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恋爱脑

　　看见沈阙，沈诗槐就心烦。
　　不是厌烦，而是一种不知谈起的复杂情绪。

　　这也是她宁愿在外忙一天，也迟迟不愿回家的原因。

　　离开密室后，她想了很多，针对出现过的疑点与困惑反复咀嚼，咀嚼到最后也只剩不知所云的五成杂味。

　　想通密室的时空切换是由钟表时，她就明白，该盒子内存在一个不可违背的高维法则，就像人站在天花板下会无端耸起鸡皮疙瘩。而沈阙，除了利用自身非人特点，也无法在密室内大动手脚，这就是法则的强规。
　　既然如此……为什么属于沈阙的5号房内会出现自己的尸体？沈阙真的强大到、没有一个平行世界的她死去吗？

　　为什么自己的塔罗牌会被锁？
　　系统给的解释是：高级优先于低级。

　　可塔罗牌是个认主的媒介，沈诗槐敢肯定，上面引起她频繁共鸣的熟悉气息就是自己的牌。
　　并不是沈阙手里的塔罗牌强，而是，沈阙本人强。

　　还有众多值得回味的事情，为什么从没人在现实里见过沈阙，只有沈诗槐能；
　　为什么沈阙从不缺席她的人生巨变；
　　为什么沈诗槐的血能侵蚀她；
　　为什么两人之前从未谈过话，可沈阙却格外了解自己藏在纯良表象下的报复心。

　　……

　　太多为什么了。
　　它们像余倩眼里的红丝线，缠绕不清，裹成一个茧将人牢牢束缚。

　　“哎。”
　　沈诗槐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她目前不想纠结这些问题，忙碌一天，她只想谈点轻松的：“赵雅那个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儿子怎么样了？”

　　沈阙：“失业失恋，双重打击，又遇疫情经济下滑，炒股崩了。”
　　“家破人亡的边缘。”

　　沈诗槐倒是笑了，她这个不安好心的截胡者还真是赚到了。
　　原本本月欠债的利息又要涨一涨，结果新上任的记者工作说是可以提前预支工资，她毫不犹豫答应了，目前正还完部分贷款，等待重归自由身呢。

　　善恶有报，你捡到的便宜总归会以另一种方式还给你。

　　“卜师不自测，想要我帮你测测吗？”
　　沈阙捻起两张塔罗牌，夹在两指间向沈诗槐扬了扬。

　　卜师不自测？
　　那你真的能给我测吗。

　　沈诗槐点了点头，沈阙在镜面摊开一叠牌，打散铺在虚空中，闭眼一摸——
　　正位战车牌。

　　“沈大记者早睡吧，正位战车，代表事业有成，才华出众。”
　　沈诗槐还是第一次见，对方不夹杂任何特殊情感的、纯粹的笑。

　　“晚安。”

　　###

　　还真如沈阙所言，之后整整一个月内，沈诗槐过得顺风顺水，不仅没再进入到盒子里，现实生活也格外坦途。
　　985的名校毕业生，在校期间还拿过不少项目奖项，新公司对她高度重视，提供了不少能做出镜记者、登上大平台的资源。

　　而沈诗槐也不负众望，凭借出色的胡扯口才，以及青春楚楚的形容，在网络平台的传播下一炮而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清纯窈窕的脸。

　　尤其是一双明眸桃花眼，即便是大白天，也流转星子与秋水，氤氲一轮月。即便她不笑，你也会觉得投注来的目光格外深情。

　　重点是沈诗槐表面功夫非常到位，她经常笑。

　　“21世纪最美最具亲和力女记者，沈诗槐！”
　　“心是诗槐的，看她的采访就像在看100秒不心动挑战！然而第一秒就心动了”
　　“现在社会就需要这种走进群众的记者，听说她从贫民窟出来的吧？”
　　“兄弟们，谁娶到这样的这辈子就别睡了吧哈哈哈。”

　　铺天盖地的网友夸赞，漫天遮日的营销通稿，简直快把沈诗槐吹的天上有地下无。

　　沈诗槐不暴露本性时，其实极具迷惑性。从她的长相到刻意迎合的性格，你很难不觉得她就是为了走入你心里而生的。
　　例如记者，去采访长辈礼貌有加，又不失得体的幽默；街头整活，有梗又有趣，还不摆架子；面对镜头大方坦荡，自信优雅，她也很懂利用自己的优势，会刻意对着镜子练习自己的月牙笑……

　　不仅网友喜欢，连老板也喜欢死了。
　　一滩死水的地方台终于有个门面了，巴不得当公主一样捧着。
　　沈诗槐也如愿以偿，在身价暴涨后，基本还清了欠款。

　　直到某一天，沈诗槐正休假在家，窝在沙发上看恐惧片，影片中被怨灵附身的倒霉蛋正在地上抽搐，掐着自己脖子直泛白沫。
　　此时，沈阙在一旁幽幽来了句：“你快死了。”

　　“……”，沈诗槐的薯片都不香了。
　　沈阙：“我指的是你的事业。”

　　沈阙翻出一张塔罗牌，俨然是逆位战车牌。
　　代表，突然的失败。

　　沈诗槐一扬眉，觉得沈阙这人还有点意思。预言自己在记者一行风生水起的是她，跌入谷底的也是她。
　　不过仔细想想，沈诗槐觉得自己最近蛮安分守己，没惹事没装逼，兢兢业业当个漂亮的门面。
　　没有.黄.赌.毒、偷税漏税，私生活也一如既往无聊至顶，都这么死宅的日子了，还能塌房不成？

　　分明是艺德满满。

　　结果还真被沈阙说中了，就在三天后，树大招风，墙倒众人推，舆论瞬息之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收到经纪人一个爆炸性的咆哮电话时，沈诗槐还懒懒躺在阳光下，兴致盎然读着博尔赫斯的情诗。

　　“沈诗槐！你还玩呢，啊？你也不看看现在网上吵成什么样了！”
　　“有这档子事你怎么不在简历里直说！你知道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这对我们电视台的损害会有多大吗？啊？！”

　　经纪人劈头盖脸就是一番骂，说半天也没听出究竟发生什么了。
　　沈诗槐忍着脾气道歉，比起挂断上司的电话，她更讨厌被人打断一个悠闲的读书时光。
　　真塌房了不成？

　　还真是。
　　一位id名叫‘完美人生’的热心网友，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广泛爆料‘沈诗槐是个同性恋’的消息一时间轰动全网，简直比沈诗槐一次出境带来的甜美微笑还要轰动。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最初在网上吹捧她的人，反过来成为骂的最凶的一波人。

　　“好恶心啊，就这种人也配代表媒体发声？”
　　“真把同性恋当潮流了是吧？什么人都能进来插一脚。”
　　“什么家教……思想不健康。”

　　诸如此类，这还只是普通的，几年前的低端键盘侠手法了。

　　重点是，那位热心网友爆料出沈诗槐与前女友的多张亲密合影，以及……言凿确确，沈诗槐骗钱骗感情，主动甩人小妹妹，还劈腿给带绿帽子。

　　指责一位公众人物是同性恋，尚且还有同性恋群体出来为其发声，扬言性向的合法性与尊重度。
　　可若是再爆出品德下贱，劣质斑斑……尤其还是女生。

　　那基本上是毁灭性打击了。

　　“这女的我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装清纯一婊子，白莲花类型。”
　　“啧啧，她出轨不会还出轨的男的吧？哈哈哈哈哈长这样的一般都喜欢男生嘛！我就没看出她哪里喜欢女生的样子。”
　　“丢脸！和你一个群体我都感到晦气，快出来发声明说你是个异性恋啊，路人好感都被你败光了！”

　　“……”
　　私信直接炸开锅，人身攻击，恶意诅咒，辱骂家人，可惜沈诗槐是个孤儿。还有p遗照，造黄谣的……
　　鱼龙混杂，泥沙俱下。

　　发达的互联网时代似乎与它的网速一样，永远遵循一个‘快’字。昨天还在高呼姐姐好美的人，第二天就能把你牢牢钉死在耶稣的十字架上。
　　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仅仅是因为几张爆料，甚至那些在网上跳得最欢的人，都没在线下撞见过沈诗槐一面。

　　他们的情绪就像提线木偶，被媒体被营销号操控，空空如也的大脑里，他们只不假思索地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哪怕几天前完全是另一副生态，但他们永远赶着潮流，相信最新潮的舆论浪花。

　　而这个世界，永远不缺彻底毁掉一个女生的方式。
　　尤其是当这个女生被.人.肉.成功。

　　沈诗槐随便看了几眼，她都不用时刻视.奸.就知道舆论只会越来越差，就像滚雪球般生生不息。
　　说不定自己还能上个重点社会新闻啥的，彻底名垂青史，遗臭万年。

　　她习惯了，从小就在舆论里摸爬滚打，无论雨点或大或小，但人类的恶意大致相同。
　　骂她的人多了去了，这帮威胁不到现实生活的，who care？

　　楼下的菜市场喧闹如旧，大爷大妈们跟不上年轻人冲浪的速度，还乐呵呵地给沈诗槐介绍新进的大白菜。
　　沈诗槐穿着一身黑，宽大的鸭舌帽，避光的黑墨镜，走在一汪白嫩嫩的鲜菜里，就像秋收时节的茂盛田野混进了一只大泥鳅。

　　从吆喝声里提着蔬菜水果出来，沈诗槐才觉得周围有些安静过头了。
　　从她离开菜市场，就仿佛周围被清场了，在她周身形成一个真空带，走着走着，就渐渐远离了人群。
　　真糟糕，沈诗槐那小破出租屋，就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尽头。

　　夜幕悄然垂落，跟在身后两三米的距离，总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下下踏在水泥地上，就紧跟着沈诗槐的步伐。

　　沈诗槐仿佛没听见般，边走边把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提累了般，把大大小小的菜袋子往墙根一放，松散地伸了个懒腰，像只楚楚动人的猫，毫无防备地露出自己脆弱的后颈——

　　一只攥满了汗的手对准沈诗槐的侧颈就袭了过去，掌里还握着一袋迷.魂.药！

　　沈诗槐松散的双眸瞬间锐利起来，她就发现有人跟着，就在等对方主动暴露这一刻。
　　她头也不回，一个后踢腿狠狠碾上对方膝盖，又是一记向后的肘击，直打得身后男人捂着胸口连连痛呼。

　　走黑市来的迷.魂.药被打散，白色粉末飘扬在空气中，四散逃窜。

　　沈诗槐刚回头，左侧的垃圾桶后又蹦出一个矮小、但弹跳力惊人的男人，举着一管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蓝色液体，就想朝沈诗槐脸上砸去。
　　还邪笑，五官七扭八歪，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帅。

　　“喜欢女人那是因为你没感受过男人的好！小爷今天就让你感受感受！”

　　沈诗槐往下扫了一脸，好家伙，这人还有备而来，裤子都快脱一半了。
　　好恶心啊，她每个月必有的那么几天，厌男时刻来了。

　　独居在外，沈诗槐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就是防狼技巧。
　　矮小男人从空中而来，沈诗槐后撤步，五指并刃朝着对方下颚精准刺去。男人一声痛呼，连连退到阴影内，伺机而动。
　　沈诗槐都不需要路灯打光，凭借良好的听觉与夜市能力，她通过对方粗重的喘息声，狠狠朝下方一脚踹去！

　　“嗷——！”
　　格外清脆的一记撞击声，男人觉得自己要死了，呼吸都不顺畅，痛得直捂裤子跪倒下去。

　　沈诗槐想也没想，对着人脸上就踩了好几脚，没有观赏价值的垃圾，还不如旁边净化空气的垃圾分类桶。
　　这种渣滓，桶都不收他的。

　　她也不管形不形象的了，反正现在那位id叫‘完美人生’的网友还在坚持不懈地放锤，公司也打算开除她。
　　那这么多天苦苦维系的人设也犯不着了，姐爱怎么活就怎么活。

　　本来就烦。
　　沈诗槐不觉解气，揪起地上一滩烂泥的人，恶毒地淬了一口：“喜欢女生影响你个杂种传宗接代了？那我真给人类社会积德。”

　　“活着浪费空气的零碎，去警局里给你真正的爷好好解释。”
　　沈诗槐揪着人领子往地上一砸，男人后脑勺顺便磕碰出血来。

　　空气中弥散的迷魂药效力很强，绝对不是什么正规途径来的。
　　沈诗槐拿着地上男人的电话拨了110，站起身来时大脑一片晕厥，还有种莫名的燥.热……在四肢百骸流窜。

　　难耐得发痒，沈诗槐一腿软，往身后的空旷地上要倒不倒。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一小片阴影里，第一个被她打趴下的男生正摇摇晃晃站起来，手上举了一把刀——

　　“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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