累的心。
沈阙傻了,她整个人都僵住,彻底愣怔。
她说什么?她说她想要我的陪伴?
她说,她需要我。
她说,她不讨厌我的性格,甚至希望我爱她。
她还说,她要给我们平等的爱......
“可是,当我梦想中的这个人真正出现时,我没想到她是来杀我的。”
“我是那么期盼她的出现,就像冻僵的旅人期待火炉那样。可她却像我千千万万个仇人,在别人因我的性格而恶语相向时,她也同样讥讽回来。我以为讥讽过后,会是共情般的心疼,可等来的,只有共情出的自我怀疑、自我厌恶、自我仇恨。”
“我以为世人加诸在我身上的不公平,都能在另一个自己身上找到自欺欺人般的怜爱,可是......”
“没想到,却是越亲近的人,越知道刀子往哪里捅。”
沈诗槐半张脸都快被毁完了,自己动手,与旁人动手是两种概念。旁人动手你暂且能痛到麻木,可是自己动手,就要逼着自己铆足力气,继续在疼痛中加剧疼痛。
“沈阙,我好疼,我真的疼死了。”
疼的究竟是脸,还是心。
沈阙终于在沉寂千年后,再次感到了止不住泪水的感觉。
我们之间,究竟是谁疯了?!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话?这是......这是‘我’能说出的话吗......
我怎么会爱上自己啊。
我怎么会像冻僵的旅人那般,期待有另一个自己出现啊。
我怎么会......?
我怎么会那么渴望救赎啊!!!
终于,在沈诗槐彻底撕扯完自己的人.皮.面.具后,系统提示响了——
【恭喜玩家沈诗槐完成主线任务——找到梦想中的自己。】
【成功脱离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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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7500+,真的榨干了!
接下来,恭喜阙姐喜提追妻火葬场。
还有,下一个正式盒子是感情线!是健康的、正常的、甜甜的感情线!
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