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恋爱脑

作者:炊半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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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堂福音



      池语楠不记得这份亲缘关系是什么时候被扭转成了另一幅模样。

      只是,她发现沈阙的不对劲是在那场大火之后。
      谢家人去楼空,在还没去高中报道时,她经常在废宅附近徘徊。
      估计是谢家对沈诗槐的意义非同,所以那一片地带,遗留下了许多先辈们的讯息。

      一场大火把墙皮烧落了,角落里镌刻灰白色的小字:
      “镜子里照出的只能自己,你猜她,是谁?”

      起初,池语楠还被这语焉不详的东西吓到了,后来发现的越来越多,心中疑虑也越来越重。
      前辈们不敢透露太多,万一下一个时空的沈诗槐是个傻子,知道太多露馅了怎么办?估计沈阙都不会等,直接就把尚未成熟的沈诗槐给刀了。

      人生中任何一个不同的节点,都会带来飓风般的蝴蝶效应。
      就是这些讯息,让刚刚人生巨痛的池语楠,心态发生了变化。

      她越来越关注镜中的红衣女人,并且乐于揣测对方看见自己人生时,脸上露出的不屑神情。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充满离奇的世界比情情爱爱什么的,有趣多啦。

      于是她表面上仍表现得对季婉、许澜爱恨纠葛、爱而不得。
      实则心里在想:嘻嘻嘻,这回那个吓人的玩意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沈阙对季婉、许澜格外在意,那是因为她的高中生涯除了这两,再无他人——俗话说,你的一切钻牛角尖、故步自封的行为,都是因为见识不够广。
      因为沈阙的出现,池语楠的心思渐渐不被另外那两位影响了。

      自然而然,也不会为爱疯魔。

      在长期追逐沈阙真实身份的乐趣中,池语楠找到了另一个精神支柱。
      可惜,这两位都恨对方,你追我赶里,她们只想把对方挤下神位。

      尤其是池语楠成为天使后,这份奇怪的恨越演越烈。
      而她,也在各种不顺利中、在长期无人的关怀里,开始疯狂回忆,疯狂把初中三年的遐想时光拿出来,反复咀嚼。

      直到臆想掩盖了最本真的记忆,直到她欺骗自己,折磨自己,一直到为了那三年的温情,在回忆里爱上谢宸忆。
      任何感情都会在相思苦中发酵,这就是为什么异地恋容易出深情种。

      池语楠,成了那个对谢宸忆跨越禁忌之恋的深情种。

      这原理用在最后一个时候的沈诗槐身上,同样适用。
      其实池语楠不更改她的性格基础,也能达到让沈诗槐不被季婉、许澜所伤的程度。

      沈阙的人生算是什么变数都没有,最本真的人生。
      而往后的沈诗槐,都会因为沈阙的意外出场,而分出一点心思给她,自然,对别人的依恋之情会减少。
      最后一个时空的沈诗槐,不仅有沈阙这个变数在,更有池语楠这个充当“挚友”的变数。

      曾经的沈阙是难过失意,无人陪伴。
      而最后的沈诗槐,在福利院被人堵在小房间里,还会有红衣姐姐出来吓人;在天台上流泪痛哭,还会有池语楠陪着一起吹风的安慰。

      光是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幸福感,就能让沈诗槐活成另一个模样。
      沈阙、池语楠对世人喊打喊杀,而沈诗槐,面对仇人还能留她们一命。

      足够慷慨大义了。

      而池语楠在想方设法扭转沈诗槐后期性格时,第一个挑的人生节点便是福利院。
      不成为肉垫的七七,是她救的,范妍家去拜访的那个神秘人,是她装的——其实也不止是为了沈诗槐,更多的,她还是想避免那个童年阴影一般的惨状。

      万万没想到,她为数不多的一次好心,竟直接造成了孔柒、范妍两个人的悲剧。
      但在悲剧发生前,她还不知道会有这种后果。

      她本来想在谢家大火时也插一把手的,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不想插手。
      或许是为了维护最本真的记忆,或许是为了别的私人感情,她一看到谢宸忆那张脸,就不想干涉。

      她一边嫉妒沈诗槐,一边羡慕沈诗槐,更多的是羡慕。

      那份温馨而短暂的三年时光,或许结局不好,但一旦被自己干涉过,就变味了......
      池语楠能改变一切,唯独不想改变这个。她舍不得,舍不得美好到令人频频遗憾、又惋惜的那三年。

      谢家正在庆祝新年,谢母洋溢着笑容,端着饺子:“屋里打游戏那两个小不点,能出来了吗?大过年的打游戏,输了不晦气你们一年。”
      谢宸忆扯着嗓子喊:“不会的妈——我们两一直连胜——今年一定好运——!”
      沈诗槐跟着她后面喊:“专心点啊你,我又死了,快替我报仇——!”

      谢父穿着拖鞋,在屋里晃来晃去,乐呵呵笑着:“哎哟你别管她两了,平日学习苦,也就过年能通宵玩乐一回。”
      “饺子凉了,再热一遍嘛。”

      谢母:“就宠吧你!”

      谢母虽然嘴上狠,但真的没管那两孩子了,转头看春晚笑话去了。
      实则每次都是这样,谢母是个嘴硬心软的,她两常常耽误饭点,谢母还会任劳任怨帮她们热饭,嘴上骂骂咧咧,动作却是细致周到。

      后来沈诗槐不好意思了,就学着自己热饭,自己吃饭。

      池语楠当时站在窗台上,看着屋内的灯火明亮,热闹欢聚一堂,她纠结了很久,还是没选择干涉。
      并像自虐一般,在谢家附近徘徊着,像个旁观者,陪着沈诗槐、谢宸忆再度一次这三年,期间她想呐喊,却只能呜咽。
      徘徊了三年,最终还是在火光中,又磕了一个头,并落寞离去。

      也幸好她没插手,要是真插手了,下一个孔柒便要以剖心的方式诞生。

      回到忘川河界内。
      池语楠食之无味咬着糖葫芦,一言不发。谢宸忆也没选择咄咄逼人,她就像两人从没经历过大火、没经历过时间隔阂那样,自顾自说着一路上的感受。

      谢宸忆:“吓死我了,一进来就是彼岸花,我以为到地狱了。”
      池语楠:“傻子,这就是地狱。”
      谢宸忆:“不是,我想着自己一生积善积德,应该去天堂,怎么来这了。”
      池语楠:“......我的错。”

      谢宸忆:“还有还有,第一栋庭院里有个叫小桐的什么玩意,流血泪啊,我心跳都停了......还有第二间,一个叫孔柒正在准备投胎?”

      吧啦吧啦,谢宸忆也不管池语楠理不理她,她就自顾自地说。
      池语楠又叹一口气,哎,再见你,一如初见,变得人只有我。

      谢宸忆什么都没说,池语楠也默契没提别的。

      池语楠:“你想不想去那个叫小桐的庭院里转一转?就当逛鬼屋。”
      谢宸忆两眼放光:“真假?”

      于是,她们就在忘川河界逛了一圈,跟领导视察小怪一样,挨个“牢房”里走进去,再出来。
      一路上欢声笑语,一如当年。

      可人与人的相遇,就是为了离别做铺垫。
      打更的声音一下下敲着,那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终于被两人捅破。

      谢宸忆先开的口,问她:“你为什么选择这张平平无奇的脸?沈阙那张脸,明明更符合你的审美。”
      “.....”池语楠望了一眼火烧云,很久才回答,“因为我在想,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该多好。活得平庸一点也无所谓,平淡也是另一种幸福。”

      这波澜起伏的一生实在是太累了。
      我承受不了。
      心都碎了。

      沈诗槐这个个体,仿佛就是为了破碎而生。

      池语楠:“倒是你,你既然知道沈阙,也知道沈阙就是另一个我,说明你什么都知道了?”
      谢宸忆一点也没隐瞒:“知道,这个时空的沈诗槐在约见我的时候,把什么都说了。”

      那天沈诗槐不仅说了往事,还说了未来的计划。
      包括她和沈阙猜测出的,池语楠对谢宸忆感情变质——沈诗槐与沈阙对比了谢家三年的记忆,发现一模一样。那场大火是所有人的遗憾,与愧疚,池语楠会去篡改七七,不可能不篡改谢宸忆。
      但池语楠,选择了放弃。

      池语楠有些不敢问了:“包括,前几个时空的事情吗?沈阙也告诉你了?”
      谢宸忆深深看她一眼:“不是沈阙告诉的,是我脑内自带的。”

      池语楠因继承了恶魔之力,右瞳泛红。
      而谢宸忆的左眼,也是红瞳。

      谢宸忆问:“你知道我左眼的红瞳是怎么一回事吗?”
      “你脑内自带的......”池语楠却是想逃避这个话题,“说明你天生就有前几个时空的记忆......”

      谢宸忆打断她:“不是天生,是最近才回想起来的。”

      沈诗槐约见她的时候,按照沈阙的指令,激活了谢宸忆的左眼。
      沈诗槐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恶魔之瞳在沈阙身上,只显露出一只眼睛?

      其实最初,沈阙的双瞳都是红瞳。
      她拥有恶魔的力量,在盒内横行霸道的前提是——强行绑定生命中的普通人进盒,并且她们死了,就算是沈阙杀的。

      前几个时空,季婉与许澜的死,是沈阙亲自动的手。
      柏淞,是没救下来而亡。
      谢宸忆......沈阙的时空里,她主动放弃活在现实的权利,相当于抹杀了她的存在,那么也算是死了,自然而然,沈阙“死了”,与她绑定的谢宸忆也算是死了。

      因此,为了谢宸忆而亡的悲剧,沈阙抹杀沈诗槐时,都会刻意挑在【444号凶宅】之前动手。
      偏生池语楠是个不死的,硬是挺过了【444号凶宅】才被抓住,而被天使救下的池语楠明明可以继续活在现实里,与之对应的,与她绑定的普通人也可以活着。
      但她为了扳倒沈阙,硬是选择了与沈阙一样的做法,主动放弃活在现实的权利,成为天使的走狗。

      季婉与许澜,爱死不死。
      柏淞......池语楠给她立了块碑。
      而谢宸忆......

      池语楠在谢宸忆的坟墓面前,长跪不起,整整七天,一夜白头。
      她也不想的,可是......原来在爱情面前,我更爱权利啊。

      一天前,在古堡的时候。
      池语楠还与沈阙进行过一番对话。

      她好奇地问沈阙:“沈诗槐究竟是怎么同意跟你谈恋爱的?狠心弄死了谢宸忆,这她也能忍???”
      沈阙只是用一种很复杂地眼神看着她,没说话。
      池语楠品味了半天,也没品味出来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懂了——沈阙那个时空的谢宸忆没死,她自己可以用金蝉脱壳逃人法眼,或许,沈阙也可以用假死来助谢宸忆逃过盒内的既定规则。
      现在谢宸忆左眼的红瞳,就是最好的证据。

      因为左眼红瞳,本应该是沈阙的。

      沈阙的时空里。
      她同样也是在谢宸忆坟墓前长跪不起,她想尽了一切方法,想着怎么逃脱系统规则的法眼,让谢宸忆摆脱被绑定的命运。
      于是,她当晚自挖左眼,以一颗恶魔之瞳为代价,寄托着第一个时空里谢宸忆的灵魂,一直随着下个时空、下下个时空轮回。

      合适的时机,只要激活谢宸忆的左眼,就能让她成为半个恶魔的信徒。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西幻内,沈阙的支线任务明明缺了一个人,却能补上的原因——缺的那个队员就是谢宸忆,沈阙当时用右瞳与她联系,系统判定寻找成功。

      而一旦激活谢宸忆的左眼,也代表着前时空、前前个时空的记忆都会涌入她的脑海。
      包括第一个时空,怎么被沈阙放弃,又救活的。第二个时空,在国外的谢宸忆突然就接到了沈诗槐的死讯,猝手不及......池语楠的时空,谢宸忆的棺材里摆满了不会枯萎的鲜花。
      这些,面前的这个谢宸忆都记得。

      “呵。”
      池语楠苦笑了一声,她捂住双眼,长叹一口气。

      沈阙在墓碑前自挖左眼。
      池语楠在墓碑前长跪七天,一夜白头。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曾经为了避免谢家二次悲剧,亲自向谢母磕头、请求离开的人,最后竟是自己亲自动手,埋葬了爱人。

      “哈哈。”
      池语楠想通后,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至始至终,一分善意没留下的人只有她。
      连沈阙都没动手杀害的人......她竟然动手了?

      剑走偏锋,越活越背离谢家教给自己初衷的人,也只有她,
      她还有理由说沈阙不是个东西,笑死了,她算什么东西。

      棺材里的尸骨凉了,知晓一切,哪怕是这个时空的谢宸忆,心也该凉了吧?

      “哈哈哈哈。”

      谢宸忆坐在她身侧,被她笑得头皮发麻。
      她抚摸着池语楠的右眼睑,深深望着那红瞳:“其实你喜欢的不是我,回忆酿造的爱,不真实。”

      池语楠根本不想看她,手臂遮住眼:“要你管。”

      “你喜欢的......”谢宸忆任由她的动作,“你喜欢的,只是回忆里的自己。”

      池语楠喜欢的,只是回忆里那个活泼明亮,与世间一切美好都环环相扣的自己。
      不论是沈阙后来对自我的厌恶,还是沈诗槐不愿再接触陌生人的排斥,都来源于——她们忘不了回忆里那个熠熠生辉,生如夏花的自己。

      那个路过会喂流浪猫的我啊,你去哪里了。
      我变得越来越奇怪,怎么找不回你了。

      好怀念,怀念诸事顺利的自己。
      怀念活在青春的自己。

      ——她们都只把初中认为是青春,高中,渡劫罢了。

      池语楠深深弯下腰,埋在谢宸忆手臂里缓气。
      她第一次这么反胃,这么想呕吐。珊珊迟来的道德与良知,席卷她的前世今生,席卷她的骄傲与自尊。

      许久,她才问:“你要离开这里吗?”
      谢宸忆轻声,怕惊动林间的鸟:“离开哪里?”
      池语楠悔恨:“离开,【天堂福音】这个盒子。”

      一旦谢宸忆进入了盒子,进入了忘川河界。
      说明她又被沈诗槐绑定了,从此,池语楠想对沈诗槐下手就得顾及谢宸忆的命。

      池语楠说谎了,想要去到高维世界,不仅需要恶魔之力,她还需要献祭。
      ——献祭所有平行时空的自己,这样才能革除留在低维世界的联系,以免她能以一个干净、没有后顾之忧的身份重新开始。

      可惜池语楠只能送谢宸忆离开这里,却不能帮她革除与沈诗槐的绑定关系。

      池语楠又问了一遍:“你要离开吗?”
      ——你留在这里,意味着完成主线任务时,我们会有兵刃相见的那一天。

      “你放心吧,我对沈诗槐下不了手,你可以放心的走。”
      “你留在这里,会被误伤。”

      谢宸忆只是深深望着她,像从前那样摸她的头:“我要离开,但我离开的原因只是不想掺和你与自我的斗争,毕竟看透人生,只能靠自己。”
      “但我离开的原因,绝不会是害怕你又干坏事,你不用对我保证沈诗槐的安全。毕竟生死,都是自我的救赎或是戕责。”

      “我说过,你只是没活在一个健康的环境里”谢宸忆抱了池语楠一下,“不是天生坏种。”

      池语楠睁大双眼:“你......”
      沉寂一会,她还是不想过多探寻感情问题,淡淡道:“要离开的话,跟我走吧。”

      池语楠在忘川河旁边找了一艘摆渡船。
      忘川河里,全是惨白的死人脸,活人踏进去,灰飞烟灭。

      “上船吧,”她语气平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顺着下游而去,你就能回到现实了。”

      河流平静而缓慢,谢宸忆踏上去的时候,感觉格外轻巧。
      摆渡船上有一具骷髅,在撑船。奈何桥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堆骷髅头,凑过来看热闹,唧唧喳喳的。

      远处的灯火璀璨,近处的彼岸花红火如霞。

      骷髅头支着木蒿,声音咯嘣咯嘣地:“小姐,去哪呀,咯咯咯。”
      谢宸忆声如浮木,飘忽不定:“去......金玉街。”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嘞。”
      骷髅唱着难听的歌:“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呀呀呀。”

      人活着,要懂得珍惜啊。

      船如冰山融化般,极度缓慢地远去。池语楠站在岸边,静静看着谢宸忆离去的背影。
      那船实在是太慢了,慢到她看着背影都觉得是种折磨。

      在下游尽头,池语楠看见谢宸忆用口型无声说道:“好好活着。”
      摆渡船至此消散,再也望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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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柏淞:你们真的.......没人在意过我吗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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