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入竹

　　“大小姐，我已经办好所有手续，周一您就可以正式入学了。”
　　雷月一边将果盘放到桌上，一边说道。
　　秦落寒半趴在沙发上眯了眯眼，昨晚没睡好导致她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入学？”她恹恹地问。
　　“是的，这座城市最好的中学。”
　　雷月说完，秦落寒反应迟钝地点点头。
　　“大小姐晚上还是不要碰钢琴了。”雷月离开前看着她眼下一片乌青，忍不住提醒道。
　　“知道了。”
　　秦落寒闭着眼偏过头。
　　以前在老宅的时候，她也总这样，只要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就会一动不动地趴一天。
　　雷月的厨艺是极好的，但她吃不下，午饭没吃几口就又回去趴着不动了，晚饭也是如此。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天，周一早上，秦落寒换上雷月给的校服，衬衫、背心、深蓝色外套，还有一条深蓝色格子裙。
　　她背上书包，对着镜子看了看，裙子长到膝盖，露出细削匀称的小腿，有着和她苍白脸上一样的肤色。
　　雷月带着她一路去到校长办公室，校长看起来年纪大了，一身黑色西装虽然不太合身，但却很有威严，稀疏的白发像是抹过油，每一根都纹丝不动。
　　“您好，欢迎来到一中，我是一中的校长，之前我们联系过的。”校长从椅子上站起身，伸出手和雷月隔桌一握，笑的时候皱纹在脸上拧了一串又一串，他看向秦落寒，“这位就是落寒同学吧？”
　　秦落寒礼貌地微笑应道：“校长好。”
　　校长表示很高兴，连说了几个“好”，又对雷月道：“之前已经聊过了，落寒同学的成绩是可以不用考试就能进一班的，这边稍等一下，我已经让人去叫一班班主任了。”
　　校长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雷月对于这种场合应对自如，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说着话，秦落寒可以安静地在一旁走神开小差。
　　没多久，办公室进来一个光头的男人。
　　“一班的班主任，何茂，何老师。”校长介绍道。
　　秦落寒抬头望去，不禁担忧起这所学校老师的头发。
　　何茂是教语文的，像是刚下课，手上还拿着几本书，四四方方的厚底眼镜，人到中年有些发福，头上没几根头发，穿得很随意，就是……有些太随意了。
　　“老何啊，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在学校穿人字拖吗？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校长训斥他几句。
　　老何低头看了看自己新买的人字拖，尴尬地笑笑，道：“我还以为您是觉得我之前那双太旧了，我这不重新又给买了一双，新的！怪好看的。”
　　校长无奈道：“行了行了，反正说了你也不听。”他转头介绍，“这位就是秦落寒同学，我给你说过的。”
　　老何点点头，道：“记得记得，您说成绩特好，我知道。”
　　他看向秦落寒，笑道：“你好，落寒同学，以后你就是一班的一份子了，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一班的班主任，何茂，同学们私底下也会叫我老何。”
　　老何看向她的时候头稍微低了点，秦落寒这才发现他原来不是光头，只是前面的头发掉光了，后面还有一些，正往上翘着，她坐着抬头看他，就像没有头发一样。
　　秦落寒站起身，礼貌回道：“何老师好。”
　　老何笑了两声，和校长说了几句，打了招呼，领着秦落寒一起出去。
　　关门前，秦落寒看向还在和校长说话的雷月，后者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微微侧头，回了一个安慰的微笑。
　　门关上，秦落寒收回目光。
　　老何领着她下楼，或许是担心她不适应新环境，一路上都在和她聊班上的事，秦落寒不知道说什么，但老何的话也没怎么停过，不需要她说什么，她只好时不时地应一下，表示礼貌。
　　“到了。”老何说。
　　门是关着的，预备铃已经打过了，现在算是上课时间，里面的吵闹声还没停下，一路都在夸自己班学生乖、听话懂事的老何一时有些挂不住脸。
　　他扶了下眼睛，伸手推门，教室里瞬间静下来。
　　“都上课了怎么还在说话，把书拿出来预习，你们现在是高一，下学期就高二了，马上高三也快了，时间不等人啊同学们，你们要学会珍惜当下，当然，你们这个年纪就是青春洋溢，最美好的时光活泼一点也正常，但是上课了就要有上课的样子，第一道铃声都打了，怎么还安静不下来……”
　　老何开启碎碎念模式，秦落寒站在门外，隔着墙，正好挡住里面的人探究的目光。
　　“何老师，您再说下去可就下课了，咱们还上不上课了？”
　　“是啊，您这都说了半节课了！”
　　“下午的体育课您可不许抢啊。”
　　……
　　有人起了头，里面开始喧哗不下，老何抬手示意他们安静，转头看向门外说了一句。
　　“落寒同学，进来吧。”
　　秦落寒顿了一下，随即迈着步子走进去。
　　她站在讲台上，面向众人，轻声开口，“大家好，我叫秦落寒。”
　　她的脸色略有不正常的白，唇色极淡，但却难掩姣好的容貌，声音如同清泉潺水、沁人心扉。
　　她只说了一句，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老何假装咳了几声，眼神往第三排中间的位置瞟过去。
　　“啪啪啪”
　　一声清脆的拍手声响起，像石头扔向湖面，激起一阵剧烈的掌声。
　　热烈的欢迎声后，老何走上前，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们可以安静了。
　　“想必之前大家都听说了，我们班有一位转校生，从今以后，落寒同学就是一班的一份子，大家要互帮互助，同学之间要友爱团结……”
　　老何还没正式开始打开教育的话茬，就被打断了，不过这次打断他的是秦落寒。
　　她忍着太阳穴轻微的钝痛，问道：“何老师，请问我的位置在哪？”
　　老何反应过来还没有让新同学坐下，立刻道：“你就坐班长旁边吧。”
　　班长？
　　秦落寒哪里知道他说的是谁，一眼望过去，一个长相十分清秀温雅的男生站起来。
　　“落寒同学，你好，我是一班的班长，孟桥。”
　　老何：“落寒同学你就坐孟桥旁边，你刚来还有很多事不清楚，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孟桥。”他又转向孟桥道，“孟桥你要做好班长的带头作用，照顾好新同学。”
　　秦落寒走下讲台，孟桥替她拉开椅子，回道：“我会的。”
　　老何点点头，等秦落寒坐下后，道：“大家把书翻开，这篇文言文很有意思，我来给你们把它背后的故事说道说道。”
　　老何的上课风格很有趣，不至于枯燥死板的照着书一个字一个字的掰开来学，但却能在大家都集体融入的氛围中将知识点悄无声息的传授。
　　连着两节课都是语文，秦落寒刚来，还没有拿到书，孟桥就将书翻开放到两人中间一起看，但老何上课似乎也不太需要书本，等听故事入了迷的秦落寒低头再看时，原本干净的书面已经记满了笔记。
　　秦落寒：“……”
　　以往她都是家教老师一对一上课，一周就有十几个老师交替授课，她最好的笔记都在脑子里，本子上写的都是梳理逻辑需要的，从来没有像这样细致的记过笔记，一时有些好奇，一边听着老何讲故事，一边看孟桥的笔记。
　　字如其人，此话不假。
　　☆
　　“先生，一切都按照您说的安排好了。”雷月恭敬向屏幕那头的男人汇报情况。
　　良久，黑暗中的声影好似动了一下，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照顾好她。”
　　雷月俯首，“属下明白。”
　　对面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雷月小心翼翼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屏幕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那个人已经无影踪。
　　☆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秦落寒从来没有觉得上课这么轻松过。
　　“孟桥！孟桥！”
　　秦落寒和孟桥同时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窗外站着一个长相白净、有些微胖的男生。
　　孟桥对着他喊道：“马上来！”又转过来问秦落寒，“落寒，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吗？”
　　“好。”
　　去吃饭的路上，孟桥给她介绍了他的朋友，龙飞飞和邱淼淼。
　　龙飞飞就是刚刚在窗外喊孟桥的男生，性格活泼，一路上几乎都是他的说话声。
　　还有一位女生，叫邱淼淼，长相是温柔那一挂的，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你很吵，能不能闭嘴？”邱淼淼对着龙飞飞丢了个白眼。
　　秦落寒：“……”
　　好像图片和实物不符。
　　龙飞飞啧啧道：“昨晚又被骂了？伯母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不是这块料还非逼你学，好好一人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孟桥：“你又被罚了？”
　　邱淼淼薅了把头发，撑着眼皮道：“小事，问题不大。”
　　秦落寒跟着他们进了一家面馆，龙飞飞前脚刚跨进店，声音就响彻店内，“老板！四碗面！加肉啊！”
　　他回头问道：“去二楼吗？”
　　孟桥指了指最边上的空位，“就这吧，不上去了。”
　　四人落座，孟桥和秦落寒坐一边，对面邱淼淼和龙飞飞坐一起。
　　邱淼淼一只手撑着脑袋假寐，龙飞飞给她倒了杯水，道：“喝点？”
　　她不动。
　　龙飞飞举起杯子一口喝完，念叨着，“睡得还挺快。”
　　“滕姣呢？今天怎么不见她？”
　　孟桥摇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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