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吻手

　　离开肖鹤云家，江一桃坐上地铁。这个点乘客已经不多，她找了个空位坐下，从小背包里掏出ipad。

　　没想到她的动作勾带出来一枚花瓣，是边缘带蓝的白花瓣。她把ipad按在身侧，拉开了背包的口袋，发现里面还有很多类似的花瓣，有的已经发黄蔫掉，有的还是新鲜的。如果不是在地铁上，她会立刻把背包倒空，清理掉这些花瓣。

　　她完全没注意到它们是什么时候被放进背包里的。或许刚放进去的时候还是完整的一朵，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颠沛流离，彻底散架成为孤零零的一瓣一瓣。

　　那片足够新鲜的花瓣还落在她腿上，她看着它，若有所思。旋即拿起身侧的ipad，抽出旁边的pencil。她打开画图app，先用勾线笔在画布上画了一朵完整的玫瑰，然后又画下几朵花瓣，她换上蓝色的画笔，调整小颜色透明度，在完整玫瑰中心点了几笔，然后又换了更深的蓝色向外沿涂抹。

　　她相继新建了几层画布换了几种颜色之后，换回勾线笔，从未上色的花瓣画了个箭头指向五彩的玫瑰花，在一旁写到，“第八章，隐藏关卡，收集地图中的无色花瓣，集齐后可触发小山送给小风的礼物”。（小山和小风分别是游戏“深海之岚”的两个主角。）

　　江一桃搜索了一些玫瑰花及其产地相关的资料，做出了地图和花瓣的关联，给刚才的灵感补充了很多细节。

　　把关于这个隐藏关卡的想法全部写完，地铁已经坐过两站。幸好她及时下车，来到对面换乘回去。这次她站在门口的位置，以防再错过报站，但脑海里仍然在想刚才的点子。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江一桃才发现外面在下雨，而她没有带伞。
　　地铁口应急用的雨伞已经被人取完，她看了一眼并不大的雨点，又查询了一下家离地铁口的距离，不到两公里，她决定跑回去。

　　江一桃没想到回到家会看到这样一番场景。

　　男人从浴室里蒸腾的雾气中走出来，身边也粘连着这种雾气，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他的脸庞和脖颈，刚换上的t恤衣领已经湿了一些，更有甚者浸湿了他的胸前，勾勒出好看的胸腹肌肉轮廓。洗过的肌肤在灯光下泛出光泽，有些晃眼又让人挪不开眼。

　　他单手拿着毛巾在擦头发。

　　江一桃不由得喉头滑动，咽下口水。忘了自己同样湿漉漉的头发。

　　林渊看见湿透的江一桃，停下手头的动作，伸手勾过浴室里干净的浴巾，走过来把浴巾搭在江一桃身上。

　　“没带伞也不打个车，”明明是责问，被他说出来只感觉到宠溺。他先用浴巾的一角轻轻擦拭她脸上的雨水和湿润的头发，“感冒了怎么办？嗯？”

　　江一桃愣了有一会儿，才把还提在手上的背包放下，裹紧了身上的浴巾。刚跑过来不觉得，进房间以后整个人平静下来确实感觉到凉意。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她越过林渊的身子，去看她先前在玄关贴的倒数备忘条。最新的那张上面的数字“6”被一个更深的“0”覆盖。

　　他注意到了，还悄悄改掉了……

　　林渊揉搓了一会儿她的头发，才把浴巾从她头顶挪下来，披在她肩上。他凑过来捧起她的脸，“我还是觉得自己回来晚了。”然后，他闻到了她身上没能被雨水冲掉的男香，迪奥的旷野。

　　与此同时，她刚放下的来的背包，瘫倒在地上。林渊感受到脚边的动静，低头要去捡，紧接着敞开的口袋里面大片玫瑰花瓣掉落出来。

　　江一桃发现了林渊动作的迟滞，她也躬身去捡，但还是被林渊先一步捡起来。

　　林渊放好背包，捡了一枚花瓣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有点可惜，这个碎冰蓝玫瑰培养得挺好的。”

　　江一桃跟着林渊一同起身，“这些是……我……”她想解释却一时语塞，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能解释这些玫瑰花，她抬头看着林渊。但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他发梢上的水珠。看它们掉落，她牵起浴巾干燥的一侧，伸手去揉搓他湿润的头发。

　　林渊则是低头，凑近一些。

　　江一桃手里的动作因为林渊的凑近，停下来。这个距离对于擦头的动作来说显然太近了，她能感觉到林渊的气息打在自己脸上。

　　“你不需要解释，这些花瓣的归宿已经告诉我答案了，”他的嘴唇几乎贴在她的鼻尖上，却没有吻下来，“好了，赶紧去泡个热水澡吧。”

　　江一桃已经不太能分清脸上的热意究竟是林渊的气息，还是被浴巾裹出来的温度，她上扬了一点去碰他的嘴唇，但是仿佛被烫到，她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吻下去，脸真的太烫了。

　　林渊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够。”他还保持着咫尺的距离，却不主动吻她。他在等她吻他。

　　“不够”这两个字如同导火索一般点燃了她脸上的热意，这股热意决堤似的流向全身。

　　江一桃停留在浴巾上的手，连着浴巾一起滑落到他脑后，另一只手也搭上他肩膀，在脑后汇合交叉在一起。她开始吻他。

　　明明是她先开始的，却在唇齿的激战中落了下风，整个人被他温柔的情意裹挟，脸上的热意也渐渐流失。他在浴巾上摩挲的手，向下触碰到她潮湿的衣物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缓缓松开她，“赶紧洗澡吧，一会儿真着凉了。”说完又亲了她一下。

　　江一桃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林渊拦腰抱起她，浴巾被这个动作抖落下来。她轻轻啊一声。

　　林渊的视线落在她完全浸湿的胸前，熟悉的樱桃纹身若隐若现。他抱着她走向浴室，“一回来就考验我的定力。”

　　“明明是双向考验。”江一桃低下头，“我不知道会下雨，也不知道你在家。”

　　林渊在她低下去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见到我开不开心？”他把人放在浴缸里，打开放水阀，然后开始帮她一起解衬衫裙的扣子。

　　“有点紧张。”江一桃实话实说。

　　“心跳加速吗？”
　　“有一点。”
　　“我也是。”

　　两个人解扣子的手碰在一起，然后同时笑了。

　　江一桃脱了衣服，丢在浴缸外，把松垮头发上缠绕的头绳也取下来。她看一眼林渊也湿透的衣服，“一起？”

　　林渊捡起她刚脱下的衣物，“不用了，我出去换件衣服就好。”于是走出浴室，关好门之后，把衣物丢进洗衣机里，也脱下自己的丢进去。他按下启动键，盯了一会儿转动的洗衣仓，脑海里仍旧全是她浸湿的身体。

　　只好转身去厨房，接了一杯温水，目光却不肯移开浴室的门。他干脆闭眼，但身体里的欲望却没退减……

　　一连喝了三杯水，林渊从厨房里出来，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浴巾。
　　从房间换好衣服出来，他看见门口的那堆玫瑰花瓣，又从厨房提了吸尘器出来，处理干净以后，把背包里的东西都取出来，再把剩下的花瓣倒进垃圾桶里。

　　垃圾桶里的垃圾还没装满，但林渊把垃圾袋扎起来，丢到了门外回来再看到那条浴巾，于是来到浴室门口，“小桃，我给你拿一件干净的衣服，你房间我可以直接进吗？”

　　“可以。我的衣服在衣柜里，你随便拿一件吧。”江一桃回应到。

　　江一桃的房间没有锁门，林渊拧动把手门就开了。打开灯，房间干净得没有人气。除了新铺上去的床单被褥，其他的家具摆放和他走的时候别无二致，甚至他推开衣柜，里面没有挂起来的衣服，全部整齐地叠在行李箱里。也许是工作太忙没时间添置家具。

　　林渊取了最上面的T恤和一条宽松的运动裤。目光又回到桌面上，角落里摆着几瓶零星的护肤品，身体乳是柑橘香味的，是他不熟悉的牌子，没有香水，更没有迪奥旷野。他潭水般的双眸里透出一丝寒意。

　　离开江一桃的房间，林渊来到浴室门前，把所有衣物夹在腋下，敲了敲浴室门，“衣服我拿来了。”

　　门里伸出来一只手，取走了他递过去的衣服，“3Q~”女孩轻盈的声音传来，“我可能还要一会儿。”

　　林渊靠在浴室门旁，“你多洗一会儿。把他的香水味洗干净。”

　　“什么？谁的？”江一桃的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没有别人能在她身上留下味道了，即使淋过雨都没冲刷掉的味道。她虽然看不到林渊的表情，但她觉得他的反应过于平静了。就算他一直就是这样沉稳的人，她仍然期待他会有不那么理智的一面。

　　“如果你图财的话，就不是爱了。”脑子里的声音却在提醒她，她不该贪图别的。丑陋总是欲盖弥彰，坦诚相待反倒容易被谅解。

　　于是她说：“林渊，我还没准备好做你女朋友。你知道的，出了学校以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使是在学校的时候，你也只是因为‘Future Return（未来回旋）’的项目资料才接近我。”

　　“原来她一直是这样以为的。”林渊喃喃自语，他就怕她会这样想，所以准备了最后一个谜题，恐怕她还没有看过，他问：“你还没有看过我电脑里的资料？”

　　听到门那边传来的“没有”，果然如此，林渊轻松了一些，“待会儿我陪你一起看。”

　　门里的水声停了，江一桃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其实，你只是想跟我在一起的话，不需要这么精心筹谋。我不是你要中标的项目，也不是你想收购的公司。我只是被你的外形和背景吸引的普通女孩，被你莫名其妙不告而别也无关痛痒的露水情人，只要能住免费房子就可以跟你发生任何事情的肤浅女人。”

　　林渊早就想打断她这些难听刺耳的形容词，碍于礼貌尊重，敛眸心酸地听完。他眉头紧拧，想无数遍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但他知道轻飘飘的话无法改变她的想法，拔除根深蒂固的东西需要细水流长。

　　“小桃，对于你，我没有精心筹谋，过去没有，现在和将来也不会。你所认为的、我精心谋划的事情，其实只是自然而然就做了，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我乐在其中。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我可以慢慢解释清楚。”

　　江一桃捕捉到这段话里那个她不太能理解的词汇，“什么是爱？”她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林渊不假思索地回答，“和我在一起，我可以教会你。”

　　林渊的声音和江一桃记忆里自己的声音完全重叠在一起“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教会我”。她又一次在林渊身上体会到一种奇妙的感觉，来自灵魂的跨时空对话。她对他的笃定在他那里落到实处。

　　一双手推开浴室门，走出来的人已经换好干净的衣服，湿漉漉的头发垂在她肩上， “我们一起去揭开最后一个谜题吧！”江一桃说。

　　靠在门边的林渊侧过头，微微垂眸看着女孩的头发，吐出两个字，“不行。”

　　江一桃怔住，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眼底有疑惑。

　　“先把头发吹干。”林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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