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恋爱脑

　　自10月31日的庆生过去后，日子又恢复如常。
　　重复着比过往更加忙碌、更加奔波、更加残酷的日常。

　　有时候待久了，你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来，一种这里并非是个异世界，只是个平平无常的人间而已。
　　毕竟人间就是这样，上学上班，放学下班。一日三餐，三点一线，粗茶淡饭，持久的坚持与努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想。

　　直到期末考的前一周，七班突然发起了个活动——黄金赌局。

　　那个整天想着怎么创业、怎么夺取世界首富的小帅站在讲台上，高声宣称：
　　“黄金赌局！赌的不是别的，而是期末考试中晋升或落榜的情况。”

　　“姐，你们转校生才来这学校不久，不懂规矩”他吊儿郎当晃荡到沈阙眼前，双手插兜，“学费这东西，学校只会要价越来越高。以往快交学费时，凑不齐钱，我们都是用赌的方式来赢钱的。”

　　沈阙一脸淡漠，无动于衷：“仔细讲讲。”

　　“很简单，我们就赌上次从七班晋升出去的四位同学，在本次期末考试中的排名情况”小帅搓着手，两眼冒精光，“赌赢了，庄家的钱加倍归你，赌输了，你把所有资产上交。”

　　“啊？”扶斯年听得一愣一愣的，“那要是所有资产都没了，还怎么交学费啊。”

　　小帅无所谓地耸耸肩：“被学校拉上黑名单，欠巨额债款，然后你和你室友一起退学滚蛋呗。”

　　扶斯年：......好粗暴的处理方式。

　　季婉则小心翼翼开口：“只能押那四位晋升出去的同学吗？不可以押别人的吗，如果有把握的话。”

　　小帅一愣，又大方笑道：“当然可以啊，只要你有把握，押谁都行。”
　　“所以，这位美丽的小姐”他做出赌场里一个标准化的绅士鞠躬，“你要押谁？”

　　季婉声偌细蚊：“我押我自己。”

　　扶斯年瞪大眼睛，沈阙饶有兴趣地挑眉围观。

　　“？”小帅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同学，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本次赌局可是要上交你所有存款的，而且你本身就留在七班，是不允许押退后排名的。”

　　“——要赌，你只能赌你自己往前升。”

　　留在七班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人教学，也没有自主学习的时间。
　　身心不被外界事务磨累了都算好的，还有心思好好准备考试？情况只能是，比上次考试不进而退。
　　反正小帅对季婉这个赌注，不看好。

　　但季婉对自己却是信心满满，她早就不想留在这给许澜打白工，她们一算不上多么好的朋友，二是盟友关系上也没那么牢固。
　　在一个死亡条件、主线任务都不明的陌生地方，季婉能想到最利于自己的，便是挑准自己适合的领域，一路向前。

　　难道兼职就不能抽出时间学习了吗？
　　等客户答复时，可以在脑子里回顾昨晚刚背的单词和古诗。没生意的时候，研究几道理科题。
　　这些对季婉来说，都太习以为常了。曾经的求学生涯，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为了这次考试，她准备了足足两个月。

　　看着季婉坚定的目光，小帅最终还是妥协：“好吧，来签上这份契约书。”
　　“？”季婉疑惑，“一场赌局还要签契约。”

　　小帅：“当然啊，我们得讲诚信，合同，商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样不少。”
　　季婉看着契约书上写的[押上所有资产，赢加倍赢，输加倍赔]的简短说明，没多想，便在上面按压了指纹。

　　扶斯年在旁边探头：“诶，这个画押指纹只押一个人的吗？既然是以双人寝为单位的赌局，是不是得经过另外一位当事人的同意啊。”

　　小帅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当然啦，已画押上的指纹不能更改，像季婉那种就是合同成立了。但是要正式入局，记得让你另一位室友也摁上指纹哈。”

　　季婉闻言，脸色一变：“你怎么不早说！”
　　她没押许澜，押自己，还要许澜按指纹，这可能吗？！

　　小帅才不理会她恼怒的脸色，一转方向，把目标对准了另外两位正在观望的人：“你们呢？赌吗？”

　　“赌，”沈阙干脆利落地拿过一张合同，这纸合同貌似比普通合同要厚上不少，“我押沈诗槐，晋升两个班级的名次。”
　　一指落下，鲜艳的指纹印在白纸黑字上格外瞩目。

　　“哇！”小帅对他这个后桌一直都很欣赏，不废话脑子也好使，早说了她是经商人才，“姐，一下子晋升两个班，这进步可不是两个月就能轻易做得到啊，你也太信任沈诗槐了，她最近没少下功夫吧？”

　　“啧”沈阙看着他挤兑的眼神，莫名不爽，“不该问的别问，我会赢就是了。”

　　好大的口气。
　　小帅砸吧着嘴，把最后一张合同递到扶斯年面前，没好气道：“你呢？！”

　　“你凶什么凶......”扶斯年弱弱道，“我，我就赌柏淞不进不退，还在6班吧。”
　　小帅小声吐槽了句“没出息”，随后摁着扶斯年的指纹留在合同上。

　　放学后，沈阙把合同拿出来，还没来得及解释，沈诗槐就自觉摁上了指纹。
　　“？”沈阙收起合同，“你这么信任我？不怕我给你签的是卖身契？”

　　“你敢卖我，”沈诗槐似笑非笑，“我就加倍讹你。”

　　沈阙佯装被威胁到了的表情，连连摆手后退。
　　待她解释完怎么回事后，沈诗槐也学着她的语气，挑眉道：“这么信任我？不怕我直接退回七班？”

　　“无脑相信女朋友，是我的本能。”

　　另一边，柏淞仔细问完事情原委后，谨慎又小心地把合同上的黑字看了好几遍，才摁上自己的指纹。
　　她抓着合同，对着不足几行字的纸翻来覆去的看：“这合同，怎么有点厚啊？”

　　“哪里厚了，大惊小怪”扶斯年生怕她不签，见两个指纹印都摁上去了，顿时松一口气，“这回可是个好机会，你千万要稳定发挥啊。不高也不低，就留在6班认真学习也行，我呢就在7班给你打工赚钱，这回赢了，学费的压力一下子就少了！”

　　“知道了，”柏淞瞪他一眼，“啰嗦死了。”
　　扶斯年讪讪地闭了嘴。

　　而至深夜，整栋女寝宿舍楼都安静地落针可闻时，1030号宿舍正亮着微微烛光。
　　季婉不敢直接开灯，一是会引来宿管阿姨的询问，二是容易惊醒许澜。所以她只举着一根火光微弱的红蜡烛，烛心在不知名的风里摇曳。
　　在无月的夜里，有种憧憧鬼魅般的阴森感。

　　蜡烛被放到书桌上，她拿着一盒朱砂红，蹑手蹑脚将许澜的食指摁上。
　　因为怕惊醒对方，季婉大气都不敢出，专心致志盯着朱砂红和少女的食指，一错不错。

　　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昏暗的原因，烛火摇曳，连带着季婉眼中的朱砂红也变得扭曲起来。
　　她捏着许澜的食指，将合同狠狠一怼，得到满意的结果后，便迅速后撤回自己的床铺处。

　　就在她转身那一瞬间，许澜无声息睁开了眼。
　　但不是人眼，而是遍布红血丝、爆出来的眼瞳。

　　明显不是许澜自己的眼睛。
　　墙上投映的影子里，也多出了一个。

　　这晚，季婉睡得极其不安稳。
　　她老是梦见许澜愤怒地掐住她脖子，质问她，“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为什么不说！”
　　然后在半梦半醒间，季婉睁眼，发现身上真的坐着一个人，正双手掐自己的脖子，面目狰狞。
　　诡异的是，那人长着许澜的脸，身形虽也是女孩子，但明显与许澜那张周正的脸不匹配。

　　头颅，就像是被人强安上去的。

　　季婉一下子惊出冷汗，然而眨眨眼，这诡异的“人”又消失了。
　　仿佛只是错觉，压在身上的重量与喉间的窒息，都只是幻觉。

　　双人寝内，月光悄然从云层里浮现出，浅浅打进初冬的窗口。
　　房间内，只有许澜均匀熟睡的呼吸声，还有季婉心跳极快、错乱的缓息声。

　　她连忙把那张合同拿出来看，什么异样都没有。
　　但翻到背面，上面血淋淋写着——

　　凌晨1:53分，你睁眼了；
　　凌晨2:00分，你点了蜡烛；
　　凌晨2:17分，你摁压了许澜的指纹；

　　现在是凌晨3:01，我看见你了。

　　！

　　耳边传来非人的呼吸声，季婉猛地回头。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惨白的脸，还是许澜的脸，但明显是那个不知名东西的身躯！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笑意盎然的弧度，眉眼都弯到扭曲，笑着笑着，就流下一行血泪。

　　“啊——！”
　　季婉被吓得从床上跌下来，惊醒了许澜，许澜烦躁问：“你有病啊，大晚上叫什么叫？！”

　　季婉再度抬头，仿佛又是错觉，什么都没有，没有血泪，也没有许澜被人替换的头颅。
　　她僵硬扭动脖子，看向被惊醒的许澜，对上许澜正常的、昏昏欲睡的人眼，季婉微微平复心跳。又想起什么，迅速把合同藏在身后。

　　“你在藏什么？”

　　“没、没什么”季婉咽咽口水，“我只是感觉有虫子在爬，被吓醒了。拿餐纸巾捏死了一只蜘蛛，尸体太吓人，我藏起来罢了。”

　　许澜整个人都很困，没听清她的胡说八道，摆摆手又睡过去。

　　季婉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好几个日夜，直到期末考试的真正来临。
　　她在精神崩溃的边缘，睡也睡不好，整日做噩梦和撞邪。这回考试，她实在没什么信心。但合同已成，只能背水一战。

　　6班考场前，沈阙双手瘫在窗台上，肆意笑着问沈诗槐，要不要帮她作弊。
　　沈诗槐笑骂回去：“靠你作弊？我一时分不清，你是想害我还是想害我。”

　　“怎么能这么想，”沈阙假意叹口气，“内心阴暗的三好学生。”
　　她执起沈诗槐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加油”两字。

　　听着监考老师响起的脚步声，沈诗槐虚握了那只手几下，仿佛想把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字镌刻进骨骼。
　　“行了，”沈诗槐觉得她们两都挺幼稚的，“快回去考试吧。”

　　另一边的六班后门处，扶斯年正在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和......求签。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扶斯年简直比柏淞还慌张，“我愿意赌上未来十年的性.生活，换柏淞女神一次考试稳定！”

　　柏淞无言以对：“......”
　　柏淞：“你能回七班，别在这丢人现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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