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恋爱脑

作者:炊半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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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形医院



      当沈诗槐把真相戳破时,其实她是很崩溃的。
      即便心里隐隐约约有猜测,但猜与证实,是两码事。
      她感到无名的悲哀。

      别人的咨询师是一团按照他们心意捏造的NPC,而自己的咨询师.......
      是真实的,来自另一个世界,活出了梦想中模样的自己。

      即便那个人已经疯到找不出半分沈诗槐的影子。

      沈诗槐崩溃的原因并不是人.皮面具这件事多么荒谬,而是——
      你明明是另一个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啊?!

      躲在镜子里,见我一路不人不鬼地长大。每次出现在我人生最痛苦的时刻,脸含讥讽笑容,不带一丝怜悯,像看戏般看我在泥潭里挣扎。
      直到进入盒子,替我扫清妄想靠近我的鬼怪的同时,又亲手将我一遍遍掐死,亲手逼我看各个平行世界的尸体。
      这感觉,就好像在说——快快承认,你的人生烂到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沈阙的脸只在一瞬之间幻化成了沈诗槐的模样,眨眨眼,她又变回那副不近人情、美艳孤傲的样子。那么恃才旷物,那么傲世凌人。
      沈诗槐有些呆愣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上面滑腻的人.皮散作漫天血丝,如萤火般弥漫,抓不住的无力感。

      仿佛那一瞬两人重合的影子,只是幻梦一场。

      沈诗槐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抱着,在遮天蔽日的红雾中穿梭墙体,来到了“444”号病房的浴室。
      这间浴室,这短短六天,她曾与沈阙在不同时间段洗澡,在相隔一门的浴室里外听着哗哗的水声。有时她洗到一半,会让对方帮忙递个澡巾。有时她心情好了,会大发慈悲帮沈阙吹吹头发。
      熟稔,自然到就像认识多年,从小就认识的青梅青梅。

      可是现在,她被人双手反剪,跪在冰冷的浴缸里,硬瓷砖硌地她膝盖生疼。
      一旁的花洒被红丝线牵扯,垂落在浴缸边缘,正滋滋放着温热的水流,漫过脚踝,漫过膝盖。
      沈阙从背后掐着她的脸抬高,让她看清正对面落地镜里的模样——沈诗槐脸经历一天渲染,已慢慢向沈阙的脸靠近,两张脸贴在一起,那么相似,却又不像。

      “医院终究是舍不得动你这张金贵的脸”,女人往日妩媚婉转的声音,在此刻听来,令人直坠冰窖,“它们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我可是压力山大呢。”
      “毕竟小美女的要求太高,万一我有某处做的不满意,你岂不是要给我个五星差评?”

      “嗯?”

      “你不是已经做了吗?先斩后奏,一招妙计。”
      沈诗槐目前不想说话,她感觉疼,是在荒村盒子里那种从血液中升腾起来的共鸣震痛。自从她经过两次盒子后,身体素质越来越强,基本能将对方的影响化为细枝末节的春雨,打在身上,不疼,甚至有点轻痒。
      但此刻不同,此刻的疼真实而剧烈,所有触感都被放大百倍。

      她终于明白血缘上的共鸣是什么了,不是祖宗,而是我们同生同源同个体的震颤。
      一个时空里不能共存两人,所以产生了排斥。

      “前一晚,你说我是趁你心理防线脆弱之时,用话术哄骗,才骗你同意整容。”
      沈阙动动手指,周围漫天红雾凝结成根根红丝线,交叉盘错,缠绕在两人的身上,将衣物尽数绞碎,“可是亲爱的......”
      “若是你的心防真那么密不透风,又怎么会让我有可趁之机呢?”

      布料落在节节高涨的水中,随着沈阙把人往怀里带的动作,泛起涟漪与浮动。
      沈诗槐不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疼痛从细麻变得激烈,血细胞都在喧嚣。

      沈阙偏头,在沈诗槐的侧脸落下轻轻一吻,珍重地像在临别。
      她刻意把尾音拖长,慢条斯理:“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并非钟情之人,可每一个我,都对一张脸情有独钟——就是我这张脸。”
      “无数个世界线的沈诗槐,都和你一样,当然,也和最初的我一样。”

      “我记得...”,柔软的舌尖轻点在姣好的下颚线,沈阙满意感受到对方压抑的颤抖,“小时候,你第一次在镜子里看见我,第一反应是被吓到了,那反应倒是可爱。”
      “第二反应就是在我消失后,日思夜想念着我的脸,呵,一见钟情?”

      “哪怕心里害怕,也还是希望我再出现一次。”

      沈诗槐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但她现在,望着镜子里被迫高仰头颅的自己,只想给对方脸上来一巴掌。
      沈阙就贴在她的耳边说话,咬着耳垂,厮磨来去。

      “平行世界的其他你,都是这个反应。”
      红发女人回想起这些似乎很愉悦,语气暧昧,“她们啊,都和你一样,爱极了这张自欺欺人的脸。”
      “不过没关系,我也是呢。”

      其实只要沈阙看过沈诗槐小时候写的日记,就会发现,她与平行时空那些死掉的尸体,并不同。
      日记本上同样是诡异的、用色鲜艳大胆的画,但文字内容,却是大相径庭。

      小沈诗槐会写:这个好漂亮的大姐姐怎么会化作怨鬼困在镜中呢?她还会来吗,我很欣赏她的脸,好想捏一捏。
      而别的沈诗槐会写:这个漂亮的大姐姐还会来吗?能从镜子里出来吗?我要把她的脸做成标本。

      “既然我们骨子里都是腐烂的人”,沈阙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耳廓,移到了沈诗槐赤/裸的前胸,在锁骨上流连,一直流连到沟壑正中间。
      沈诗槐看见对方在镜中的右眼,开始猩红。她听见身后那人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凄厉:“不如我就彻底帮你换一副骨骼吧。”

      话音刚落,沈诗槐的胸前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到她没压抑住,脆生生叫了出来。
      四只镌刻红指甲的手指,深深刺进了胸前的皮肤。手指的主人顺着血洞往旁边一扒,大片肌肤连.皮.带.肉一起脱落。
      这可比利器插/进身躯要痛上千百倍,是活生生.剥下来的。

      “啊——!沈阙!”

      女人前胸紧贴她的后背,蝴蝶骨的震颤清晰传到心脏处。
      沈阙几乎是怜悯开口:“我劝你别看了。”

      嘴上怜悯,可手上动作却一点没停。甚至从胸前,一直剥落,剥到了腰侧,腹部,腿/根。
      淋漓鲜血将漫上来的清水染红,晕染开来,如同彼岸花吸食人的精髓后,在地府一夜之间蔓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生./剥/人./皮的疼痛非常人能忍受,沈诗槐实在是再也压抑不住痛呼,凄惨之音比走廊上那些死.尸不知要哀怨多少倍,沈诗槐本就音色偏高,动人清脆,在极端疼痛下,分贝如把把刀子插/进沈阙的心脏。
      她掩耳盗铃,替沈诗槐捂上了双眼。可剥夺视觉,更是另一种对痛觉的加剧。

      如果可以,沈阙也挺想把自己耳朵捂住的。
      她感觉手心里有热.流.涌.出,沈诗槐疼哭了。
      她这回想把自己手也砍了。

      沈阙一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种什么变态心理。
      明明会心疼,但还是能面不改色下死手。就像多年前,明明知道自己的偏执会伤人,更伤己,但她偏要一意孤行。南墙?她根本没撞南墙,她把南墙拆了。
      久而久之,她发现自己爱上了这种折磨人,更折磨自己的扭曲快感。

      她在病态里生活太久,久到,都不记得阳光是什么味道了。

      就像此刻,她能遮住沈诗槐的眼睛,却遮不住自己的。
      无论是手上的触感,还是镜中的现场直播,都让她心如刀绞的同时,又快意自得。

      太有病了,这心理,真是太有病了哈哈哈哈。

      耳边一声声快喊到干哑的凄叫,忍不住想让人说点什么来缓解注意力。
      “你知道我的右眼为什么是红瞳吗?”

      沈诗槐哪有力气回答她,哭到哽咽,疼到崩溃,她一时不知道,窒息和疼痛哪个会先弄死自己。

      “我呢,不是在整形医院整容的,在某个盒子,我与恶魔做了交易。”
      “恶魔将我生生拖进岩浆,滚烫、灼人心肺的岩浆”,沈阙静静看着浴池里一缸满满的血水,鲜红刺目,而岩浆,是暗红的,“祂将我赤/身融化,骨头也不剩一点,半缕残魂飘荡在地狱十八层,然后又将我重新锻造。”
      “为我打磨新的骨架,为我缝制新的皮衣。”

      沈阙不喜欢说疼,但她不得不承认,那是她苟活了几千年来,最疼、最疼的一次经历。
      普通人掉进岩浆,顶多五分钟,就被生生烫死。而她,不死,不灭,清晰的意识逼着她感受了漫长一天的熬炼。

      “我们交易的内容就是,祂给予我在盒内世界至高无上的权利,并答应我换脸换骨。在我没得到恶魔的青睐之前,还被人下过一个诅咒,不死不灭,孤独终生。这对于我,简直是比生不如死更恐怖的谶语,你知道的,我太想自杀了。”
      “于是恶魔还答应我,只要我能抹消掉其他世界的自己,就能解除诅咒,重获自由。”

      “而我,只需要不断制造盒子,在盒子里挑事,帮祂毁灭现实世界就可以。”

      而沈阙,其实对毁灭现实世界并没多大欲.望,一开始,她还会兴致勃勃带着自己的恨,去报复社会。
      后来时间久了,她就对蝼蚁一般的凡人没了兴趣。她是个美学爱好者,她清晰知道,人世所有悲欢离合都来自人与人错综复杂的关系链,如果把这些全都销毁,那哲学、文学、绘画等等艺术将不复存在。
      她偶尔喜欢去古代世界里听书,听老爷子讲陈阿娇与女巫楚服,讲武则天、上官婉儿还有太平公主,然后在一盏茶过后,慢悠悠重新品味故事里的爱恨,与自己的经历相结合,又是另一番滋味。

      所以比起报复社会,她更喜欢看沈诗槐挣扎垂怜的模样,并乐此不疲。

      可惜沈阙一口气讲这么多,沈诗槐基本没听进去几个字,除了‘不死不灭’、‘自杀’、‘毁灭世界’这几个字样,其他皆不进耳。
      她疼到想直接晕死,可为什么、可为什么大脑就是如此清醒啊!

      她哭到哽咽,疼到发麻。
      连喊声都断断续续。

      求求了,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真的还不如直接掐死我。

      什么时候结束啊,你要把你岩浆里浸泡的一整天,都用在我身上吗?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啊。

      你对其他人也是这么做的吗?

      突然,“444”号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东施的声音在外面喊:“诗槐,沈诗槐你在吗?我做完手术出来,发现大家都陆陆续续退出盒子了,只有你还留着,你也同意整容了吗?”
      “我在大厅等了你好久,没等到,你在房间里吗?”

      沈阙眼神一沉,啧,她忘了这盒子里还有个不肯走的苦心人。

      沈诗槐原本逐渐麻木的大脑突然被越来越激烈的敲门声唤回神智,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开了沈阙的禁锢,一下子扑上浴室的房门。转动几下把手,打不开,根本打不开,被封死了。
      而她这么一跑,皮.肤却还在对方指上,于是一大块血肉模糊的人.皮被拉扯成毯子的模样,铺在浴室瓷白的地砖上。沈诗槐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她根本不敢低头看。

      疼啊,疼死了!

      她将狼藉的手重重拍在浴室门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血手印,“我在,我在房间里......我在...你进来,你快进来...”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啧,沈阙动动手指,站在病房门口的东施原地消失了。
      【系统提示:玩家东施已被清出盒子,成功脱离。】

      她直接把人送走了!

      “啊!!!”
      沈诗槐绝望了,她几乎是用尽最后力气般,在浴室玻璃门上用指甲划下清晰醒目的血痕,玻璃都破碎,裂缝如蛛网般展开。
      她任凭清泪滑过已没有皮肤保护的脸颊,清澈泪水,滴落又成血痕。

      她字字入骨,过往对自己的恨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实质,一指一指在玻璃上刻下——祝你自由,一生被爱。
      是与‘不死不灭,孤独终生’截然不同的诅咒。

      沈诗槐太了解自己了,如果你想报复我,用单纯的恨是绝对不行的,必须要加点令人愧疚的爱。
      不死不灭的诅咒纯粹是恨,还有满满的恶意。在沈阙看来会是什么?她只会觉得自己被人嫉妒被人讨厌被人恨,这种纯粹邪恶的欲.念打动不了她,沈阙只会把你当个跳梁小丑看,并会觉得无趣。
      对于沈阙这种缺爱到心理扭曲的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祝你自由,一生被爱’这种祝福,这种在自己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情况下仍真心的祝福,沈诗槐坚信,沈阙会愧疚一辈子的。

      你恨我,没关系,我把爱全部给你。
      让你在愧疚、自责中进一步自我厌恶。

      你不是喜欢伤害自己吗?
      那就让你伤害个够。

      让在你不死不灭的地老天荒里,自我内耗到疯魔吧。

      你说沈诗槐伟大吗,这种绝望里都能用爱示人。
      她当然伟大了,她最擅长的就是拿这种假意的善良,去道德绑架他人,让他们陷在‘不能辜负我’的境地里,踌躇不决,辗转反侧。

      她只是没想到,这招竟然会用到自己身上。
      多荒谬,双方都知道彼此是怎么想的,但也一定会在设定路线里入套、正中下怀。
      明知你要杀我,但我还是自己迎上刀刃。

      果不其然,沈阙掩藏在阴影里的脸,看见血痕的那一刻,落下一滴泪。
      从恶魔的欲/望之瞳里落下的泪。

      霎时间,花洒从浴缸边缘,被红丝线移回了天花板高处。
      花洒愈加放肆,温水从天而降,几乎要蒸笼整个浴室。

      沈诗槐被人重新拖了回去,水滴劈头盖脸浇灌全身,缺乏皮肤的保护,她整个人都在融化。
      从血肉到骨头,如岩浆里挣扎的少女,再不复初。

      “求你...放过我吧......”
      她都惨叫不出来了,喉咙如破风箱般,嗬嗬生风。

      嘴上说求你,实则心里在想,我要用这份卑微、可怜楚楚的模样,令你一辈子心梗。夜夜置身于噩梦里不放过你,我要让你永世不忘,今天你做了什么,又亲眼目见了什么。
      杀人的刀捅进自己心脏,又是什么滋味。

      沈阙一直希望自己能当一朵花,不开心了就死掉。
      如同红瞳里静待的彼岸花,正迅速枯萎。

      她也不想看见这幕,于是认命地闭上湿润的眼睛。
      然后红丝成刃,一根根削下自己的血骨,那些碎屑落到浴缸里不成人形的沈诗槐身上,又重新生出骨头、血肉,并开始迅速粘合、疗愈。
      水滴依旧在冲刷,沈阙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是泪,还是别的什么了。

      她忍住自己刮骨的闷哼,近乎虔诚地跪下身,抱住了已经蜷缩成一团、疼到麻木的人。
      两具赤/裸体肤,藕断丝连糅杂在一起。

      ###

      东施被人甩出盒子,整个人还是懵逼状态。
      跟她一起上四楼的还有西施,几秒钟前两人还牵着的手,突然就空了,她伸手一抓,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脱离现实世界,又能改头换面的新世界,没想到......夙愿未成,一切又倒置回原点。

      她出现在一片彼岸花开的河界,长长的污浊河流上看不清人的倒影。有老翁在撑船摆渡,唱着吱吱呀呀的歌,不远方岸边的木牌上,标着——忘川河界。
      奈何桥的尽头,是挂满了红灯笼的街市。

      有一人背着桃木剑从桥上缓缓踱步而来,走到东施面前,对她伸出手,手心上,放置着一张绘制纯白羽翼的名片,名片上详细标注了xxx地址,xxx信息。
      地址就在前方的红灯笼街市里。

      “东施小姐您好,我叫荀紫安。”
      “在下诚挚邀请您加入我们的组织。”

      “什么组织?”

      荀紫安微微侧身,为东施让出了通往奈何桥的路。

      “您不妨亲自去一趟名片上的地址,我们可以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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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扒.皮这里参考了《画皮2》
    写到后面东施这段我就很想笑,因为我这是个很奇幻的,东西元素结合的无限流......
    知识漏洞太多,我的锅!争取下回写纯中式纯西式的作品!感谢在2023-04-22 11:53:17~2023-04-22 11:5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比邻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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