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入竹

　　晚上十点半，秦落寒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
　　韩骁远的能力有目共睹，如今网上已经撤了一大半。
　　楚霖敲门进来。
　　“什么事？”她问道。
　　“大小姐，夫人那边来电话了。”
　　她手上没停，楚霖硬着皮头说下去。
　　“夫人说，让您明天一定回去一趟。”
　　秦落寒的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
　　“明天？”
　　楚霖：“是啊，小姐，明天就是元宵了，您还是回去看看吧，夫人估计也是想您了。”
　　秦落寒透过窗户向外面望去。
　　这个季节，昼短夜长，夜幕不知是何时降临的，外面耸立着的一座座高楼大厦映出万盏灯火，外面天寒地冻，这城市宁静又喧嚣。
　　明天又是元宵了……
　　秦落寒收回目光，“知道了，明天会回去的。”
　　过了半响，楚霖还没走，她不禁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楚霖劝道：“大小姐，剩下那些人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已经不足为惧，您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秦落寒点点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处理完这边就回去了，你也快回去陪嫂子吧，这大过年的还留在公司加班，嫂子知道了得说我这当老板不体谅员工了。”
　　“她把您当菩萨供着呢，巴不得我住在公司为您鞠躬尽瘁，别回家的才好。”楚霖提起妻子，嘴上虽是不满，但眼底的笑意却无法掩饰。
　　秦落寒笑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快回去吧，都说了给你们放年假的，你和老韩还天天往公司跑，是不是假太多了，不然我徇私给你们来个全勤奖？”
　　韩骁远刚一进来就听到这句，连忙上前道：“算了算了，老大您日理万机，我们这点小事您就别操心了，楚霖有老婆，可我又没有，我明天还忙着去相亲呢。”
　　秦落寒见他不正经，不由问道：“我记得你二姑之前给你介绍了一个，后面怎么没听你提了？”
　　楚霖笑着打趣道：“是啊老韩，你不是说人家对你一见钟情吗？难不成感觉有误，其实是你对人家一见钟情？”
　　韩骁远一脸郁闷，“去你的，我哪知道我姑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介绍给我，那姑娘好像是的男朋友得了什么病，不好治，就想着来这儿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楚霖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有男朋友啊，看来咱姑还真是替你着急。”
　　韩骁远抖了抖肩膀，把他的手甩开，叹气道：“一开始我看她对我还很热情，还以为有戏，没想到把我当医生了，我说怎么总问我腿啊脚的。”
　　楚霖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
　　秦落寒也是无奈摇摇头，安慰道：“感情这事急不来，老韩你别灰心，楚霖你也别老打击他，你回头问问嫂子那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也给见见，也许真有点缘分也说不定。”
　　楚霖爽快应下，“行，我回头问问。”又笑着拍了拍韩骁远的肩膀，“你小子有福气，你嫂子那边可都是好姑娘。”
　　秦落寒：“好了，快回去吧，家里人该等急了。”
　　打发了两人，等手上事情做完，已经凌晨一点了。
　　秦落寒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手机上显示现在已经是元宵节了。
　　她从柜子里拿出几张画稿，看纸张的泛黄程度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保存完好，磨损少，看得出它的主人很是爱惜。
　　秦落寒指腹轻轻划过炭笔留下的痕迹，记忆里的少年干净坦荡，落日的余辉恰巧从他的指尖穿过，他就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笔，看向她的目光清澈明亮。
　　☆
　　“喂，你好。”秦落寒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请问是秦小姐吗？”
　　“我是。”
　　“秦小姐，您好。是这样的，我们裘总听说您对珠宝设计方面很有了解，今天下午一点想邀请您聊一下合作的事情，想问您有没有兴趣？”
　　秦落寒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这位裘总在珠宝界的地位可谓是不一般，一年前她有意开发珠宝项目，但却没有厂家愿意与她合作，除了那几个在背后暗中作祟之外，归根结底还是信不过她一个女人的能力。
　　不过她首次启动这方面的项目，也不打算在前期就大量投入，但即便如此，成本也不小，如今裘总突然找上门，无论背后是什么原因促成的，她都要尽力一试。
　　她立刻应下。
　　下午秦落寒按照约定的时间去见裘总。
　　“滴滴！滴！滴——！”
　　眼看前方一辆蓝色跑车向她冲过来，秦落寒来不及打方向盘，脚上猛地踩上刹车。
　　“吱——”
　　因为紧急刹车轮胎和地面发出侧耳的摩擦声。
　　秦落寒吐出一口气，庆幸她开车速度不快。
　　蓝色跑车也在急刹之后稳稳停在路边，过了一会，一个带着墨镜的男子从跑车上下来，头发被精心打理过，左耳上的耳钉偶尔闪烁着刺眼光芒，一身墨蓝色西装，正大步朝她这边走来。
　　他弯腰敲了敲秦落寒的车窗。
　　秦落寒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不过窗外那人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她缓缓放下车窗。
　　那人原本只是想来问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不曾想，在见到她的脸后，手僵在空中。
　　秦落寒见他不说话，不由问道：“你还好吗？”
　　这人虽然西装革履，但看起来年纪不大，停在路边的跑车也价值不菲，秦落寒猜测他应该是个富二代。
　　那人回过神，惊喜道：“姐姐？！”
　　秦落寒：“？！”
　　难道是……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充满活力的帅气脸庞，“是我！阿城！姐姐不记得了？”
　　秦落寒愣了片刻，随即惊讶道：“阿城？！真的是你！”
　　谢离城开心了一会，想起刚才的事，又担心道：“姐姐没事吧？都怪我刚刚太急了，差点伤到你。”
　　秦落寒摇摇头：“我没事，倒是你，急着去哪里？”
　　谢离城道：“新到了一批货，爷爷让我去看看，免得出什么纰漏。”
　　秦落寒点点头，谢老先生如今已年过七旬，膝下只有一子，却在谢离城出生那年因病去世，谢老先生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人既要经营公司又要照顾年幼的孙子，算了算时间，如今谢离城二十岁，也到了该继承家业的年纪，谢老先生这是在历练他。
　　“行，那你快去吧，我也还有事，什么时候有时间再一起吃饭。”
　　“那好，姐姐先忙，有时间联系。”
　　和谢离城互留联系方式以后，她便直奔裘家。
　　裘总不在公司，他的秘书说他夫人身体抱恙，所以直接去裘总的住处谈。
　　“叮咚叮咚”
　　秦落寒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佣人来开门。
　　“请问是秦总吗？”
　　秦落寒点头道：“你好，请问裘总在吗？”
　　佣人道：“先生在楼上，您先在客厅稍等片刻，先生一会就下来。”
　　秦落寒点头，跟着佣人去了客厅。
　　佣人端上一杯茶，她刚抿了一口，就听见裘总下楼的声音。
　　她站起来，礼貌地伸出手，“初次见面，裘总您好。”
　　裘总年近五十，穿着居家服，与她握手，“秦大小姐，久闻大名，不过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秦落寒不解，“裘总见过我？”
　　裘总示意她坐下，随后解释道：“七年前，你父亲葬礼上，我远远见过你一面。”
　　原来是这样……
　　秦落寒道：“原来当年裘总也来看过家父。”
　　“你父亲是个人物，不过可惜了。”裘总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
　　秦家原本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是私生子，在秦落寒之前，最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就是她的父亲，秦三。
　　他能力出众，商场上杀伐果断，当年秦家斗争波及不少人，直到秦三意外车祸身亡，众人以为这场风波终于可以按下暂停键，秦大和秦二也是同样想法，两人同为私生子，在秦三出事以前两人是盟友，秦三一死，他们倒也消停一阵，最大的敌人已经解决，正在暗中内斗，却不想，他们忽略了一件事，秦三还有一个女儿。
　　秦落寒道：“裘总曾经也和父亲有过合作吗？”
　　“曾经你父亲的确找过我，但是我们合作开始没多久就终止了。”
　　“为何？”
　　裘总端起桌上的茶，茶气弥漫，他保养得很好，除了眼尾的皱纹，可以说得上是一位成熟的成功男士，只要他愿意，依旧有大批小姑娘往上扑。
　　“你可知你母亲是出生于珠宝世家的凌家？”
　　凌家……
　　秦落寒自然知道，那时她只能待在老宅，几乎所有有关她父母的信息都是从新闻得知，那个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守在电视机前，等着当天的新闻播报，尤其是财经频道，她时常能在上面看见父亲和母亲的身影，那时她还小，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父亲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父亲，母亲是全天下最美的母亲。
　　裘总神情略有恍惚道：“若是当年的凌家还在，我还混不到如今这个位置。”
　　当年凌家盛极一时，最后却遗憾收场，这件事至今为止都还有人在唏嘘，世事无常，谁能预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但秦落寒不解，裘总与她父亲的确有过合作，可他自己也说，合作并没有继续，按道理来说，他们之间应该只是短暂的相识过，但他现在的神情……
　　秦落寒越发不解。
　　“裘总，您……”
　　她话未说完，裘总就打断了她，神色如常。
　　“我夫人无意间看过你的设计，她很喜欢，我也看过，你的设计的确很独特，不过在材质方面有些取巧，我也理解，毕竟珠宝不是一般厂家能做出来的，这背后的损耗不可估量，不知秦小姐目前的计划是如何？”
　　秦落寒正色道：“承蒙夫人抬爱，实不相瞒，之前投入市场的那套珠宝，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厂家来制作，所以是我亲自去选材并参与了全程，直到正式投入，由于材料实在有限，所以制作过程中会有一些不得已替换，最终效果是不错，但终究不如原来计划的更夺目，只是胜在比以往多融入了一些少有元素，就目前来说，材料是一个大问题，我是打算先建造一个专门的加工厂来制作，优先提高市场占有率，打响知名度。”
　　秦落寒还有话没有说完，材料是最大的问题，毕竟资源就这么多，国内势头较大的珠宝商占了大头，其余的大部分流入商贩之手，她在买入材料的时候就发现价格远远高于市场价，珠宝生意本来就难做，尤其是顾客只认耳熟能详的珠宝供应商，这样一来，客源不会增加，反而成本提高，亏本生意没有人愿意做。
　　叶时明虽然无意间替她提高了知名度，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毕竟网友更关注的是叶时明，不是她，如果不能趁此机会抓住大家的眼球，那之后的处境就更为艰难。
　　珠宝除了设计寓意，更是注重质感，尤其是那些经常穿戴珠宝的夫人，一眼就能看透，这大概也是裘总主动找上她的原因，
　　“你很聪明，也很有眼光，一旦你的珠宝有了名气，就会有厂家主动找上你，甚至是更优质的供应商，这时你就可以以静制动，不仅不会亏损，还能翻本。”
　　裘总眼神犀利，不打算和她绕弯子。
　　“你很年轻，难免有些急功近利，这是一次很大胆的尝试，你要知道，如果事情发展的走向和你预想的有一点偏差，你极有可能会血本无归。”
　　不愧是商人，一语中的。
　　秦落寒道：“裘总做了这么多年的珠宝生意应该知道，就目前来说，我的产品放眼国内所有珠宝商也是数一数二的。”
　　“如果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给秦氏珠宝一个机会，五年之内，我会给您最好的结果。”
　　她需要的不仅是裘氏的名头，更是他的资源。
　　裘总眯了眯眼，沉思片刻道：“秦小姐倒是自信。”
　　秦落寒微笑道：“您看过我的设计，知道我的底气。”
　　裘总背靠沙发，十指交叉在胸前，似在考量。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两年。”
　　秦落寒不解地看向他。
　　“两年之内，我不要什么最好的结果，商人讲究具体数字，一百万人民币，你敢不敢？”
　　两年？！一百万？！
　　秦落寒心下震惊，这裘总究竟是在为难她还是太看得起她。
　　见她不说话，裘总笑道：“怎么，怕了？”
　　秦落寒：“……”
　　“我说了，你够大胆，这点我很欣赏，和钱打交道太畏首畏尾是……”
　　秦落寒举起茶，打断他的话。
　　“以茶代酒，合作愉快，裘总。”
　　裘总似乎很愉悦，举起茶和她的碰了一下，“我夫人很喜欢你，不要让她失望了。”
　　秦落寒喝下一口茶，笑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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